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已改变很多事。
没了李胤武安王这个名号的关照,望月楼被不少人寻衅,但均被哈图耶收拾得服服帖帖,哈图耶凭栏站在二楼,望着没几个客人的楼下。
因为帝都要打仗了,所以客人少了。
“主子,满五年了,您说楚羿会来兑现诺言吗?”阿衣努儿站在哈图耶旁边,闲谈的问。
“当然,你没听说二十万‘丧甲军’已在帝都五十里外驻扎,克日攻打帝都。”哈图耶不疾不徐的说着,忽极为愉悦的一声大笑,抬起他纤细的手指,念一个名字,伸出一根手指,道:“我看看,‘丧甲军’,大丰,南越,上邶,景国,能排得上名号的大军,就有五路。——
现在的大绥就像一块肥肉,这群饿狼,谁都想要吃,不过,最让人畏惧是这支横空出世的‘丧甲军’,从听闻以来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若李胤再不回来,大绥只怕真要改朝换代了。”
哈图耶的语气中带浓烈的幸灾乐祸。
哈图耶口中那支横空出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丧甲军,据说之所以称其为丧甲军,是因为这支彪悍的军队除了从无败绩,让对手闻风丧胆外,最主要的一点是因为这支军队但凡出征,无论将卒,额头皆系白绢,故而得名“丧甲军”。
丧甲军由北境而起,三年前一战成名,攻下北境,首领下令并不许一人掳掠,鸡犬不惊,百姓皆悦,自愿归附,官府见丧甲军治军如此严谨,亦心甘情愿归降,军民归心,首领占领北境,自立为楚北王。
楚北王自立为王后,并未南征北战,而是一边建议已经散乱了的统治秩序,一边养精蓄锐,一边推行“耕战政策”,赏有功,奖耕作,充分调动士兵和百姓的积极性。
此“耕战政策”一经推行,贤俊豪杰纷纷慕名而来,吃不饱,穿不暖的匹夫更是蜂拥而至,勇跃从军,因而短短三载,曾经地广人稀的北境如今人烟稠密,成为繁华胜地。
文有谋臣,武有猛将,北境的繁华程度虽不及帝都,却也是富庶一方的帝国。
曾在楚北王自立为王时,相临郡县无不上奏,折子雪片似的飞奏文帝,文帝阅之,雷霆万钧,立命南昭王出兵征讨,连连惨败,文帝封裴信为征讨将军,又命裴信征讨。
然而双方旗鼓相当,裴信亦久攻不下。
文帝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派使者招安。
最让文帝意想不到的是,对方非但不接受招安,反毁书斩使,明摆着要与大绥势不两立。
因此一拖三载,大绥不仅未平定楚北王,甚至连这位楚北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如今,又被大丰,南越,上邶,景国趁虚而入,以致大绥四面楚歌。
裴信一人当十人用,同时与大丰,上邶转战于贝州,同州,根本不能抽身顾帝都,南昭王率大军在宁州抵抗南越,亦无可抽身,令高通留守南大营,护帝都之安,不想景国突袭,将高通围困延陵已半月有余,粮尽援绝,士兵自相杀戮以食,惨不忍睹。
因此目前帝都之危根本无人来解。
外多强敌而内无良将,文帝昼夜疾首难安,今流星马又来报,说楚北王率二十万大军在帝都五十里外扎营,不日将攻克帝都。
百官闻知,人心惶惶,纷纷谏言迁都蜀中,蜀中地理位置特殊,进可攻,退可守。
“除了迁都,就别无他法了,我大绥泱泱大国,就真无人可战?”文帝怒问百官。
百官互视,心中有能战之人,但谁都不敢言提谈此人。
看百官之样,李彻看出他们不敢提的人是李胤,想到五年前李胤被流放播州,因有裴信一路护送,他让赵万等人多次暗杀均未果,如今倘让李胤回来,只怕他这太子之位难保不说,怕连命也危。
想到这些,恐文帝自己想起要召李胤回来,李彻就赶忙附议迁都,万料不到,就听黄济谏言——
黄济忽然出列,高擎牙笏,道:“皇上,臣不建议迁都,贼兵就在城外,想要大举迁都蜀中,谈何容易,况蜀中并无都城,新建都城劳民伤财不说,一旦真迁都,岂非将帝都拱手与贼兵,帝都乃大绥根基,大绥百姓当如何想?军士当如何想?还请皇上三思,再则我大绥也并非无人能战,如今能扭转乾坤者还有一人——”
文帝急问:“何人?”
黄济道:“就是曾被皇上您贬为庶人的武安王——李胤,如今的累卵之危,非李胤无人可破。”
李彻一听,如听霹雳,匪夷所思的看向黄济,黄济却并不看李彻,只向文帝谏言。
能把李胤召回,甚好不过,裴桓急忙道:“臣附议。”
刑部尚书崔杰亦附议。
百官见有人说出来,众皆附议。
文帝然何没有想到召李胤回来,只是面子上挂不住,正好百官谏言,文帝顺势下诏,让流星马避开楚北王耳目,暗赍诏书飞马去播州召回李胤。
然而,文帝及百官料想不到,传诏使才才出宫不到半个时辰,人头和诏书就被丧甲军一并高悬于宫门。
百官见状,谏言下百道诏书,从禁军中挑选出百名精军,分头赍诏书去播州,不信丧甲军能捉得住全部。
文帝从之,下百道诏书,让百名精军分别暗赍去播州召李胤。
可接下来的事,令文帝及百官不寒而栗,那百名精军同传诏使一样,出宫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宿卫惶恐来报,宫门上又被丧甲军悬挂了百颗人头和百道诏书。
诏书送不出去,又不能迁都,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文帝大怒,焦头烂额,丧甲军竟敢诛灭他百名传诏精军,越想越怒,一时间,头上白发增多,心中失悔。
当初就不应该把李胤流放播州,应该把李胤关押在死牢,万一要用他,一道口谕便可将其传来。
还有李长阳,若她不死,帝都之围可解。
这时,黄济骤然出列,奏道:“皇上,臣有一计,既然丧甲军耳目众多,诏书无法送出,可借百姓之口,将诏书内容口口相传到播州,只是怕皇上您不愿意。”
现在只要能有办法召回李胤退敌,文帝自然愿闻其详,命黄济说。
黄济道:“就是皇上您下道罪已诏。”
不及文帝说什么,百官就先替黄济捏了把汗,面面相觑。
罪已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文帝亲口承认他当初流放李胤是错的,罪责自己,求回李胤。
文帝刚愎,好面子,想让他承认自己错了,简直天方夜谭。
文帝果真冲黄济勃然大怒。
然黄济却不卑不亢,言之凿凿道:“为了大绥社稷,还请皇上三思,这是唯一能召回李胤的办法。皇上您想想,五年前您先是大张晓谕要斩李胤,虽未斩成,却把他流放到蛮荒播州,如今却要召他回来退敌,就算传诏兵不被楚北王的军杀,李胤接到诏书也未必肯来退敌。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而况是人,怎会没有想法,当初说斩就斩,说流放就流放,说召回就召回,没那么容易,若朝延不拿出诚意来,臣敢断定,李胤绝对不会来退兵。”
百官默默听着黄济的话,扪心自问,若换成他们自己,也确实未必会来。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召回李胤。”
黄济的话无不有道理,文帝正犹豫,忽就听一个人高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话音落,众人才见原是杨若温。
只见杨若温未穿朝服,穿的一身道袍,慌慌张张跑进紫宸殿,跑到阶前,甫地跪下,又道:“太白经天,现于雍啊!皇上,万不可诏回李胤,若召他回来,怕是要变天了,皇上!”
“杨监正,你可真是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都什么时候了,还谈‘太白经天,现于雍’,现在楚北王的二十万大军就囤在帝都五十里外,若不召李胤来退敌,一旦城破,不一样改朝更王。”黄济道。
百官闻言,包括李彻,黄仲,众皆在心里狠狠打了一个冷战,黄济也太胆大包天,连“改朝更王”此大逆不道,罪不容诛的话都敢讲。
“黄少监,此天象应的是李胤,你别混淆视听,皇上,臣真的在三清观看到了此天象,就急忙来奏,真不能召回李胤啊!皇上。”杨若温以头抢地而谏道。
偏偏就在这时,流星马又来报,说楚北王大军向帝都前进了十里。
百官一听,无不自危,不敢像黄济一样找死的谏言让文帝下罪已诏,只又开始纷纷谏言迁都,保存国力。
平时人人都智赛诸葛,关健时刻却尽是饭桶,唯黄济敢谏,听着吵吵嚷嚷的百官,文帝恼怒,再又一看杨若温以头抢地死谏,文帝怒火攻心,当初就是因为“太白经天”,他才毅然决然怒斩李胤,致酿下今日大祸,想到种种,文帝一声令下,让把杨若温拖出去斩了!
随即一面令五万禁军负固守城,三万宿卫作后援,一面带领百官同去南郊祭天,下罪已诏召回李胤。
此时。
驻扎在离帝都四十里处的丧甲军,楚北王令东西南北,四周安营,营寨连络二三十里,旌旗遍野,刀剑如林,大旗上大书“楚”字。
主帅楚北王站在瞭望台上,碧瞳里射出寒冰似的光,直望向帝都。
楚北王身高九尺,虎体猿臂,擐一身银甲,披腥红战袍,战袍迎风招展,发出猎猎响声,他未戴头盔,头发用简单的银发冠半束,额头系一条白绢,样貌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楚王,末将不明白,以咱们今日的实力攻下帝都,取代当今圣上易如反掌,你何以不攻?只虚张声势吓他们?”将军孙冲不明所以,问楚羿道。
楚羿没有马上回答孙冲,而是扭头将目光看向播州方向,原本寒冰似的眼神在看向播州的那一刻,瞬间就变得温柔,缓而沉道:
“天下,本王不要,本王要的是那些人跪着把他们曾经流放的人给本王求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