李彻发泄够,回到寝殿,正是坐在床上,怒气仍盛。
黄氏到寝殿外,只见众宫人皆胆战心跪在寝殿外,无人敢发出任何一丁点声响,虽身为太子妃,黄氏亦怕,并不敢私自叫宫人退下,自轻手轻脚进去寝殿,
李彻看见黄氏进来,虽气恼黄济,但并不迁怒黄氏,由她进来。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黄氏走近,朝李彻拜道。
“嗯。”李彻道。
“听宫人说太子殿下去了妾身娘家回来就大发雷霆,妾身抖胆,请问太子殿下,可是妾身的二哥怠慢了太子殿下?”黄氏仗着胆子问。
“多嘴,是那个宫人说与太子妃的,仗毙。”李彻不答,反喝问殿外宫人。
“看来真是妾身二哥怠慢了太子殿下。”黄氏道。
她慢慢走到床边,在李彻身边坐下,抓过李彻的一只手,眼噙热泪道:“别人不知道,但妾身二哥是什么样的人,妾身知道,二哥胸怀韬略,腹隐机谋,这些年来他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妾身不知此次二哥做了什么?让太子殿下误会大怒,妾身抖胆,还请太子殿下看妾身薄面,别与二哥计较。”
“误会”二字像一根针,再一次刺中李彻,让李彻不由得反思,难道他真的误会了黄济,想这些年来,黄济言无不验,他说的那二件事难道真有隐患?俗话说拿贼见赃,他不过是在黄府撞见楚羿,就凭此疑神疑鬼,似乎太过激。
“有劳太子妃开解,本宫这就去趟黄府。”李彻道。
他起身,想通了,怒气自然也就消了,带上两名护卫,再又急急忙忙去黄府。
这时东宫的房顶上,冷七把一切尽收眼底,飞檐走壁跟着李彻去黄府。
李彻全然不知他的一切行动都在冷七的监视下。
到黄府,奴仆见李彻来,急忙跪下拜见。
“黄少监呢?叫他出来见本宫。”李彻道。
黄府奴仆面露难色,惶恐的磕磕巴巴道:“回太子殿下,我家二爷睡下了,他把自己锁在房里,吩咐过小人等,在大爷未出殡前,无论是谁来,都不准通知他,他也不会见。”
“连本宫他也不见?”李彻才消的怒气复盛,怒道。
“二爷说无论是谁,应该也包含了太子殿下您。”黄府奴仆冒死道。
李彻怒火中烧一声冷笑,他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被一个臣子拒见,二话不说,立策马回东宫,他还就不信了,不见他,他偏就不按他说的做,偏就要按原计划行事。
见李彻走,那奴仆赶忙就去报黄济,隔着门:“二爷,太子殿下气呼呼走了。”
“知道了,退下吧。”黄济沉重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
那奴仆应声“是”,喏喏退下。
房间里,黄济根本就没睡下,他坐在案前,案上堆满了这些年来他看的所有书籍,地上有一只火盆,黄济面无表情,他站起身,打开了房门,而且将其开到最大,方回到案前坐下,把案上的书一页,一页撕下,再一页,一页扔进火盆里,看着它们化为灰烬。
房顶上,看李彻怒气回宫,黄济拒见焚书,冷七随飞檐走壁往城西而去。
此时,城西。
楚羿,李胤已用好晚膳,洗沐后,各自在房中,楚羿就站在窗户边,他特意把窗户大开,等好消息。
看月中天,不出意外,该来了。
楚羿才想罢,忽一个脑袋从上方倒悬在窗前,差点碰在楚羿脸上。
“下次给我扔纸条吧,有够让人惊悚。”楚羿道。
“是,楚王。”冷七倒悬恭恭敬敬拱手施礼道。
“不出您所料,太子妃劝李彻,李彻气消,再去黄府,黄济自锁房中,拒见李彻,李彻怒回东宫后,黄济大开房门焚书。”冷七道。
楚羿听罢,眉头微皱了下,黄济当真是个强劲对手,明白他一旦现面解释,让李彻取消接风晏,自己就会向李彻发难,于是自锁房门,拒而不见,待李彻走后,大开房门焚书,是知自己派了人监视他,他在向暗中监视他的人表态,他不会再给李彻出谋划策,让自己说话算话,不要伤李彻分毫。
楚羿在心里暗忖罢,方回答冷七:“帝都大局基本定下,接下来你只管盯好李彻和大绥皇上。”
“是。”冷七道,立飞檐走壁而去。
楚羿把窗户关上,走去床上躺下。
至此,他的第二步计划完成,接下来是第三步,但能否一举成事,就看孙冲能否顺利说服谢览归降。
依他对南昭王的了解,此人心胸狭窄,论功行赏吝啬至极,因此南大营军心并不是很稳,几乎依靠谢览给他扛住,一旦谢览叛变,南昭王将无所依凭。
现今高通回去,必会将被李彻追杀一事添油加醋相告。
这一消息必使南昭王惶恐不安,萌生造反之心,再又得知李彻设鸿门晏待他和李胤,更会认为时机成熟,有他们拖住李彻,他只消找个借口进宫面圣,趁机挟天子以令诸侯。
要做成此大事,需里应外合,那个人除了谢览,别人无法胜任。
与此同时,另一边。
高通日夜趱程,到半夜三更赶到延陵,南昭王不在王府,他立马去南大营,在大帐见到南昭王,高通等不及一通诉苦,说李彻派人杀他和皇甫娣。
“你来了,那皇甫人呢?死了?”南昭王果真惶恐不安急问。
“没有,被救下了。”高通道。
“谁救的?”南昭王问。
高通如实答道:“好像是楚北王的人,他杀了太子的人,还给我说太子明日在东宫设鸿门宴待楚羿,李胤,让您看着办。”
“爹,您说这‘看着办’是什么意思?”高通疑惑道。
“他们设他们的鸿门宴,关您什么事?为何要您‘看着办’?”高通又道。
“来人,”南昭王心里已有主意,但他没有回答高通,只喊帐外士兵,“去把谢将军给我叫来。”
片刻后,谢览进来大帐,朝南昭王拱手:“主帅,您叫未将?”
“昨日我让世子去帝都办点事,太子却派人杀他,是楚北王的人救了世子,楚北王的人说太子在明日设鸿门晏待楚北王和李胤,让我拿看着办,你一向远见有谋,叫你来,就是问问你,依你之见,楚北王让本帅‘看着办’,是个什么意思?”南昭王隐掉真实原因,只给谢览说大概。
谢览想了一想,道:“主帅,依未将刍荛之见,楚北王这是向你求救结盟。”
南昭王亦是这样想,问:“那你之见,本帅该不该答应?”
“依我看,与太子殿下撕破了脸,眼下咱们根本就没有退路,退也死,进也死,答应什么答应,与其为别人冒险,倒不如为自己冒险,反了算......”高通抢先答道。
“闭嘴,我问谢将军,没问你。”不及高通说完,南昭王猝然厉声喝止他。
高通灰溜溜闭嘴,斜眼看了几眼谢览。
“谢将军,说说你的意见。”南昭王道。
高通口无遮拦的话谢览已听明白了十分,他沉吟片刻,方道:“主帅,未将智短,不敢给主帅意见,承蒙主帅赏识,才有谢览今日,未将愿听主帅安排,主帅让未将做什么,未将便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等的就是谢览这句话,高通担不了此重任。
“谢览,既然你愿听命本王,本王也跟你坦言,如世子之言,本王欲举大事,挟天子以令诸侯,需要你策应,大事若成,封你为开国大将军。”南昭王激昂许诺道。
高通疑惑又震惊望着南昭王,意为方才喝他,这会儿怎么又按他说的干。
“是,一切听命主帅。”谢览拱手道。
南昭王一掴把发愣的高通打回神,把计划说与他二人。
令高通镇守南大营,谢览率一万精锐,乔装打扮成百姓,在明日平明时出发,从延陵到帝都,只需半日,申时左右可到达帝都,吃饱喝足,候在皇宫外策应。
他则等楚羿,李胤二人入宫赴接风晏后,在他三人相持时,率十名精锐假借献南越奇珍异宝给文帝,趁机挟持文帝,实则里面装的是硫黄焰硝,烟火药料,事成后点燃,让谢览见宫中起火为号,立杀入宫,镇压住宿卫宫人,迅速占领皇宫。
如此商议定,谢览退下,自回去帐中,等天明后去挑兵选将。
大帐中就只剩下南昭王,高通父子。
“爹,大事成后,您就是皇上,我是不是就是太子了?”高通欢天喜地问。
“看把你乐得,爹是皇上,太子除了你,还能有谁?”南昭王亦欢喜。
真是天赐其便。
吞舟之鱼,陆处则不胜蝼蚁,楚羿再强,他的势力在北境,鞭长不及马腹,李胤再用兵如神,手上空无一兵,文帝再耳聪目明,难料他猝不及防,李彻庸中佼佼,反替他缠住对手,合该他高氏称王天下。
“是,儿臣谢父皇。”高通喜不自胜,预先喊道。
南昭大笑,“吾儿喊得虽早了些,倒也无妨。”
父子俩俱预先在大帐中肆无忌惮熟悉起将来的身份来。
翌日,午时。
幸不辱命,戚芳日夜兼程赶到北境,把楚羿的话传达给孙冲。
孙冲一听,任重而道远,从北境到南大营最快也要七个时辰,也就是基本到明日平明前他才差不多赶到,要让谢览在平明前归降,那他就必须要更快,争取时间,说服谢览。
与谢览共事三载,也算有些交情,但三年前对阵了几次,那如纸的浅薄交情早打没了,依他对谢览的了解,此人不好女色,不贪财帛,不惧强威,是个难啃的硬骨头,时间又如此紧迫,要怎样才能让他归降,孙冲绞尽脑汁,想不出好对策。
“对了,孙将军,楚王让我告诉你,让你行事前先看他给留的要点。”看孙冲愁眉不展,戚芳差点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急忙说。
孙冲喜出望外,赶忙从招文袋里取出那张纸,楚羿交待的事,他从不敢怠慢,随身携带着楚羿的原版和李胤的翻译版,展开翻译版看,只见最后一条,豁然写六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