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堑一身白衣站在人.潮耸动的长街上,他看着坐在窗边的朝影疏,开口道:“朝影疏,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朝影疏见是于飞堑,她起身提着返璞刀走了出去,“我记得。于大侠,好久不见。”
李稜眯着眼睛盯着于飞堑看了片刻,问道:“那是谁啊?”
江衍面色有些沉重,“于飞堑。”
李稜见江衍面有菜色,调侃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喝酒的事你管,打架的事你就不管了?”
江衍自顾自地倒了酒一口喝了下去,“这是阿疏此次来武林大会的目的,她一直想着同于飞堑比试。”
李稜口无遮拦地说:“可不是嘛,当年在英雄大会上你一掌被那个孩子打晕了,所有人都对你拔剑相向,除了我们就他一个人站了出来,阿疏能不记得嘛?”
江衍笑着点了点头,“确实该记得。”
于飞堑说:“朝姑娘,别来无恙,我等这一战已经许久了。”
“那便出招吧。”说完,朝影疏率先取出了返璞刀,她并不在乎这一战的输赢,只想速战速决,不让江衍担心。
于飞堑颔首。
刀剑相撞,一击便退。
于飞堑微微一笑,“朝姑娘,你的功力又长进了不少。”
“继续吧。”说完,朝影疏一刀震字诀斩了过去,被于飞堑接下后,她立刻旋身回斩。
于飞堑为了接下了朝影疏的两刀后退了三步,随即他取了一柄银色的小刀掷了出去。
朝影疏侧身躲过,那柄银色的小刀擦着她髋骨的衣角掠了过去,朝影疏紧张地出了一身的冷汗,黏腻的掌心险些握不住刀柄,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于飞堑乘胜追击,他刺出的每一剑都被朝影疏稳稳地接了下来,但是他发现了一件让他有些诧异的事情,朝影疏总是与他拉开距离,即便是主动进攻也是一击便退。
李稜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笑着说:“阿疏这是怎么了?打得这么小心翼翼的。”
江衍默不作声地看着朝影疏同于飞堑的比试,表面上与平时别无二样,其实藏在袖袍中的手早就掐得掌心满是指痕。
于飞堑旋身出腿,朝影疏下意识地抬腿,但是她却硬生生地收住,抬手以小臂接了下来。
朝影疏顿时觉得小臂一阵刺痛,她立刻后退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于飞堑蹙眉,他并不急着出招,反而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如此畏手畏脚的,这不像你。”
朝影疏活动了一番手腕,面不改色地说:“继续吧。”
于飞堑颔首,再次朝着朝影疏冲了过去,他手中的剑挥舞到了极致,朝影疏都分毫不差地接了下来,她并不进攻只是一个劲地防守。
于飞堑逐渐有些不耐烦,他想象中与朝影疏的比试应该是酣畅淋漓的,而不是如此的憋屈,因此他手中的剑也变得浮躁了起来。
朝影疏不急不躁地防守着,她并不是执意要戏耍于飞堑,而是她确实感觉出了一丝的不舒爽,所以她在等,等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于飞堑的长剑同他的飞刀一样灵活,朝影疏若是想赢他,就必须全神贯注,看清他的每一招、每一式。
这个反败为胜的机会并没有让朝影疏等许久。
朝影疏借着这个机会挑飞了于飞堑手中的剑,她紧绷的心立刻松了下来,呼吸不免急促了起来,“于大侠,今日你浮躁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同你比一场。”
于飞堑看了看握剑的手,“无论如何,都是你赢了。”
朝影疏收了返璞,笑着说:“是我胜之不武,我请你喝酒吧。”
于飞堑取回了自己的剑,“乐意之至。”
朝影疏转身回了客栈,她将汗湿的手搭在江衍的肩膀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江衍,帮我去熬点药吧。”
江衍一惊,他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朝影疏,“肚子疼吗?我带你去找诸葛师兄。”
朝影疏摇了摇头,“我肚子不疼,你别大惊小怪的。”
李稜上前揽住于飞堑的脖颈,笑着说:“好久不见啊,于大侠来一起喝酒。”
朝影疏看了看交谈甚欢的李稜和于飞堑,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你快去,再不去我便要睡着了。”
江衍俯身把朝影疏抱了起来,厉声道:“我先抱你去休息,然后再去熬药。”
李稜都见怪不怪了,他看了一眼二人幽幽地说:“堪称人生的坟墓啊。”
于飞堑失笑,“乐在其中。”
李稜好奇地问道:“于大侠有没有家眷?”
于飞堑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的小女儿都已经三岁了。”
李稜故作惊讶地说:“哇,那你还出来同人家小姑娘比试,这么不顾家?!”
于飞堑轻叹了一声,“父母生,入吟游,终生都是吟游人。”
李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他给于飞堑面前的碗斟满酒,“来,喝酒喝酒。”
朝影疏刚沾上床榻便睡了过去,一阵一阵的眩晕让她浑身乏力,六月的天闷热无比,她却能感觉到一丝丝凉意,朝影疏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任由自己在无边无际的睡意中沉浮了下去。
江衍伸手拂开朝影疏额头上的乱发,稍高的温度让他有些发慌,他伸手替朝影疏塞了塞被角,起身离开了房间。
清晨,武林大会的热度刚降下去没多久便又随着太阳升了起来,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
朝影疏醒来时已经过了练刀的时辰,她不急不慢地起身穿好衣服,昨日的眩晕和畏寒已经好了许多,只不过她此时肚子里空空的,急切地想要吃些东西。
江衍不在房间。
朝影疏的心一下子失落了起来,她出门却见李稜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李稜笑着说:“阿疏,你怎么回事?”
朝影疏默微微一笑,“就是你想得那样。”
李稜立刻会意,他指着朝影疏的腹部,兴奋到说话结结巴巴,“阿疏,你这是几个月了?”
朝影疏说:“三个月了。”
李稜说:“那我是要当舅舅还是叔叔?”
朝影疏笑着说:“不如做干爹吧。”
李稜一口应了下来。
朝影疏四处看了看,问道:“于大侠呢?”
李稜说:“走了,清晨便走了,让我转告你下次再比。”
江衍端着托盘走上了楼梯,里面放着他为朝影疏准备的药和馄饨,他刚上完楼梯便见朝影疏在同李稜闲谈。
“醒了,还难受吗?”
朝影疏摇了摇头,她端过托盘上的药一口喝了下去,瞬间感觉舌尖都苦麻了,她折回房间急切地喝了一杯水冲淡口中的苦味。
江衍把馄饨放在了朝影疏的面前,“饿了吧。”
朝影疏用勺子翻了翻果然在碗底找到了一个煎蛋,她用筷子率先把煎蛋挑出来吃了,“诸葛大夫怎么说?”
江衍说:“脉象较为紊乱,有动胎气之兆,这个孩子若还想要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朝影疏的手一顿,随即抿了抿嘴唇说:“对不住,我并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江衍伸手摸了摸朝影疏的发顶,“阿疏,武林大会也见识过了,我们回家吧。”
朝影疏点了点头。
李稜一边吃着馄饨一边上楼,刚走到二人的房门口便听到了这句话,不禁惊讶道:“你们要走了?”
朝影疏说:“本就是来凑个热闹的,也该回去了。”
李稜坐到江衍身侧,夸赞道:“江公子手艺还是依旧的棒啊,你们准备何时出发?”
江衍说:“等阿疏吃完东西吧,我去租辆马车。”
李稜连连颔首,“也是,阿疏现下身子重,总要细心照顾着些。”
江衍问道:“你呢?继续留在这里替段明熠物色新的四家?”
李稜说:“对啊,毕竟皇命难为嘛。再者,北凉是我的家,我还要把失去的土地都收回来。”
江衍长眉一挑,把剩下的话全部咽了下去,李稜确实不是从前的那个李稜了,江衍要说什么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朝影疏默不作声地吃完了碗中的馄饨,然后起身去收拾行李。
江衍很快租来了马车,率先将所有的东西都塞了进去,转头对李稜说:“有空来东岚找我喝酒啊。”
李稜笑着说:“等我娶了媳妇再说吧,你们两个那腻人劲我可受不了。”
朝影疏讪讪地一笑,“那你尽快让我们喝上你的喜酒啊。”
“争取喝满月酒之前。”说完,李稜摆了摆手。
“再会。”
李稜目送着马车缓缓地驶出了长街,随后才收回了目光。
李碧月撑着一把油纸伞笑盈盈地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地看着李稜。
李稜笑着说:“你怎么有空来?”
李碧月说:“今日才把事宜都交给了白无咎,晚了些,你不嫌弃吧。”
李稜说:“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