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琅皇城】
朝影疏直接将马车驱赶到了楼台月的后门,随后将裹着黑色斗篷的林秋砚搀扶了进去,穆酌白则吩咐下人将马车牵走。
林秋砚刚进门便将斗篷掀了下去,他看了看朝影疏问道:“你打算何时启程去北凉?”
朝影疏说:“立刻,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去看一个故人。”
穆酌白听闻,随口问道:“是那几日住在小院的郡主?”
朝影疏点头。
林秋砚与穆酌白对视一眼,后者随即说:“正好我这里有一些东西麻烦朝姑娘给捎带过去。”
朝影疏带着穆酌白送给孟归雁的东西先是骑马去了雁王府,险些被拿着扫帚的付临赶出府门去,她慌忙取出江衍给的令牌,对付临说:“临叔,手下留情,我是来找朱鹤霰的。”
付临看了一眼令牌,随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撩起下摆突然跪了下来,“朱鹤霰做错了事情,现下已被我关了禁闭。”
朝影疏上前将付临扶了起来,“临叔不必如此,麻烦临叔把他喊来吧,我有事找他。”
付临的身体纹丝不动,“应该的,你现下手里有雁王的令牌,以后还会是雁王妃,我早晚都要跪你。”
朝影疏顿时觉得有些束手无策,她摸了摸鼻子说:“临叔是曾跟随江先生的人,于情于理都是我的长辈,哪有长辈跪晚辈的道理?”
付临看着朝影疏怔愣了片刻,随后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去寻朱鹤霰了。
朱鹤霰三日没见太阳,一出牢房根本无法适应这六月的烈日,付临及时撑了一把伞遮在了他的上方。
“多谢付总管。”说完,朱鹤霰伸手接过了油纸伞。
付临嘱咐道:“见到了朝姑娘,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你要自己酌量清楚。”
朱鹤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朝影疏见朱鹤霰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身上笼罩着说不明道不清的阴霾,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点心,上前扶住了他。
朱鹤霰收回了要施礼的手,问道:“不知朝姑娘找我前来所谓何事?”
朝影疏上下打量了一番朱鹤霰,关切地问道:“你的伤如何?重不重?”
朱鹤霰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世子宽宏大量饶恕了我。但是主上不能,这些伤都是我应得的。”
朝影疏暗自叹息了一番,她指了指一旁的盒子,“我要去看望孟归雁,你也一同前来吧。”
朱鹤霰迟疑了片刻,才说:“我再去,你确定世子不会杀了我?”
朝影疏默然,随后说道:“去不去由你,过期不候。”
朱鹤霰低下了头,嚅嗫道:“我去……”
朝影疏点了点头,“你先去洗漱一番,换身衣服再跟我一同去吧。”
朱鹤霰抱着盒子坐在马车里等朝影疏时,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孟归凡曾经告诫过他不许再来见孟归雁,这次的意外应该算是不守信用吧。
朝影疏撩开帘子坐了进来,命车夫赶路去皇宫。
朱鹤霰抬头随意地看了一眼朝影疏,随后又低下了头,片刻后似乎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东西又很快地将头抬了起来。
朝影疏见状看了看自己身上月牙白色的广袖衣裙,有些不自觉地摸了摸束发的玉冠,问道:“怎么?很奇怪吗?”
朱鹤霰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刚刚打量的那一眼还以为是主上呢。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便会越来越像,看来是真的。”
朝影疏笑了笑并没有搭话。
马车驶到了宫门口,朝影疏将令牌递了出去,巡查的金吾卫一见纷纷下跪,大喊道:“不知是雁王的车驾,多有叨扰,还请恕罪,放行。”
朱鹤霰撩开帘子说:“不必,急事。还请快速开宫门。”
孟氏兄妹的住处在宫内偏僻荒凉的角落,周围既没有宫人内侍也没有巡逻的金吾卫,接拜帖的人朝影疏认得,是那个叫巴图的塔格尔武士。
巴图抬手蹩脚地施了一个大胤的礼便侧身将朝影疏让了进去,当他看到后面跟着的朱鹤霰时面上多少有些复杂,但也没有伸手去阻拦他。
孟归凡命人端上了茶水,对朝影疏略施一礼,“朝女侠,许久不见。”
朝影疏与这位塔格尔的世子不过一段时日的光景未见,后者眼底却已经布满了风霜和疲惫,与她第一次见到的那位沉默寡言的少年眼中那难以掩饰的光鲜简直大相径庭。
朝影疏从朱鹤霰手中接过盒子递给了孟归凡,“这是穆先生送给郡主的一点东西。”
孟归凡还不曾开口道谢,一阵凌乱的银铃声便响了起来,他闻声眉头一蹙,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朱鹤霰!”
一个白色的身影朝朱鹤霰飞奔而来,带着清脆的铃声,朱鹤霰下意识地伸出双臂,这个白色的影子便如同展翅的雁鸟一般扑入了他的怀抱中。
朱鹤霰身上有伤,对于突如其来的冲击也只能后退着稳住身体,以免与孟归雁一同摔倒。
孟归凡神情不悦地说:“你的伤寒还未好,怎么光着脚便下地了?”
孟归雁挠了挠蓬乱的头发,笑嘻嘻地说道:“有朋友来了,我怎么能不见呢?再说大夏天你让我闷在房间里,闷坏了怎么办?”
朱鹤霰闻声将孟归雁放在了椅子上,将外袍脱下来搭在了后者的肩膀上。
孟归凡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下月十五大婚,你的病若是再不好,我便要面见圣上请求延迟婚期了。”
孟归雁伸手悄悄地勾起了朱鹤霰的食指,心思全然放在了后者的身上,对孟归凡敷衍了事地说:“我知道啦,我会好起来的,不会让哥哥为难的。”
孟归凡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无助,“我并不是为难。”
朝影疏见状说:“你陪孟小姐叙叙旧,我在门外马车上等你。”
朱鹤霰听闻立刻摇了摇头拒绝道:“不了,时辰不早了,郡主身体抱恙还是早些休息吧,再晚点宫门落了锁便出不去了。”说完,他便松开了孟归雁的手,打算跟着朝影疏出门。
孟归雁看了看自己的手,依旧笑着并没有说话。
孟归凡起身道:“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朝影疏说:“世子请留步。”
直到朱鹤霰走出大堂,孟归雁才起身追到了门槛前,她挥舞着手说:“朱鹤霰,你有空再来寻我玩啊。”
朱鹤霰闻声转头应下,随后便随着朝影疏离开了小院。
孟归雁直到看不见朱鹤霰的身影时才将手放了下来,她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那东西仿佛临时沾上去的一般,来去匆匆。
孟归凡看着她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巴图忧心忡忡地喊道:“公主……”
孟归凡抬手制止了巴图,“算了,随她去吧。”
朝影疏直到上了马车才对朱鹤霰说:“方才为何不和郡主多待一会?”
朱鹤霰耸了耸肩,垂下了他那双分外薄的眼皮,脸上的笑容半苦半甜,“还是让她好好嫁人吧,她是个开朗的姑娘,会自己想明白的。”
【正阳宫】
段鸿轩翻看着手中的图绘书,听着内侍的回报,随口问道:“小叔回来了?”
内侍摇了摇头,“雁王并未回来,是地字御影拿着雁王的令牌进宫了,去了世子的小院。”
段鸿轩点了点头,伸手翻了一页才问道:“宸妃回来了没有?”
内侍说:“回陛下的话,宸妃已回。”
段鸿轩随即将手中的书册一扔,起身整了整衣服说道:“去宸妃那里看看吧。”
内侍欲言又止地看了段鸿轩一眼,随后道:“那地字御影……”
段鸿轩说:“最近与风朔边境不稳,寻个空将她派过去,任她自生自灭好了,她不能待在我小叔身边。”
内侍点头,“奴婢明白,车驾已经备好。”
【楼台月】
林秋砚动作轻柔地给穆酌白涂着祛痕膏,“这个东西要经常涂,你看现在已经浅了很多了。”
穆酌白看了看小臂上只剩一点痕迹的伤疤,“其实留一点疤也是无所谓的。”
林秋砚斜楞了穆酌白一眼,“女孩子留条疤多难看啊。”
朝影疏先是回雁王府换下了那身宫服,随手扯过发带代替了那顶白玉发冠,即刻与朱鹤霰去了楼台月。
段鸿轩的车驾与他二人同时抵达,朝影疏见状迅速拉着朱鹤霰从后门潜了进去。
侍女慌慌张张地推开房门,低头道:“先生,陛下来了,请您即刻接驾。”
穆酌白眉毛微蹙,她没想到段鸿轩会来的这么快。
朝影疏及时赶了过来,对林秋砚说:“快,从后门走。”
穆酌白点头,她推了推林秋砚说道:“你们先走,我去拦住段鸿轩。”
林秋砚担忧地看了一眼穆酌白,随后便与朝影疏二人从后门出了楼台月。
段鸿轩负着手穿过长廊走了过来,他见穆酌白站在门口,戏谑地问道:“爱妃这是迫不及待想见朕了吗?”
穆酌白并没有回答段鸿轩的问题,侧身将他让进了屋,面上依旧一片淡然,“陛下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了?”
段鸿轩上前从后环着穆酌白的腰肢,他看着桌上摆着的两只茶杯,笑道:“看来爱妃这里有客人?是谁呢?!”
穆酌白一愣看向了桌子上的那两只茶杯,上面都带着明显的水渍,温热的茶杯无时无刻地在提醒着她,穆酌白的手心立刻被冷汗浸湿,她刚要辩解些什么便有人出来解了围。
“没想到陛下来得这样巧。”话音一落,江衍便迈进了房间,顺手将林秋砚的杯子拿起喝光了里面的茶水。
段鸿轩阴沉的面容突然舒缓了下来,他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小叔也在这里,不知小叔说朕来得‘这样巧’是何意?”
江衍放下茶杯,笑着说:“臣与穆先生今日刚到天琅,穆先生留臣在府上用膳,现下后厨已经在忙了。如此以来,陛下说自己来得巧不巧?”
段鸿轩说:“皇叔倒是说说酌白为何留你在府中用膳,楼台月与雁王府就在一条街上,皇叔为何不回自己府上?”
江衍从怀中取出了一方丝帕,“臣在南邑帮了穆先生大忙,而且寻回了这个物件,臣想穆先生留臣吃一顿便饭应该合情合理。”
段鸿轩随手展开了那方丝帕,猛鬼符狰狞的獠牙直愣愣地露了出来,他上一刻还堆满假笑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段鸿轩随手将猛鬼符收了起来,说道:“应该的,皇叔此次功高劳苦,朕在宫内为皇叔摆宴接风洗尘都不成问题。不知此次,皇叔想从朕这里讨些什么赏赐?”
江衍随意地笑了笑,“臣年纪大了,为陛下四处奔波许久。前段时日听说陛下为康王赐了婚,眼馋的紧。”
段鸿轩了然地一笑,“皇叔可有中意的姑娘?”
侍女上前将茶具收了起来,将菜肴一样一样地端了上来。
穆酌白说:“边吃边说吧。”
三人入座,穆酌白坐在段鸿轩身侧动作娴熟地用公筷帮他布菜,专门夹后者喜欢的菜肴。
江衍说:“朝先生家的大小姐。”
段鸿轩面色为难地说:“这事朝公可知晓?”
江衍点头,“也是刚刚知晓,只差陛下一道圣旨。”
“朕回宫便让钦天监推算出日子,择日便让你们完婚。”段鸿轩爽快地应了下来,“不知朝姑娘是否同皇叔一起回天琅了,朕也想见见这位小皇嫂。”
江衍无奈地笑了笑,“她是江湖儿女,总是琐事缠身,前些日子与北凉的天鹰教闹了点不愉快,现下已经启程去北凉了。”
段鸿轩面带惋惜地说:“那真是不巧。”
江衍及时道:“待她回来,臣定亲自带她进宫面圣。”
段鸿轩点头道:“也好。”
江衍表面上和颜悦色地应付着段鸿轩,心里却一直对东岚的事情一筹莫展,离开朝家后他马不停蹄地直奔稷下学院,在大先生的茅草屋前跪了一夜才换来一盏茶的交锋。
“你们既然如此谋划,为何不换我上去,毕竟我比她更合适。”
大先生双眸紧闭,显然很不想见江衍,“我只是借她之手推翻段氏王朝而已,再说将星与帝王星的福祉怎会同时落在一人身上。”
江衍冷笑了一声,“吟游与怀殇做的是同一件事情,你们既然不想弄脏自己的手,让怀殇来有何不可?”
大先生突然睁开了眼睛,“看段氏养出来的狗亲手毁掉他们的龙脉岂不是更好,这盘棋许久便已经开局了,你想搅乱是不可能的。”
“她是我的妻子,这棋局我是非搅不可。”说完,江衍便起身离开了茅屋。
大先生喊道:“江衍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不要做任何愚蠢的事情。”
江衍身形一顿,头也不回地说:“先生布得局可真大,从舞惊鸿接近朝君澜便开始了,不,或许是更早之前,这件事情若是让巫沧云知晓了,先生猜他会如何去做?”
大先生说,“你觉得我会怕一个巫沧云?”
江衍站在门口,斜睨着大先生说:“那先生怕我吗?”
今天除夕,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了,还有最近流感盛行,大家出门记得戴口罩。
我在山东,一切安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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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