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所经营手册 第17章 抵达科考站

“我们得救了。”

江隐喘着气，将衣物上的雪片掸落下来。

科考站大门连接着工作室，她刚才只打开了通道的灯光，其他房间还是黑漆漆的。

通道并不宽敞，这么多人挤在这里，更加显得拥挤。

“有人吗？”看见科考站的电力正常，船员们自然觉得这里仍在运行，忍不住高声问道。

黑洞洞的房间里，只传来外面的风雪声。

“你们先进去，给伤员让出条路来。”

江隐知道他们得不到答复，看见金教授被卡得难受，对船员们说。

经过刚才的引路后，江隐在“胜利号”船队的地位提升了不少。她一开口，就有不少船员退到墙角，给金教授和安迪让出一条道路。

控制科考站电力和暖气的开关就在门口，江隐提前熟悉过，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全站的照明和暖气。

“这里没有人。”凯瑟琳博士将金教授放置在客厅的沙发上，探查了几个房间，皱着眉说。

“先不管这么多了。”江隐不想让他们思考这个问题。

中央供暖系统启动后，科考站内的温度逐渐提升，保暖服上沾染的雪花融化成雪水，将客厅弄得湿漉漉的。

江隐脱下保暖服，假装绕着科考站走了一圈。

“这里有公共浴室，一次能容纳差不多十个人，先让伤员们进去洗洗吧，免得冻坏了。”

船长点点头，还坐在沙发上喘气。他的大胡子上也沾满了水珠，安迪脸色青白，闭着眼躺在旁边。

“安迪发烧了。”医生摸了摸安迪的额头，皱眉说道。

“没有大碍吧？”船长问。

医生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我也不好说。”

拖车和大部分物资都被抛弃在门口，一时也找不到医药。

“先带他们去洗个热水澡。”船长有些烦躁，捋了把胡子上的水珠，说。

他看向正围在暖气口吹风的船员们，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你们几个，加上安迪和金教授，第一批去洗。”

“你们，第二批洗。”

他看了看江隐和凯瑟琳博士，不知该如何安排两名女士。

“我们最后吧。”江隐无可奈何，说。

“我没有意见。”凯瑟琳博士忙说道。

“委屈你们了。”船长点点头，说。

第一批船员涌向公共浴室，其他人三三两两组队，开始探查这个科考站。

“船长，储藏间里有不少东西呢。”一名船员发现了江隐储备的物资，惊喜地说。

江隐心中有些警惕。这些物资虽然是她准备的，但在队员们看来，是这个科考站本身就有的，她想要掌握分配权，就必须占据主动。

“船长，我们去看看吧。”她说。

船长听到有物资，精神也是一振，立刻起身，跟着那名船员走了过去。

储物间内堆得半满，一侧放着数十箱肉罐头、十几袋面粉、桶装的食用油、白糖、调料，和未开封的各色零食，还有一箱完整的白酒，边上放着十几瓶散装的。

另一边则是几十片崭新的光电板，加上十几件羽绒服，并一些日用品。

“看上去像一直有人住在这里。”凯瑟琳博士也跟着他们，见到此情，蹙眉说道。

船长拿起一瓶白酒，上面的前线基地商标让他很是不解。

所有涉及新历后生物、时间的标志都已经被江隐处理过了，只保留了一些看不出来源的装饰。好在前线基地的产品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包装，否则非得把她累死。

为了撕掉罐头箱上的苔羊和猡兽标签，可花费了她不少力气。

“这些罐头里面不知道是什么。”凯瑟琳博士拆开一只箱子，前线基地的罐头只有箱子上印有标识，里面是纯金属包装，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箱子上放着一把开罐刀，她打开一罐，浸满油的苔羊肉让累了一天的众人感到饥肠辘辘。

“这里的食物很多，足够我们支撑到救援了。”船长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遗弃物资的忧虑缓解了不少。

“厨房也可以使用，我们把食物加热一下，赶紧吃了吧。”船员建议道。

一箱苔羊肉罐头有40罐，足够全队吃饱。

“这里还有饼干，今天太晚了，随便吃点就行。”江隐想维护一下自己作为后勤人员的权利，拆开装有饼干和糖果的箱子，示意船员们搬到客厅。

凯瑟琳博士看了眼糖果的包装，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有人想喝酒，就拿走几瓶。”江隐说：“但注意不准喝醉。”

船员连连点头，抱着苔羊罐头箱子就走。

他们将罐头开盖，放到微波炉里加热，苔羊肉的油香很快飘满了房间。

大伙都饿了很久，在冰原上生死攸关，觉察不出来。如今到了科考站，心落到了肚里，又被这香气一勾，纷纷挤在厨房外等着吃饭。

“别挡路别挡路。”做饭的船员一次性热了4个罐头，自己留了一个，其余放在餐盘里，端到客厅的桌子上。

江隐和船长得到了优先用餐的权利，她拆开一袋饼干，就着苔羊肉罐头咬了一口。

“你也一起来吃吧。”江隐对凯瑟琳博士说。

一个苔羊肉罐头有足足500g，她一个人很难吃完。

“谢谢。”凯瑟琳博士拿着饼干的袋子，低声道谢。

江隐的动作微微一顿，意识到她在看袋子的包装。

这个饼干的包装，还有糖果，和她先前给金教授他们的完全一样。

反正上面什么都没有。江隐假装没注意到，低头吃着晚餐。

虽然她先前说过今天太晚，随便吃点就行，但“胜利号”的厨师还是烙了煎饼，加上苔羊肉，为了他们做了一大锅面糊肉汤。

苔羊肉的口感其实比不上新历前的羊肉，但众人又累又饿，在暴风雪中能吃上这么一餐，已经觉得是无上美味，并没有察觉出肉质的不对。

吃完这餐饭，第二批船员也差不多洗好了。很多人的换洗衣物要么没带，要么就是丢在了外面的拖车上，只好躲在卧室里，让暖风把衣服吹干，科考站内顿时清净了不少。

“你要去哪里？”江隐见凯瑟琳博士起身离开，问。

“我想再看看其他房间。”她说。

科考站内的暖气、电力、清水供应都很充足，完全不像荒废许久的样子，这与凯瑟琳博士印象里的消息完全不同。

“我大学的一位同学，就曾经在这里工作过。”她走过客厅，说。

江隐心头一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重新启用的。”凯瑟琳博士皱眉，担忧地望了望窗外，“工作人员会不会也被这些影响了，所以才消失的？”

“这些还是等救援队来了再说吧。”江隐岔开话题，“我们连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也没办法去找啊。”

凯瑟琳博士沉默不语。

她走进一间工作室，视线停留在一台机器上面。

“这是无线电机吗？”她有些激动，凑过去查看。

江隐早就把科考站的每个房间都查看过了，自然也知道这台无线电机。

她假装第一次发现，也凑过去看了看。

“这台是坏的。”她说，“不过，也许能修好。”

凯瑟琳博士的神情从激动变得落寞，又努力打起精神来，“修好的可能性大吗？”

江隐对这种新历前的设备也不是很了解，但为了安慰她，还是说：“我明天找人试试吧，船上有不少会修东西的人呢。”

凯瑟琳博士点点头，但神色还是有些担心。

“你说……”她低声道：“我们的救援信号发出去吗？”

江隐也陷入了沉默。

和这些人不同，她了解异常天象的运作机制。

在仪器失灵的情况下，任何电子信号都是无法传递出去的。

她在遇到血月时，使用的也是信号弹。

前线基地有些特殊设备，倒是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传递信息。

但她手上并没有这种设备，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与之匹配的接收器。

“暴风雪这么厉害，应该会被人发现吧。”她安慰道。

每次异常天象爆发后，前线基地都会和附近的避难所联系，并在一定范围内搜寻是否有人遇害。

但这只是前线基地行事风格，在绝大多数地区，被异常天象牵连的人只能自求多福。

按照《天空闪现之时》的描述，这个时间点，救援队应该已经找到了“胜利号”的船员们。

是她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吗？

事到如今，想起她身处一段过去的历史，江隐还是感到很不真实。

而她的行为使历史的自然现象都发生改变，更是有一种荒谬感。

为什么会如此？

知识棱镜依然在夜色中静静闪烁，仿佛与这一切毫无关联。

江隐摇头，驱散脑中的杂念。

“即使没有接收到求救信号，和胜利号失联后，应该也会有人来救援。”凯瑟琳博士自言自语道。

“但愿如此吧。”江隐说，“希望他们能来得快一些。”

暖风口处，挂满了队员们的保暖服。

江隐找到自己的那件，伸手摸了摸，已经吹得半干了。

“应该快轮到我们了。”她说。

……

热水驱散了一天的疲惫，将暴风雪和对救援的担忧全都抛到脑后。

江隐在便携空间内带了换洗的衣物，她的背包也没有遗失，所以借给了凯瑟琳博士一份。

作为科考站唯二的女士，她们俩理所当然的被分到了同一间卧室。

凯瑟琳博士先洗完，等到江隐穿好衣服时，发现她已经坐到了隔壁卧室的床边。

房门敞开着，可以看见医生、金教授和安迪都在里面。

安迪发着高烧，躺在另一张床上，已经睡着了。

凯瑟琳博士坐在金教授身边，和他低声说着话。

“你也看到了今天的现象，这种事是现有理论解释不了的。”她说。

金教授伸直着伤腿，摇了摇头，说：“有很多看起来很神奇的现象，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难道今天的事还能有假吗？”凯瑟琳博士有些恼怒。

金教授叹了口气，说：“你们年轻人好奇这些事，我都可以理解。但研究这个课题的组也不是没有，你看他们研究出什么来了吗？”

“凯特，我知道你一直关心这些事情，如果你想用自己的时间去写几篇文章，我也不会反对。但我们组的经费和时间都有限，实在没有精力去干这个。”

提到经费，凯瑟琳博士的神情有些萎靡。

她沉默片刻，问：“您真的觉得这种事很正常吗？”

“我说不出这是因为什么。”金教授挪动了下伤腿，“我只知道在物理界，既拿不出证物又复现不了实验，是没有价值的。”

凯瑟琳博士垂下眼睫。

“凯特，我很感谢你今天的帮助。”金教授也沉默了一会，说。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已经被他们抛弃在冰原上，冻死很久了。”

“我第一次看到那些数据的时候，也很激动，以为新的理论就要来了。”

“可是过去了这么久，什么成果也没有见到。”

“我们不在高校里，也不是什么大研究所，没有条件去关注这些。”

他见凯瑟琳博士还是不说话，无奈地笑了笑。

“如果你真的关心这件事，等到年会的时候，你可以去和研究这个课题的人去聊一聊。”

“……我知道了。”凯瑟琳博士低声说。

她简单告了辞，起身离开。

“你都听见了。”她关上卧室的房门，躺到床上，声音还是闷闷的。

两次旁听他们的谈话，江隐也有些尴尬。

“你一直在研究这些异常天象吗？”她问。

凯瑟琳博士点点头。她叹了口气，弯下腰，拉开背包的拉链，取出文件夹和一块U盘。

“我的电脑留在胜利号上了。”她神情郁郁，“只拷贝了信息。”

她将U盘放到床头，随手翻阅着文件夹。里面的信息已经看了很多遍，但依旧不得要领。

“你以前遇到过异常天象吗？”江隐问。

凯瑟琳博士怔了怔，摇头道：“倒也没有常见到这个地步吧。”

那是因为你们生活在这个年代。江隐心想。

新历前24年，不出意外的话，在你之后的人生中，将会看见异常天象越来越频繁，直到全面爆发。

江隐感到有些烦躁，掀开床单，也躺了下来。

“你以前经历过吗？”凯瑟琳博士突然产生了好奇，问。

我就生活在异常天象锁定的区域里。江隐心想。

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我只是关注过一些这方面的信息。”她说。

凯瑟琳博士不再翻阅文件夹，将它和U盘一起放到床头。

她仰望着卧室的顶灯，像是在自言自语。

“最开始看到这些事情时，我以为是乱编的假新闻。”

“后来有一天爆了热榜，我看到有人在那里采集到了一些很特殊的数据。”

“那些数据真的……很特别，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完全想不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数据。”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们世界的现象。江隐有些悲伤的想道。

凯瑟琳博士继续说着。

“我感到很好奇，就去和其他人一起讨论。”

“一开始热度很高，有很多人聚在一起谈论这件事。里面并没有多少专业人员，大部分是路人。”

她苦笑着扶额，“就显得我很特殊，很受关注。”

“那段时间我以为很快会出结果，每天都很兴奋，觉得不久之后就会迎来一个新的世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但后来一直没有了新的消息。”她的声音骤然低沉下来。

“很快热度就消退了，虽然还是有很多奇怪的现象，但它们和以前的都市传说也没什么区别。”

“最多是气候学家们更头疼了一些。”

“但我还是很关注这件事。”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那时候就想，这种事要是能发生在我身上就好了，我肯定能破解它，到时候，我就能拿数不清的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江隐看向她。

凯瑟琳博士棕色的短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她闭了闭眼，似乎有晶莹的液体流下。

“然后它就真的发生了，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会有破解的一天的。”江隐说。

凯瑟琳博士苦涩地笑笑，“谢谢你。”

“我也知道几个研究这些事的人。”江隐说。

这句话触动了凯瑟琳博士，她侧过身，好奇地问：“是你的熟人吗？”

何止，我就是他们生的呢。江隐在心里想道。

“算是吧。”她说。

“怪不得你能破解绕圈的事情。”凯瑟琳博士赞叹道。

她重新恢复平躺的动作，继续仰望着顶灯。

“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自言自语道。

“有极光，会不会是磁暴引起的呢？”

其实可能是我引起的。江隐瞥了眼窗外，知识棱镜依旧静静闪烁着，让她身体紧绷。

“金教授不让你研究这些事吗？”江隐岔开话题。

凯瑟琳博士的神情顿时低落下来。

“我们有自己的项目，没有条件去研究。”

她沉默片刻，突然说：“谢谢你一直帮助金教授。”

江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凯瑟琳博士接着说：“金教授是我们项目的核心，如果他出了事，我们的项目很可能会被砍。”

这就是你这么在意金教授的原因吗？

“我获得这份工作，很不容易。”凯瑟琳博士凝视着顶灯。

她像是被戳到了什么心事，继续说道：“我很爱我的工作。有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有意义的工作。它大部分时间很枯燥，没有我一开始想象的那么有趣，但是我一想到，它可以推动这个世界进步，我就觉得很幸福。”

“我真的很想去研究这些事。申不到经费，我就自己搜集数据，和其他人交流……”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可是光靠这些，根本不够。”

她沉默了很久，才接着说：“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史蒂芬博士。”

江隐抬了抬眉毛。

“我不羡慕他的生活水平，只羡慕他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用担心考不上理想的学校，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不用担心项目会受到牵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我是他，现在肯定已经找到那些课题组，和他们在一起了吧。”

她移开视线，不再盯着顶灯。

“我到现在都没还完我的助学贷款。”她说。

“抱歉，让你见笑了。”凯瑟琳博士开始后悔和江隐说了这些话。

“你会有实现愿望的一天的。”江隐突然说。

凯瑟琳博士笑了笑，以为江隐在安慰她。“谢谢。”

“你睡吗？”她摸索到卧室的灯光开关，问。

“嗯。”江隐回答道。

科考站的卧室里，陷入一片黑暗。

暴风雪在屋外肆虐，咆哮的风雪声即使隔着墙壁，也足以让人心生恐惧。

自然的伟力席卷着冰原，却撼动不了一间人造的屋子。

科考站内平静又温暖，疲惫了一天的“胜利号”乘客们躺在充满了暖气的屋子里，或安心或忧虑的等待着救援。

江隐伸出手，将窗帘拉紧，不让自己再看见知识棱镜。

她感到越来越困，眼皮逐渐粘连在一起。

意识模糊的瞬间，她想起在《天空闪现之时》里，这支队伍被称为“凯瑟琳·琼斯博士的船队”。

而在这本书的注释里，对凯瑟琳博士这样评价：

著名天象学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抵达科考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