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目 第4章 第四章

推开琴行的大玻璃门，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走到夏卉面前。

“您好女士，请问是来选琴还是报名学琴？”一个粗重的“男低音”般的声音响起。

夏卉觉得这个声音特别的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难道是熟人吗？她一边回忆一边抬头看向那个男人。

“我是来上班的新人，你好，我叫夏卉……哎呀！你不是张小林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夏卉看到面前的男人正是那个曾经“骚扰”过自己的体育系学生张小林，顿时惊讶的莫名其妙。

张小林也是一个愣神，绿豆小眼睛使劲儿聚了聚光，这才发现面前的正是自己曾经的“梦中情人”夏卉。他也无比惊讶的说道：“我在这里上班啊！你就是昨天来面试到半中间儿就跑了的那个人？”

“是我，原来你也在这里上班啊。等一下，你一个体育生来琴行上什么班？”夏卉还是莫名其妙。

正在两个人为这样的重逢而惊讶和激动的时候，丁鸿推门走了进来，看着面面相觑的二人同时像自己发射出“麻烦解释一下”的目光后，她心领神会说：“大家都是同学，一起来我的办公室谈吧。”

柳青青很会来事儿的端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杯咖啡还有牛奶和糖，分发给三个人后知趣的退了出去，可她并没有走开，而是敲敲躲在门外偷听。丁鸿端起没有添加牛奶和糖的咖啡一口喝干，而夏卉则是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看丁鸿又看看张小林。

丁鸿微微一笑说道：“咱们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十几年了又凑到一起了。”

张小林憨憨地笑着，把牛奶和糖一股脑往杯子里倒，丁鸿起身走到门口，声音很大并且很做作地咳嗽一声，门外的柳青青瞬间被吓的“魂飞天外”，一连串的脚步声之后，丁鸿才推门要出去。

“你们先聊，我去前面看看。”丁鸿说罢拂袖而去。

张小林看着迷茫的夏卉说：“你怎么来这里了，是丁丁姐让你过来上班的吗？”

夏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支支吾吾搪塞过去。

张小林表现得很开心得样子接着说：“我真的要感谢丁丁姐，不然咱们怎么能凑到一起呢？丁丁姐大人大量又大度，做事干脆利索。”

“你还没解释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夏卉反问。

“是这样，毕业后我家人托关系让我去一所小学做体育老师，虽然只是临时的但这样的工作挺好的，踏实。干了3年之后好不容易盼来‘转正’的机会，没想到一个比我上班晚却比我‘关系硬’的家伙把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抢了过去，我虽然没有什么功绩，但是3年来兢兢业业。”张小林说到这里冷笑一声。

夏卉并没有打断张小林的话，她浅浅地抿一口咖啡，才发现忘记放糖了，被苦涩的咖啡“刺激”了一下，一边给咖啡加糖一边认真听着。

张小林接着说：“我在学校当老师的同时还给办公室那帮老教师当‘勤务兵’，那个小子才来半年，凭什么他转正？我一气之下在校长办公室大闹一场，不干了！”张小林说完喝了一口咖啡。

夏卉表示理解的点点头但还是没说什么，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这张口问道：“那为什么来丁鸿这里？你和她很熟吗？”

张小林听到夏卉的问题挺起腰杆煞有介事的说：“我和丁丁姐当然熟了，要不然顾航那小子为什么从来没有再找过你？”

夏卉一直也在奇怪，自从顾航被“现原形”后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过，本来还以为他是觉得太过于丢人或者另有新欢之类的原因而消失,没想到是丁鸿和张小林才是“幕后推手”。

“难道是你在‘作怪’？”夏卉惊讶的问着。

“当然啦，其实那天我们在操场‘谈判’后的第二天，丁丁姐就单独把我约出来了。”张小林喝掉咖啡接着说：“那天就我们两个人，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见面的。

接到她电话的时候我很惊讶，搞不清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转念一想她一个小女子能把我这个大男人怎么样呢？所以就去赴约了。”说着，张小林开始回忆起与丁鸿“谈判“第二天的情景。

第二天，丁鸿早已在咖啡厅等着，她不喜欢迟到，不论与谁相约都会提前到达目的地。

“你来啦，坐下吧，想喝什么随便点，我请客。”丁鸿看着一脸警惕的张小林说。

“别来这套，你叫我出来干什么？要我赔偿精神损失费？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张小林并没有坐下，站在丁鸿对面居高临下地“放狠话”。

丁鸿微微笑着，说：“你先坐下，我不是问你要账的，我们来聊聊天。”

张小林心中好奇，心里想着，“他跟我之间有什么好聊的？”但还是坐下来等待丁鸿给出自己答案。

“我问你，昨天在操场当你看到律师函还有被四个男人制伏地时候，心中什么感觉？”丁鸿一脸严肃的问。

其实张小林当时很害怕，他从来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张小林干咳了一声嘴硬道：“能有什么感觉，我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了呢？如果我真的去起诉你呢？首先你面临的将会是学校的处分，然后是父母家人的责备吧？看你的样子家庭条件也是一般的吧，你家人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吗？”丁鸿没有一句废话直击他的痛点。

张小林瞪着小眼睛半张着大嘴巴，竟然无言以对。

他的父母都是这座城市附近县城的普通工人，从小学开始自己就是体育特长生，为了让自己的身体结实，每个月父母的工资几乎都给张小林买了牛奶、牛肉、鸡蛋之类的补品。而他也是个子大胃口好，有多少能吃多少。从小学到高中，身高从来都是班级里最高的，但是父母却一直保持着“纤细”的身材。家里除了自己的伙食之外一切从简，父母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考上大学，以后可以自食其力罢了。

张小林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懂事了，他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也明白为什么爸妈省吃俭用但是从来不“亏待”自己。他刻苦地训练就为了顺利考上大学，好让爸妈开心。

想到这里张小林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瞪着丁鸿问道：“你想要怎么样？我不去骚扰夏卉还不行吗？”

丁鸿又笑了笑说：“别紧张，我并不是要威胁你，只是想让你帮个忙。”

张小林一愣，本不想帮什么忙，可又考虑到自己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不禁轻叹一口气说到：“什么事儿，违法乱纪的我可不干！”

丁鸿莞尔一笑：“放心，让你行侠仗义呢！”

当夏卉得知丁鸿、张小林之间还有这么“一出戏”的时候真的特别出乎意料，有种完全跟不上节奏的感觉。

夏卉赶紧问张小林：“她让你帮什么忙？”

“就是顾航那小子呗，丁丁姐跟我讲了你们三个人的事儿，我自然很气愤，虽然我也是男人，但他这种吃着碗里占着锅里，吃里爬外的家伙谁不讨厌？我就找了体育系的几个朋友吓唬吓唬了他，没想到那孙子特别没骨气，当场就尿裤子了，你说他是不是个懦夫？”张小林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地嘲笑着。

张小林突然笑容停止，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继续对夏卉说道：“反正自打那次之后，丁丁姐就一直帮助我，我妈腰腿不好，她就帮忙预约当地的专家给我妈妈看腿。后我毕业后去学校上班也是丁丁姐的爸爸帮忙推荐的，我能不感激她吗？”

夏卉更不敢相信了，她搞不懂丁鸿为什么要这样？纯粹的助人为乐？还是丁鸿对张小林“有意思”？都说不通啊。

夏卉呆呆地看着张小林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那你知道丁鸿结婚了吗，他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啊？”

张小林愣了一下，用大手指头搔了搔脑袋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儿说道：“她结婚我知道，我还去参加婚礼了呢，她老公看起来挺普通的，但是听说家里条件和自身条件都不错，老天爷真是公平啊。”

张小林说的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但是夏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又问：“那他们俩关系好吗是不是特别恩爱的那种？”

张小林一脸否认的样子回答说：“没觉得，之前我都不知道丁丁姐有男朋友，就是在她快结婚的时候我们和她夫妻二人一起吃过饭，算是认识熟悉一下吧。他俩看起来没有那么恩爱啊，都挺拘谨的。”

张小林歪着大脑袋回忆着，接着又说：“对了，丁丁姐也很少说起她家的事儿，而且她丈夫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夏卉听罢更是如坠入云雾中，兀自发呆。

这时的丁鸿正在一楼大厅，一个身型瘦消的男人向她走去。

“丁丁姐，你今天面带桃花，喜上眉梢啊。”说话的是个中等身材并且身体单薄的男人，他叫刘冠群。

刘冠群家传有一门“看相”的手艺，据他的说法，祖上从清朝末年就以看相算命为生，因为后来提倡科学，家里不得不改行，但是手艺却“偷偷”传了下来，他虽然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是从小耳濡目染还是懂得一些皮毛的。在琴行上班的人们都知道他有这门“特长”。有时候为了打发时间也会让他给瞧瞧、算算，并亲切地称他为“刘半仙”。

“你一大早的就给我‘相面’，没事做吗？”丁鸿打趣道。

“周一大早上谁来买琴啊？”刘冠群回答了一句接着又问道：“今天新来的那姑娘是谁啊？还劳烦您大驾亲自接送，我看她双颊泛红，眉头有光，一样的‘喜上眉梢’呀。”刘半仙坏笑地说到。

丁鸿瞥了他一眼说：“你在我这里打工真是屈才了吧，要不我给你投资一个算命馆，收益对半分？”

刘冠群连忙摇头摆手说：“快算了吧，我这点功夫高不成低不就的，怎么敢开馆？”

“对了，阿灿呢？你们两个双胞胎怎么没有一起出现？”丁鸿问刘半仙。

丁鸿嘴里的“阿灿”名叫何灿烂，是个木讷本分的小伙子，别看他名字“五光十色”的，本人是特别的低调，从来没有多余的话也不喜欢与人聊天。除了兢兢业业的给学生上课以外，生活上从来没有什么“花边新闻”。

那小子用手指只琴房的方向说：“那小子一早来了就在琴房调琴，您别说，他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调琴校音还真是一把好手，你说都是学音乐的，他的耳朵怎么那么好使，钢琴有一点点不准就能听出来。我看呀，他在这里才是屈才呢，应该自己搞一个调琴工作室什么的。”

何灿烂来自南方的一个小渔村，学音乐的孩子家庭条件不会差到哪儿去，但是他却不同，父母都是本本分分的渔民，靠海吃海，没有多余的资费供他学音乐。但是倔强的何灿烂从小就是“天赋异禀”，有一副好嗓子。唱起歌来不比专业学生差，他爸并不想儿子以后接手捕鱼这门辛苦行当，就豁出老命一咬牙一跺脚在儿子上高二的时候将他送到了城里学习。学的是声乐，虽然只系统学习了两年，何灿烂却成了班里的佼佼者，不负众望的考上了大学。可是面对“高额”的学费家里又犯了愁，他爸拿出多年积蓄这才勉强支付了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何灿烂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在学校很努力的读书。“有心”的何灿烂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专业人员来学校的琴房给钢琴“调律”，几番打听之后他恳求班主任教他“钢琴调律”这门手艺，班主任当然不同意，说什么“学生以学业为重”之类的场面话来搪塞他。倔强的阿灿没有死心，在他几次三番的恳求“攻势”之下，班主任动摇了。尤其是在了解了何灿烂家庭情况之后，班主任考虑到若是单单凭借“声乐”，何灿烂是不可能找到很好的工作的，便同意了何灿烂的请求，在私底下给阿灿“开小灶”教他“钢琴调律”。

阿灿学习的十分认真，他狠下功夫去琢磨钻研，短短半年就熟练掌握了这门技巧，学校的钢琴他也经常帮着调律，休息的时候就去打临工给别人调琴，多少能挣点零花钱吧。

丁鸿和刘冠群还在聊着什么，这时候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身材还算强壮的男人手拎一包调律工具走了出来。

刘半仙站没个站相儿的说道：“阿灿，钢琴调好啦？”

阿灿瞪了刘冠群一眼，操着广东味儿的普通话说：“你琴房那台琴，连‘标准音’都不标准了，平时就这样教学生的吗？”

刘冠群听到此话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看向丁鸿：“呵呵呵，丁丁姐，我知道那台钢琴散音了，早想着让阿灿给调调，这不是赶上开学，学生少就偷了下懒没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丁鸿看着刘冠群一脸严肃：“你用一台不准的钢琴去教别人‘视唱练耳’，不就等于教别人如何才能做到五音不全吗？挣钱归挣钱，但不能丧失道德！”

刘冠群自知有愧，点头哈腰不住地自我检讨。

丁鸿接着说：“写份检讨书明天交给我。”

丁鸿转向柳青青道：“还有，阿灿调琴理应要收费的，但是他从来也没问我要过，这个月给所有人发放双工资。”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都兴奋的无可无不可，不住的像丁鸿致谢。

二楼的夏卉和张小林还在聊着，看见丁鸿进来了又同时站起来看向她。

丁鸿对一起进来的柳青青说：“夏卉今天来上班不熟悉环境，你给她介绍一下吧。”

柳青青答应一声对夏卉说：“走吧，我带你了解一下环境。”

夏卉深深地看了丁鸿一眼，便跟着柳青青出去了。

丁鸿看出夏卉那个眼神富有深意，但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她问张小林刚才和夏卉都聊了些什么。

张小林属于直脾气，想也没想就说：“她就问了问咱俩为什么在一起上班而且为什么关系这么好，还有你和你老公的事儿。”

丁鸿听闻夏卉问起了自己和丈夫，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急忙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张小林很难得看见丁鸿神色慌张，赶忙回答说：“就……就是实话实说呗，从在学校开始一直到现在。”

丁鸿又问：“我是说关于我和白一的事儿，你是怎么跟她说的。”白一，就是丁鸿的丈夫。

张小林有些发懵：“就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啊，再说了丁丁姐，我对白一基本上属于‘不认识’，哪儿有什么可说的？”

丁鸿闻言心情才算安定了些，她“钢铁侠”一般的表情又重新回归，丁鸿看着满脸狐疑的张小林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张小林没有走，又追着丁鸿问道：“丁丁姐，你说夏卉和你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了，突然出现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记得她爸爸是个挺成功的生意人，家里条件肯定也差不了，跑来琴行找工作肯定是家里出事儿了吧？”

丁鸿当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她只是觉得久别重逢就去问夏卉，会很显得很突兀，而且也没想到“呆头呆脑”的张小林观察分析能力还是很强的。

“我明白，我会找机会问她的，你可别莽撞，记住了？。”丁鸿叮嘱道。

夏卉参观着一间又一间的琴房与大厅里琳琅满目的乐器，没想到看着不大的琴行有这么齐全的“货”，转而又想想这是丁鸿的琴行，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上班是朝九晚五，超时或遇上节假日会有加班费，丁丁姐只有在大家上课的时候偶尔出现，视察和旁听。一般情况不会“多管闲事”，大家工作环境也很随意自由，只要不耽误工作，在报备的前提下可以随时外出。对了，中午饭在旁边那家家常菜馆解决，丁丁姐给咱们买了长期饭票，去了就说是‘大荣金’员工就好，两荤一素的套餐，主食管饱。”柳青青兴奋地介绍着。

夏卉点点头，心里想着“丁鸿还是这么大方。”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柳青青微笑地问着。

“嗯，你说的很详细，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以后遇到不懂得事情再请教你吧，谢谢！”夏卉扬起笑容回答柳青青。

柳青青一拍巴掌说道：“很好，那我们就各自忙碌起来吧！

“对了对了，我还想问问……”夏卉欲言又止。

柳青青双眉微微一皱：“怎么了，不是都明白了吗？”

夏卉长出一口气问道：“你知道丁鸿丈夫是做什么的吗，他人怎么样？”

柳青青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觉得对面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这么好的老板，这么宽松的工作环境你应该觉得自己很幸运。丁丁姐对我们很好，你在这儿瞎打听什么？她和她老公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吧？我知道你和丁丁姐认识，但也不能一来了就打听八卦呀，你安的什么心？”

夏卉没想道柳青青会如此生气，双颊通红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她的情况罢了。”

柳青青 “气壮如牛”的大声说道：“想知道别人的事儿当面问啊，背后里打听算怎么回事儿？哼！”

柳青青气冲冲地说完便转身走了，将夏卉一人留在了宽阔的大厅。

看着气鼓鼓的柳青青，张小林殷勤的走到她面前“嘿嘿”两声傻笑，开口说：“青青啊，谁把你惹生气了？我们青青生起气来就不漂亮了，告诉小林哥，哥给你出气！”

本来就生着气的柳青青看见张小林这个真人版“熊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张小林便说：“要你管，离我远点儿！”

张小林一见到柳青青便只会“嘿嘿嘿”的傻笑，自动丧失一部分的思维逻辑能力。

他暗恋着柳青青，脑子里总是回想起第一天来到琴行时看见柳青青的种种情景，如今依旧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