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南征北战,伏尸百万,打下西北疆域,皇妹不才,一路追随先皇,直到先皇晏驾,戎马一生,只打下了南方疆土,宿敌吐蕃,乃先皇与皇妹最大心腹之患,皇兄可知吐蕃是谁打降的?”
文帝待要答,李长阳没让他答,又自答:“是十三皇子李胤,大绥如今有一半的疆土都他打下来的,知道皇兄忘记了?皇妹现在提醒你,皇兄可记起来了?”
文帝被问得讷讷无言,他不是忘记,而是忌惮,才怒斩李胤。
“若是记起来了,是不是该收回成命,饶李胤一命?”李长阳又道。
看李长阳咄咄逼文帝,恐文帝收回成命,李彻急忙公事公办的朝李长阳厉声道:“大姑姑,后宫不得干政,且先皇律令,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您不但提剑直闯紫宸殿,还想逼迫父皇收回成命,如此大逆不道,你该当何罪?”
李长阳闻言,把眼神从文帝身上移开,转移到李彻身上,冷冷的看了李彻一眼,随之转身,面对百官,骤然狂笑,笑得众人无不打寒战,笑着笑着,李长阳突然一掀开那甲胄,露出她跛的那条腿来。
只见那腿上重重叠叠的都是疤痕,看得人触目惊心,百官神色皆沉下。
“都看到了吗?这只是冰山一角,在先皇晏驾后,大绥以本宫为依仗,这是人所共知的,怎么?现如今大绥大统,要兔死狗烹?用刑律来敲打本宫,后宫不得干政,哼!当本宫撕杀于战场时,保得你们这群人风雨不动安如山时,怎么没人来告诉本宫,后宫不得干政?让本宫养尊处优后宫——
我李长阳只是跛了,不是废了,今儿就把话撂这,所有人都给本宫听好了,李胤犯了何罪,本宫不管,本宫只管谁再敢进言要斩李胤,本宫就先斩了他。”李长阳用剑一指百官,声色俱厉道。
百官尽皆骇得缄口不言。
南昭王,高通,李彻,黄济四人亦无人敢答言。
说罢,李长阳转回身,面对文帝,神态严峻,骤然以剑拄地,单膝跪下,并不拜,言语充满威胁,道:“皇兄,皇妹性子倔,从来言必行,行必果,你是知道的,倘皇兄今日不想见到血腥,还请收回成命,赦李胤无罪。”
李长阳跪下,这是给自己台阶下,文帝何尝不明白,可李长阳越是这样,文帝想杀李胤之心越强,但表面却不敢多表露,他太了解李长阳了,此人确实言必行,行必果,当初就因为怀疑心爱的男人为敌方细作,她毫无犹豫,一剑就将其斩于马下。
倘今日不答应赦免李胤,只怕她真会血洗紫宸殿。
文帝瞧一眼刻漏,已未时初,只恐李胤已斩,然见何公公立于刻漏边,悄朝文帝示意,他已通知了禁军。
文帝会意,他现在要做的是拖延时间,分散李长阳注意力,待禁军来救驾,忽就见黄仲狼狈不堪进来紫宸殿。
“臣拜见皇上。”黄仲惊慌失措跪拜文帝道。
文帝以为黄仲是来复命,不敢当李长阳面问。
那知黄仲本就被刑场的异象惊得魂不附体,再又一见殿上躺着的宿卫尸体,更是唬得一惊,压根就没注意到跪在阶前的李长阳,一心只想把情况启奏文帝,于是不等文帝问,自颤抖的把刑场异象启奏文帝。
文帝及众人闻之,皆大惊失色。
“皇兄,天都不让杀,你难道要逆天而行?还请皇兄速下圣旨,赦李胤无罪。”李长阳依然跪着,语气中尽是逼迫。
一则天意如此,二则李长阳又如此逼迫,三则禁军未到,何不先假赦了李胤,安抚了李长阳再作定夺,如此想定,文帝方下圣诣让把李胤带回宫,听候发落。
“皇兄,皇妹要的是赦李胤无罪,不是听候发落。”李长阳以剑拄地,站了起来,直视着文帝,再逼迫道。
原来在李长阳策马回到帝都时,阿衣努儿已先她一步回来,禀报了哈图耶,哈图耶即刻就令人密切关注,但见李长阳一入帝都,即将李胤被斩原因及刑场上所发生的事告知她。
李长阳一听是谋逆之罪,顿时就知是构陷,文帝是何其耳聪目明,能让文帝信以为真要斩李胤,可见对方布局是何等周密完备,无懈可击,依文帝刚愎的僻性,一旦做了决定,想求其改变主意,只会适得其反,唯今之计,想要救李胤,唯有强逼不可。
万幸李胤还活着,因此李长阳直接回了长阳宫,作好以死相搏的准备,擐甲披袍,提剑大闹紫宸殿,就为强逼文帝赦免李胤无罪。
此时,殿外突然传来整肃的脚步声,知道是禁军来了,文帝有了底气。
“长阳,莫要逼朕太甚,李胤谋逆,窝藏通缉犯,条条死罪,朕赦免了他死罪,已经是格外开恩,这里是紫宸殿,你如此提剑大闹,还斩杀宿卫,难道也想造反?”
文帝能判断是禁军,李长阳安能不知。
“造反?”李长阳一声冷笑,意味深长的说一遍这两个字,随将如剑般锋利的眼神再一盯文帝,道:“皇兄,你真的觉得凭区区禁军能拿得下我?只要你赦李胤无罪,皇妹自当以死谢罪!”
这个结果是李彻梦寐以求的,只要李长阳一死,李胤在帝都就彻底孤立无援,又被贬为庶人,想弄死他,还不简单,于是急忙进言文帝,表面是替李胤求情,实在是置李长阳于死地。
文帝看百官,百官嘴上不说,面上却个个都巴不得让赦免了李胤,包括李彻党,他们的想法同李彻一样,弄死一个庶人,轻而易举。
见状,文帝只好命何公公去法场传圣旨,赦李胤无罪释放。
知李长阳僻性刚硬,李彻即又抓住机会用刺耳的言语明里暗里逼李长阳以死谢罪。
这时禁军也正好冲进紫宸殿,百官忙不迭往退避,禁军围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把李长阳围住。
只见李长阳把手一抬,提起剑,众禁军一看,以为是要杀他们,皆吓得连连后退,大绥第一女将,功冠四海,名震九洲,谁人不知。
然而,李长阳却是仰面大笑,将剑一指众禁军,道:“本宫一世神武,岂是尔等小辈所能敌!”说罢,不及众人看清,李长阳已抹脖自尽。
此时此刻,李胤依然跪在刑场上,暴风骤雨已停,天复晴,五百禁军照旧对刑场严防死守。
像是感应到李长阳的离开,李胤的心上骤然间似有什么东西狠狠坠下,让他好难过,不自觉的喊出了一声:“大姑姑!”
看李长阳自尽,百官愕然痛惜。
真是可悲至极,一生从无败绩的女将军未死于百战沙场,却死在了一群文官的嘴下。
文帝亦愕然,独李彻党暗中偷笑。
想想李长阳傲视群雄,沙场百战,如今却自尽于紫宸殿,文帝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命禁军将李长阳的尸体抬下去,秘密厚葬皇陵,并不许一人将李长阳死因泄露,违者,斩!
李长阳一死,彻底无后顾之忧,何公公行事一向慢慢悠悠,黄济推测此时何白眉一定还未出宫,随向李彻支眼色。
李彻会意,立向文帝进言,不可赦免李胤,谋逆大罪一旦赦免,岂非助长不臣之人之心。
裴桓之前因裴信是东大营将军之故,不敢为李胤求请,想明哲保身,这会儿见李长阳用命逼文帝换来李胤一命,却又要受死,心里不免气愤,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是没忍住,质问李彻:“君无戏言,太子殿下身为国之储君,安能撺掇皇上出尔反尔?”
李彻一视裴桓,狡辩道:“圣人曾言‘挟盟不作数’,皇上是被长公主逼迫下的圣旨,非本意,何来的出尔反尔?”
文帝本就不想赦免李胤,李彻的话正合他心意,想令再斩李胤,又顾虑法场异象,想刺配李胤,岂非纵蛟龙入深渊,唯有流放李胤,才是最好的选择。
黄济洞若观火文帝的心思,在朝十余年,终于第一次开口进言,话语允执厥中,顺着文帝心思,劝文帝流放李胤,并说君无戏言,一开始文帝答应长公主的本就是赦免李胤死罪,听候发落,现今流放李胤,合情合理。
百官一听,纷纷附议。
于是文帝立令追上何公公,传旨将李胤即刻流放播州,不得有误,且终身不得再入帝都半步,一经发现,格杀勿论,文帝想播州蛮荒人稀,再是天才到了那种地方,也只能是听天由命,还怕李胤再有翻身余地来逼宫。
此时,未时末。
整整进行了五个时辰的早朝,终于随着李胤被流放播州而尘埃落定,百官得以退朝。
出来紫宸殿,李彻立马把黄济叫到无人的角落,诘问黄济为何要劝文帝流放李胤?能斩了不是更好。
黄济便把文帝的心思说与李彻,又道:“太子殿下想绝后顾之忧,还不简单,播州路途又荒又远,还怕没机会。”
李彻听了,这点他倒是没想到,随即刻回去东宫,命赵万带上十名拔尖的护卫,先于播州途中埋伏,伺机杀了李胤。
这边,何公公传了文帝旨意,李胤被上了二十五斤的行枷,脚上戴了脚镣,由两名官差从刑场直接押送去播州。
楚羿几乎拼尽全力,磨烂了膝盖和手,才从皇宫爬到了刑场。
到刑场一看,唯见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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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