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所经营手册 第13章 不和谐的声音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前，绑在每个人腰间的绳子就传来一阵紧绷，这项由江隐提议的安全措施将落水船员的挣扎传递到所有人身上，同时也止住了他的下沉。

靠得最近的几名船员首当其冲，险些被他牵连，也掉到冰面下。

他们扶着拖车稳住身形，惊恐地发现后方出现了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冰洞，几条丝状裂缝延伸到自己脚下。

“快过来！”

江隐阻拦住想要去救援的人，大声叫他们先撤离不稳定的冰面。

“把拖车拉过来，把绳子拉上来！”

船员们立刻开始了行动，一名离冰洞最近的船员小心翼翼地跪在冰洞前，双手将绳子往上拉，其他人赶紧将沉重的拖车撤离，不让它再加重附近的冰面。

绳子末端传来急促地挣扎，显示落水的船员仍然活着，他感到上方的拉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地往上爬。

那名接应他的船员显然有些吃力，他用力往上拽着绳子，每一丝响动都仿佛是冰面开裂的声音，他害怕自己也赴了同伴的后尘。

手头忽然一松，他惊讶地侧头，船长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双手握住了下半截的绳子，帮助他救援这名同伴。

在二人的合力下，浑身湿透的船员很快出现在冰洞上方，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趴着上来，趴着上来！”

凯瑟琳博士注意到冰面仍不稳定，急忙提醒道。

落水船员被转移到安全的冰面上，众人想要围过来观察，船长示意大家不要集中在一块冰面，驱散了大部分人群。

挣扎上岸用尽了这名船员所有的力气，他趴着爬上冰面，在船长和同伴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到安全冰面上，再也支撑不住，若不是有两人搀着，他必定会栽倒在冰面上。

江隐小心走过去，凯瑟琳博士紧跟着她。

保暖服无法抵御四面八方的海水，落水船员的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他的头发浸透海水，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霜，冻得发硬。

他不住打着冷战，嘴唇青紫，瞳孔有些涣散。

“必须尽快弄干身体。”凯瑟琳博士焦急地说。

医生也在未被驱离的人群之中。他手忙脚乱地想要从背包里找到布料。

江隐拉开背包的拉链，假装从里面，实际上是从便携空间里取出一条干毛巾。

“外面太冷了，最好回到船上去更换。”

凯瑟琳博士望了望仍在视线里的胜利号，一阵冷风吹来，让船员又忍不住打着哆嗦。

船长和医生对视，这里没有任何可遮蔽的空间，若是脱光衣服更换，肯定会造成二次伤害，而回到船上又要花费时间。两人有些犹豫。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船员冻得难受，这会儿的休息似乎让他又恢复了一些体力，青紫着嘴唇喊道。

他自己扯开保暖服的拉链，胡乱用毛巾擦着里面的衣物，这种行为只是聊胜于无，他的骨头都冻得发疼，更加使他的行为癫狂。

既然他自己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无法反对。

江隐又从便携空间里翻出一瓶船上找到的小包装烧酒，和一叠会自发热的贴身小玩意儿。她走向拖车，从装衣物的包裹里找到一套干的新衣服，和一张像床单的大块布料，让几名其他船员帮着他更换衣服。

几人组成一个稍微能挡些风的人墙，在里面让船员脱掉湿衣服。

他的身体一接触到冷风，就发出像是皮肉撕裂的抽气声。医生立刻用床单包裹住他全身，让他擦干身上的海水。同时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不住揉搓着他的身体，促进血液循环，让温度不至于过度流失。

“喝几口。”

等船员穿好衣服，船长立刻把江隐递来的烧酒瓶凑到他的唇边。

烧酒入腹后，船员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血色。

他的同伴把暖身贴的包装撕开，一片片贴在他的里衣里。

“这是热水。”江隐提着一只保温杯，白气不断从瓶口冒出来。

她还从便携空间里抓了一把硬糖，也一同塞到船员手上。

短暂的接触将他手掌的冰冷也传递给了江隐。

船长看了眼硬糖，又看了眼江隐，没有说什么。

热水和糖果下肚，暖身贴的热量也开始起作用。船员看上去好像恢复了几分活力。

他挣扎着站起来，身体仍感到很疼痛。

船长想要搀扶他，被他推开，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

“需要帮忙吗？”江隐问。

他脸色依旧难看，但仍然摇了摇头。“我已经没事了。”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你不要勉强。”船长站起身，神色严肃。“你和我走在一起，一有不对劲就跟我说。”

船员没有反驳船长的建议，后者没有再给他安排任何负重，已经湿透了的包裹里捡出几样还能使用的物资，塞进拖车里。

他走得很慢，拖累了行进的速度，但也没人去催促他。

沉重的阴影在每个人心头划过，江隐看见有几名船员凑过去搀扶他，这次他没有拒绝。行进速度稍微加快了一些。

但江隐并没有感到开心。她和凯瑟琳博士对视了一眼，她们都清楚地看见那几名船员互相交流了几句，紧接着回头看了眼金教授。

队伍真的禁得住两个累赘吗？

不满的阴云笼罩在人群里，不知何时会降下雷霆。

“你能走得动吗？”江隐低声问凯瑟琳博士，“我还有余力，如果你背不动，可以把一些重的东西给我。”

凯瑟琳博士摇了摇头，走得离金教授更近了。

她和史蒂芬博士等人交流了几句，同推着载有金教授拖车的船员交换了位置，让这几人去帮助先前落水的那名船员。

江隐见状，也过去帮着推拖车。

金教授半睁着眼睛，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不时长久地闭一下双眼，仍陷在内心的焦虑之中。

太阳缓慢地西沉，胜利号越来越小，几乎要看不见了。

海水冰面与陆地的连接处终于到达。这里有一个斜坡，拖车很难通过。众人也得先把其他辎重搬运上去，去除拖车上最沉重的包裹，再一辆辆合力将其抬上去。

陆地的积雪比海面更深，也更沉重，拖车的轮子陷进去，接下来不用再担心冰面的破裂，但其他的困难仍然等着他们。

江隐向大家分发着高热量的糖果和酒精，船员们大多没有拒绝烧酒和她便携空间里存放的几瓶白酒，暖身贴的数量有限，只给了最需要的人群。她偷偷塞给凯瑟琳博士几片，后者又转交给了金教授。

江隐悄悄唤出半透明界面，重新确认了科考站的方向，将之告诉船长。离开前，她听见有船员小声抱怨。

“我们的人都不能休息，那个教书的反而能躺着。她还硬凑过去帮人家。”

江隐微微皱眉，她对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明确代入。任务的首要目标是保护凯瑟琳博士，所以她对科研人员们也更加亲近。

但以任务捏造的身份，她是属于船员这边的，这种偏袒明显让其他人感到不满了。

只要能到达科考站，这些短暂的争议都不是问题。江隐在心里安慰自己。

陆地并不平坦，前方是一个上升的缓坡，冰雪覆盖着视线里的每一寸土地，令双眼有些刺痛。

“长官！”有人抬头望了眼天空，忽然惊呼出声。

在视线所能极的最远处，天空的尽头有一条灰黑色的线，大片的乌云在那里汇集，似乎还在缓慢地向这里前进。

新的暴风雪，正在逼近。

船长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不必慌张，我们在今晚前赶到科考站，就不用担心暴风雪了，救援很快就会来。”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没底气。

离发出求救信号已经过去了很久，最近的飞机应该已经可以赶来，但他们并没有看见任何救援的消息。

“科考站应该有发讯器，我们到了那里还可以再求救一次。”江隐劝慰道。

她在科考站的确看见了可以与外界联系的机器，只是之前无法使用，不知道是已经坏了，还是任务开始前不能动用。

船长点点头，但眉头仍然紧皱。他回过头，最后望了眼胜利号，不知在想些什么。

凯瑟琳博士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会不会那里的机器也受到影响？”她问。

江隐心中微沉，众人眼中的极光，她眼中的知识棱镜的确覆盖了相当广的范围，她并不知道科考站的机器是否也会受到影响。

有任务做担保，起码暖气不会坏吧。

她忍不住望向天空，高悬的冰晶状棱镜依然飞速流淌着信息。看见的世界与其他人不同，总会让人以为自己疯了。

任务的担保，真的有价值吗？

她压下内心的思绪，拉扯着推车拽上斜坡。金教授固定得不算稳，在重力的影响下略微有点下滑，头部撞上推车，忍不住叫喊出声。

“吵什么吵。”

旁边的船员咕哝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们听见。

史蒂芬博士有些恼怒，想要争辩，却被凯瑟琳博士拉住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金教授不敢再发出声音，只好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面。

他的腿已经有些麻了，像灌了铅一样冰冷，很想移动缓解，但周围全是堆得满满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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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和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