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楚羿肯定说,他拨开旒,低头在李胤莹润的唇上轻轻吻一下,“安邦定国之道,无非恤军爱民,我的圣上曾是万军之帅,民之胤父,没有谁会比他更懂军民所望。”
李胤沉沉吸了一口气,“嗯。”一声。
李胤牵着楚羿的手,乘坐銮舆,从文德殿发出,率群臣,先往南郊祭天,由漫天旌旗,兵器,乐器组成的盛大卤薄队伍连绵数里,加上群臣百官,队伍更加宏大,一路上,百姓早候在路旁,围观欢呼新帝。
到南郊,李胤登上祭天台,祈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天下无兵燹之祸,百姓皆安居乐业。
祭罢,再往北郊祭地。
李胤酹酒,愿我万千袍泽之灵,皆魂归故里。
祭了天地,李胤本该回紫宸殿进行登基仪式,接受万国叩拜,他却让卤薄队伍往皇陵去,百官诧呼,跪请李胤回紫宸殿。
“众爱聊不必多言,今朕践祚,怀恩五常,朕必须跪拜育朕成人之人,长阳长公主。”李胤下来銮舆,不置可否。
群臣百官不敢再言,只得依从,静候在皇陵外。
楚羿立于百官之首,亦准备在外等候李胤。
“手给我——”李胤突然把手伸向楚羿。
楚羿微愣。
李胤索性自己牵起楚羿的手:“跟朕一起去拜见长公主。”
群臣百官听言,一阵哗然,大呼于礼不合,皇陵乃皇家禁地,非皇室宗亲,不得入内,就连后宫嫔妃,除却皇后,余者都无资格入皇陵祭拜,楚羿乃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藩王,更没有资格入皇陵祭拜。
李胤不答理百官,只管牵着人去皇陵。
“圣上,百官反对强烈,真的没事吗?”楚羿担忧道。
“爱反对,由他们反对去,要他们吭声时,屁都不放一个,这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声音都大。”李胤无所谓,只管牵着楚羿去皇陵,一同拈香,一同跪在墓前,祭拜李长阳。
“大姑姑,对不起!是胤儿无能,害死了您......”李胤哽咽,自责。
楚羿轻抚李胤的背,安抚他。
“我杀了李彻,我知道您不愿意看到我推刃同气,可他真的,该死......”最后这两个字,李胤的声音压得很低,停顿了须臾,他一声苦笑,“您看我真是糊涂了,明知您不喜欢听这些,我给您说您喜欢听的——
大丰,景国归降大绥了,以前让您头痛的上邶死寇被小楚羿打灭国了,您见过他,就是之前您问我的那个小崽子,现在长大了,有本事了,您要是在,应该会很欣赏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对了,还有戚芳,他没死,还活着......大家都在,就唯独缺您......”
李胤眼睛红润,他仰面,把要滑落的泪吞了回去,接着说:“还有,大姑姑,胤儿胆大包天,皇上退位于我,我没推辞,所以今日即位,您放心,我会励精图治,让百姓余衣有食,河清海晏。”
说完,李胤给李长阳磕了三个响头。
楚羿默默跟李胤一起磕。
磕罢,楚羿把李胤扶起来,“走吧,圣上,百官还等着。”
李胤:“嗯。”
俩人一起出来皇陵。
见楚羿,李胤二人出来,群臣百官议论纷纭,早就听说李胤是众皇子中最不讲规矩的,真的不讲规矩,这跟直接宣告天下,立楚羿为后有什么区别。
裴信,戚芳等四名武将自然是要参与登基大典的,都知李胤,楚羿关系,他四人面面相觑。
盛大的卤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返回皇宫,前来朝贺的队伍也跟着依次入宫。
紫宸殿中,铜钟齐鸣,礼乐和鸣,李胤驾坐于龙椅上,宣告自己为天下共主,改年号建元,称明帝,文武群臣,百夷万邦,皆恭恭敬敬列队阶下,三跪九叩于新皇靴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贺毕,百夷万邦退下,李胤先追谥李长阳为大长公主,再论功封赏文武群臣。
文臣以裴桓为首,武将以裴信为首,楚羿则立于他们之首。
李胤威不可犯:“承先皇之志,朕决定东,西,南,北四大营不合并,仍旧独立存在,以护我大绥百世之安。裴信,戚芳,孙冲,谢览,你四人出列听封。”
“是。”
裴信四人赳赳拱手出列。
谢览封南宁王,兼南大营主帅。
孙冲封西平王,兼西大营主帅。
戚芳封北昭王,兼北大营主帅。
裴信封安定王,兼东大营主帅及四大营统帅。
裴信四人跪谢皇恩归班。
封赏完武将,到文臣。
裴桓护驾太上皇的功,赏黄金万两,锦锻千匹。
刑部尚书崔杰丁忧,暂不以论。
至于至关重要的户部尚书,李胤选用廉吏,破格提拨播州知县何海博上任,与何海博共事五载,此人狷介,没有比他能造福万民的人选。
裴桓,何海博跪谢皇恩归班。
孙冲对楚羿最是忠心耿耿,见所有有功之人,甚至无功之人都得封赏,独楚羿不得,他抖胆憨笑问李胤:“皇上,咱楚王那么大功劳,没封赏啊?”
“老孙,你有没有点眼力见,皇上都是他的了,还赏个屁呀。”戚芳用牙缝挤话。
“哎呀,我没想到这茬。”孙冲用眼神表达意思,回复戚芳。
“西平王所甚是,那你觉得朕应该赏楚北王什么好?”李胤一本正经故意问,实际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这个,臣也不知道,要不皇上你还是问咱楚王吧。”孙冲赶忙干笑说,他可不想夹在中间。
“好。那楚北王,”李胤对视着楚羿,正经八百问:“你想朕赏你什么?”
其他官员见状,心里无不唏嘘,原来李胤是表面看着与楚羿亲密无间,实则内心防范,他们也听说了战绩,以楚羿灭国上邶的功劳来论,不说分封城池,反被李胤架空。
戚芳封北昭王,掌管北境和北大营,楚羿这楚北王不就是个有名无实的空名头,真是大人虎变啊。
众官员不免朝楚羿投来同情的眼神。
“皇上赏什么,臣就要什么。”楚羿亦正经八百回答。
“这样啊,那朕若不赏呢?”李胤咬唇带笑道。
“那臣就不要。”在别人看来,李胤的举止很正常,在楚羿而言,却被这副轻咬红辱的举止撩得心猿意马。
李胤:“那朕就不赏了,拜楚北王为护国公。”
才听前言时,众官员无不在心里唏嘘,忽听后言,群臣百官皆诧然难信。
自大绥以来,虽有护国公一职,却从未有人任职过,护国公可以说是几乎与皇上平起平坐,不止见皇上无须跪拜,甚至早朝可坐于皇帝下首同听政,拥有立法权,行政权,军事权等特权,就是所谓的“无冕之王”是也。
伴随着群臣的诧然,李胤颁布一系列惠民政策,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重视教育,鼓励农桑,在楚羿耕战政策的启发下,并推行土地私有制,让百姓真正有衣穿,有地种,有粮吃。
百官见李胤如此锐意,大刀阔斧革新制度,无有敢怠慢者,尽皆殚精竭虑,兢兢业业,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李胤为帝,自然归还尚书府,甚至还额外得到不少赏赐。
是夜,尚书府。
从贝州回来也有三四日了,裴桓见哈图耶一直住裴信房间,裴信则住客房,好个鸠占鹊巢,喧宾夺主。
在贝州那些日子,裴桓更是见裴信有事无事都围着哈图耶打转献殷勤,越看越不对劲,裴信可是裴氏十代单传,这要是娶了个男妻,裴氏不就绝代了。
想到此,趁裴信临时有事去大营未归,裴桓即去找哈图耶。
哈图耶正是坐在窗前听虫鸣,过不了多久,他就再也听不到尚书府的虫鸣,李胤登基了,能调动兵力,他准备明日就进宫见李胤,让李胤履行承诺。
忽听有人叩门,以为是裴信,哈图耶嘴角不觉勾起,去开门——
“裴尚书。”哈图耶勾起的嘴角迅速消失。
裴桓开门见山把心中忧虑说与哈图耶,裴信喜欢他,可裴氏十代单传,裴信不能娶男妻。
“我知道了,裴尚书放心,我很快就会离开。”哈图耶给裴桓保证,话出口,他的心却隐隐作痛,他晓得自己喜欢上裴信了。
裴桓心里也极过意不去,若不是哈图耶的人相救,他早就归西,可裴氏若绝代,他拿什么脸面对裴氏列祖列宗。
裴桓走后,哈图耶立叫来一名丫鬟,让那丫鬟去准备水,他要洗浴。
“是。”丫鬟一声,下去了。
片刻后,备好水,丫鬟来请哈图耶。
哈图耶依门眺望,“再等等,等你家公子回来了,我再去。”
话音才落,恰就见裴信回来了。
“一会儿叫你家公子来浴房找我。”哈图耶说,就自行去浴房。
不知想到什么?那丫鬟面红耳赤,赶忙埋头侍立在哈图耶房门前,等裴信过来,急忙迎上前施礼,“公子,住这里的客人让您去浴房找他。”那丫鬟拿手指房间说。
她不知该叫哈图耶公子,还是姑娘,哈图耶长得是真漂亮,像姑娘,好像又是男子。
“谁教你们这么无礼的?什么客人?叫‘她’哈姑娘,真是。”裴信数落,不及解剑卸甲,立就往浴房去。
走到半路裴信才突然回过神来,哈图耶去浴房,自然是洗浴,让他去浴房找‘她’,这是要......以身相许?裴信不觉脸红,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去浴房。
到浴房,昏黄的灯光从打开的房中透出,照在院子里。
裴信悬心吊胆走到房门前,清了清嗓子,方朝浴房问:“哈姑娘,我听丫鬟说你找我?”
“嗯。进来吧!”哈图耶的声音不大不小,不冷不热。
裴信:“进......进去?”
哈图耶:“嗯。”
还真是以身相许啊!
裴信慌不知所措,结口结舌:“那个,哈......哈姑娘,你在洗浴,我进去...这,这不太好吧?我跟子修说过了,同他一起出征疏勒,到时候再给你提亲......”
“我让你进来就进来,那来那么多话?”哈图耶的声音比方才软了一些,听上去很温柔。
“哦。”
哈图耶发话,裴信不敢不听,脚涩的进去浴房,里面水气缭绕,一阵若有似无的淡淡花香萦绕在鼻尖,透过薄薄的水墨画屏风,裴信大致看到哈图耶泡在浴桶里,急别开头,住步在屏风外。
哈图耶:“走进来。”
裴信不敢再动一步,对于喜欢的姑娘,他要给对方足够尊重:“哈姑娘......你要有什么话给我说,你说,我听着,进来,真的太无礼了。”
哈图耶:“是你进来,还是我这样出去,你选一个。”
裴信犹豫了下,“好,我进来。”
裴信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一步挪不了三寸,进屏风,仍把头别开。
哈图耶:“看我。”
裴信:“......这,不太...”
哈图耶:“我让你看就看。”
“人家姑娘都这样了,还扭扭捏捏,也太伤人了。”裴信在心里想,于是大胆扭头看哈图耶——
那丫鬟同上次一样,在浴桶撒了花瓣,哈图耶玉软花柔的身子泡在浴桶里,乌黑如墨的长发散乱在水中,氤氲的水气包裹着他,淡淡的花香飘香着,好似瑶池戏水的仙女,美得不可方物。
光是这样一个后背,就看得裴信方寸大乱,喉咙发紧。
哈图耶慢慢把身子转面对裴信。
裴信心跳加速,想移开看呆的目光,却怎么都移不开,就这样呆看着哈图耶缓缓站起身,一丝/不/挂站在他面前。
“看清楚了吗?我不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