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当故事听不错。”
许肆言眼神微动,给了个中肯的评价。
对于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少年剑修来说,玉山岛的一切都很新鲜,一天内碰见的奇闻异事比过往几十年碰见的还多,众人很快就忘了沈既望对叶小楼师徒的不敬,跑去看别的热闹了。
翌日清晨,玉山岛通往云海城主城的通道便打开了,前来接应的正是朱雀殿重辞长老首徒谢承宁。
谢承宁穿了件正青色长袍,袖口裙边是百草暗纹,海风吹过,便见衣摆飘扬,百草宛如活了一般,攀着衣衫肆意生长。
许肆言与沈既望跟在一群散修后面,只听到许多人暗自感叹,无一不是对天下第一宗的赞美与艳羡。
出示拜帖后,便由朱雀殿下七阁弟子引至客舍。
“许前辈沈前辈好、好、好,我是苏、苏长老派来给、给二位带、带路的,请、请随我来!”
前来为许肆言领路的小弟子不知道什么回事,说话磕磕绊绊的,脸都快说红了。
“许兄,我听闻云海城朱雀殿犹善医药,怎么不给门下的小孩治治结巴的毛病?”沈既望忽然凑了过来,拿着他那把许久未见的扇子,一面扇风一面说笑。
“你莫要逗他。”
“不、不是结巴。”小弟子的脸好像更红了。
“好,那烦请小仙君为我们带路吧。”许肆言温声回道。
得了许肆言的回应,小弟子如临大赦,立马带着二人出发,前往客舍。
不过好像是与众人完全不同的方向。
前来此次论剑大会的修士中,大部分都被领去了白虎殿,也有少部分人去的是朱雀殿,不过依许肆言对云海城的熟悉程度来看,他们去的不是这两殿的任何一个地方,更像是……
“小仙君,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沈既望忽然问。
“苍龙殿,木、木魄院。”
苍龙殿,木魄院。
许肆言眸色一沉。
“苍龙殿从前并无客舍。”许肆言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
似乎是被许肆言的话噎住了,小弟子嘴巴张了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话。
确实,苍龙殿没有设客舍。
他多想知道柳阁那群人到底是怎么搞的,居然会把来客丢到最远的苍龙殿去啊!
小弟子特别后悔,他当时就不该跟着谢师兄一块儿去找苏长老的!
三日前,谢承宁正被宾客名册折磨得生不如死。
主要还是许前辈名字后跟的这个“木魄院”,他从没有听说过。苍龙殿是剑修待的地方,出了名的人多,弟子房更是人挤人,要不是向周边的仙岛借了块地方,怕是弟子们就要六个人挤一间屋子了,怎么可能会有一个莫名空出来的宅院呢?
那天苏白让他同柳阁反映,柳阁那边拖了足足三天,直到太阳又落山了,才派人过来回复:没弄错,就是木魄院。
柳阁那边是这样解释的,这次论剑大会办得尤其盛大,五大仙门均派了弟子前往,还有各方散修大能,甚至于南海氐人一族都在今日早晨给了回音,说是会派一位使者前往。人太多了,白虎殿与朱雀殿的客舍都塞满了,玄武殿又环境恶劣,想来想去,就只能把主意打到苍龙殿了。
木魄院就是柳阁快将文书翻烂了才找出来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将近百年都没有住过人,里面的所有陈设因为术法的缘故,均保留如初,除了地方偏些,怎么看都是个好地方。于是柳阁的掌事们一拍即合,纷纷把这位多出来的“倒霉客人”安排到了木魄院。不过好在南海那边又添了个人,两个人住一起,不会孤单,也不至于吵闹,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于是,在柳阁新送过来的名册的最后一页上,被改成了“许肆言、沈既望——苍龙殿木魄院”。
这就是柳阁的解决办法。
谢承宁:……师姐啊,快回来吧,我斗不过这群人啊——
谢承宁想了想,还是要跟自家师尊说一下。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然在耳边炸开。
整理文书的手一抖,霎时间,一摞书就这样散在案上。
谢承宁:师姐,求速归。
“做什么呢,敲门敲这么急。”谢承宁脑海中里灵光忽闪,起身绕过乱七八糟的书案,喜气洋洋地去给人开了门。
“跟师兄走一趟,就答应教你炼你心心念念的药,嗯?”
门外的小弟子直点头。
就这样,在仁慈善良的谢师兄的倾情举荐下,重辞长老大手一挥,给这位初来乍到的小弟子分派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为唯二住到苍龙殿的客人带路。
一开始,小弟子还欢欢喜喜地接下了任务,直到后面才发现,这分明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这两位前辈,一个笑意盈盈,可惜是个笑面虎,一个温和有礼,但总觉得冷冰冰的,总之都不是好相与的,不管和他们怎么聊,到最后都会被绕进去。
尤其是那个沈前辈!
小弟子如芒在背,走了不知道多久路,终于将二人送到了木魄院。
“二位前辈,木魄院到了。天色不早了,二位前辈们先行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这次倒是不结巴了,话说得飞快,然后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此刻,太阳正值最上方,极其耀眼。
“云海城的待客之道有些不行啊。”沈既望瞧着只剩下一个点儿的小药修,笑道。
许肆言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沈既望的话,转身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进来吧。”
“好。”沈既望应道,随后收了扇子,欢欢喜喜地跟了进去。
木魄院的陈设很朴素,基本上没什么多余的修饰。正门进去是片四方的园子,园子中央有株桂树,生得极为高大,足够将整个园子罩住,桂树旁还有些枯死的植株,已经分不清是灵药还是杂草,是以整个院子都鬼气森森的,阴沉得很。与正门相对的是正房,似乎是从前主人的卧房;左右两侧是厢房,一侧是书房,一侧是练武室。
沈既望溜达了一圈,将整个木魄院都瞧了一遍,然后回到许肆言跟前,语气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只有一间卧房。”
“……我知道,我睡书房就好。”
“可是书房里只有一张椅子,连榻都没有。”
“不碍事。”
“碍事。”
许肆言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不知道又犯了什么毛病的沈既望:“那你睡书房?”
“?”似乎是没想到许肆言会这么说,沈既望明显愣了一下。
“如果你觉得我睡书房不舒服,那你大可以替我睡。”许肆言好心解释。
“不要。我可是王爷,从小金尊玉贵,怎么能睡书房!”一双凤眼瞪得极大,里面满是不可思议。
“那你要如何?”
“咱俩都睡卧房不行吗?”
“床太小,只够一个人睡。”
“你都没进去瞧,你怎么知道床小?”
终于。
许肆言笑了笑,那笑容在他脸上很淡,只是唇角勾了勾,眉眼稍稍弯了弯,叫人看不出来是真笑还是假笑。
“沈既望,我不是应龙,也不是齐晋溪。”
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语气很平缓,不带一丝情绪。
但总叫人觉得若即若离。
沈既望其实很清楚,这样一个能够靠自己意志硬压应龙兽性的人,区区幽冥花上的魔气,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
他的变化,或者说他掩盖本性的那道裂痕,是在踏入玉山岛的那一刻,陡然出现的。待到踏入云海城后,愈演愈烈。
他和阿曜一样,不是那个人,却背负着那个人的一切,记忆,能力,还有无尽的痛苦。
阿曜摆脱了痛苦的根源,许肆言却没有。
沈既望的情绪不该这样波动,但他还是不可遏制地被影响了,许许多多的花言巧语从他脑海中浮现,到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回了一句:“我知道。”
许肆言没有再说什么,和沈既望交流实在是太费精力了,总是会令自己情绪失控。
他来这里主要就是为了苏白的药,药到手,他就可以拍拍衣裳走人了。
至于其他的,前尘旧事,并没有怎么好提及的。
昨日已死,就当是已经入过一次六道轮回,无有可念,无有可恨。
这里许肆言在暗地里给自己做心理疏导,那边沈既望已经开始收拾起屋子来。仙门有结界,俗世的灰尘肯定是没有的,不过床上的被子枕头是实打实的一百多年没晒,屋里也是实打实的一百多年没有流通新鲜空气。
虽然沈既望本族喜水,但并不代表他就喜欢没通风的屋子和没晒的被子。
整个院里的光都被园中的桂树挡住了,沈既望就将被子拿到了院外,画符做了个支架,趁着太阳正好,把被子好好晒了晒,中途还不忘招呼许肆言去一边儿歇着。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又拉扯了半天,最后到底挤到了一起。
太阳晒过的被子暖烘烘的,即便是修炼至他们这个境界,已经不需要睡眠了,也还不是忍不住合上了眼。
小望同学今日份照顾老婆任务已完成!(顺手捉了个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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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旧地旧居新人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