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雪下的很大。
三月初。
横江难得下了场大雪。
大家都说那是三月桃花雪。
我以为是多浪漫的雪,却一点也不浪漫,因为我发烧了。
陈柏罔知道后直接请了假在家照顾我。
他照顾人很有一套。
终于退烧后,我却突然感觉全身被掏空般对任何东西都失去了兴趣。
在连着三天没怎么讲话后,陈柏罔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他的语气温柔又小心翼翼,我不想让他察觉太多。
没有。我勉强笑了笑,依旧陷入沉默。
他却没再上班,在家陪了我两天。
怎么还不去上班?又过了两天,我问他。
在家陪你不好吗?他说着凑近了我,差点把我挤下沙发。
过了几分钟,我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话。
我不需要你陪。我说。
我想陪着你,这总可以吧。他笑了笑,在当时的我眼中莫名刺眼。
像想抓却抓不到的光芒。
怎么了,一直看着外面?他又问我。
我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他直接扑到我身边,躺在我怀里,抱紧了我,柔声道,要看电影吗?
又是过了几分钟,我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话。
他像早就知道我会这样,只是侧躺在我怀里选电影,安静的等着我,陪着我。
看着那张躺在我怀里的侧脸,我勉强正了正身子,轻声道,柏儿,我不想让你为我改变什么,明白吗?
一句话,仿佛用尽了我几年的力气。
他顿住了,连同正在选片子的手也停了下来。
没有啊。他说。
明明语气已经有了几分颤抖,说出的话却依旧温柔。
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的想陪着你,不好吗?他补充道。
最近都没什么好看的电影,要不还看《Maurice》怎么样?他问我。
还是你有什么想看的?他继续道。
我实在不想再开口,只简单摇摇头,示意我没有想看的电影。
《Maurice》那部电影我和他一起看过不下三遍。
1914年完稿的小说,1987年上映的电影,三人的爱情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依旧很深入人心。
“如果你丢下我,我将在半梦半醒中度过余生。”
……
“我不要你和我一起,我要你和我睡觉。”
“你说让我叫你Maurice,你却不给我写信。”
......
陈柏罔总说他喜欢初恋组,我却喜欢年下组。
我至今仍记得原作小说中的一段话,“久远的然而并非是永远的黑暗落下帷幕,等待着自身那充满痛苦的黎明。”
明天如此痛苦……
一如每一个痛苦的明天。
我不想看了。看着仍在我怀里的陈柏罔,我突然说。
好,不看了。他起身看着我,语气正常。
电影最后停顿在霍尔半夜偷偷摸摸钻窗户,拉起床上的克莱夫,一个吻,一句我爱你!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我继续道。
我不打扰你,就安静陪在你身边。他看向我,眼神温柔极了。
我说了,我想一个人,就我一个人。我重复道。
他却没有要走的打算。
分手吧。直到我突然的一句话,他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他捧起我的脸,认真道。
语气里却是明显的紧张。
我说,分手吧。我看着他,注视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觉得现在,我和你,我们还能继续谈下去吗?
怎么就不能了?他苦笑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和我辩解。
我却没有半点要跟他辩解下去的心情。
柏儿,你别骗自己了行吗?你不累我也累了,我受够了你对我这样,这段时间我真的受够了!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当场死去。
糙……陈柏罔终于第一次在我面前有了情绪。
那双好看的眼睛变得难以形容。
你又开始了。他喃喃道。
我不这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他低声道,随即又放大了声音,试图用声音让我清醒。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那么痛苦,我不知道哪一句话哪一个举动一不小心就让你发病,除了顺着你,我还能怎么办!
这样的爱情,有必要继续下去吗。我想。
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但你能不能哪怕只有一次别推开我,我说了我会陪着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推开我!他的声音逐渐沙哑。
我看着那副熟悉的面孔,突然有种陌生的错觉。
皱起的眉头,蹙起的眼神,以及始终压抑的气息……
所以为什么要喜欢我?我开口道,为什么要喜欢我这个精神病?
我眼见他看向我,默不作声,像有许多话堵在胸口,明明想说,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
我索性直说道,你不用迁就我,更不用顺着我,我也想和你谈正常的恋爱,有正常的关系,我也想。别把我当病人,至少在你眼里我不是个病人,也别可怜我……柏儿,你明白吗?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他听清楚。
还记得高中时你带我去的那个岛吗?陈柏罔终于开了口,说出的话平淡直白。我却不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
那次你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我想都没想就跟你去了,结果你带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那时候……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感到最幸福的时候。他说。
你说我为什么喜欢你,彻底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时候的我已经彻底爱上你了。他又说。
他的话一点一点掠过我耳边,我听着,心跳在某个时间点开始加快频率,身体像主动感受到了似的逐渐发热,仿佛只要那频率再快点我整个人都能烧起来。
与此同时,某些永世难忘的记忆试图以各种方式涌入脑中。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要是这么不想让我呆在你身边,我会和你分手。他看着我,眼神诚恳,继续道,但我还是会爱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不爱你,可能三个月,可能三年,甚至一辈子也不是没可能。我能做的只有陪着你,如果连这点位置你都不给我,我留在你身边也没太多意义。
他的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直以来,我以为痛苦的人只是我。
从此以后,陪着我痛苦的人只有他。
如果可以,一直陪着我吧,直到我实在不能忍受那些痛苦,直到我彻底结束流动的生命,虽然自私,但如果可以,一直陪着我吧。
只是那些话我从未对陈柏罔说出口。
要分手还是一直在一起?他直接问道。
我心下一震,看着面前犹如铺了层层雾霾的双眼。
在我就要亲上的瞬间,他伸手挡住了。
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他说。
嗯?我认真看着他。
以后你都不许再在我面前提分手,只能我提分手,你如果再提哪怕一次……他顿了顿,语气忽然严肃道,曾砚与,我真的会彻底和你分手。
好。我答应道。
下一秒,吻落在他的眼角。
后来我的确再也没说过分手两个字,他却开始时常把那两个字挂在嘴边。
那时我才理解,被深爱的人一次次提分手是什么滋味。
知道他可能在开玩笑,可还是害怕万一哪次就成真的了呢?
他不再刻意迁就我,顺着我,不再刻意把我作为一个病人。
我们正常恋爱,正常doi,正常谈着每对情侣都会谈的正常恋爱。
这种爱,在我无处遁形的疾病面前,始终让我念念不忘。
我爱他清眸亮眼,
我爱他笑语盈盈,
假如我未曾有这种病,
假如我未曾遇到他,
但……
假如是假的,
现实是真的,
只会让我反复且不断的陷入巨大悲苦中。
痛苦从何而来,
痛苦归咎何处,
情绪密密麻麻,
情绪千疮百孔,
被爱拯救的我,
被爱折磨的我,
我开始模糊了日夜。
第几个日夜交替的傍晚,
我已经不是曾江泯的儿子。
我的妈妈是我的妈妈,但我的爸爸是徐云男。
从二姐嘴里听到的那刻,一切就像一场梦。
只是梦醒在夜幕低垂,
与遥远的黎明隔了整片黑夜。
徐云男是曾江泯从前的恋人。
我是徐云男的儿子。
所以,
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
我真的很想告诉我的爱人,
我的生命注定要凋零。
我用沉默忍受它,
我用爱意灌溉它,
黎明终将会离去,
黑暗一定会到来,
始终陪着我的你,
始终爱着我的你。
亲爱的,
我别无所求,
当黄昏被黑暗沾染,
请用最后的爱将我掩埋。
亲爱的,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如同每一个消失的夜晚。
如此,
生命终结的那刻,
也是我对你爱情永恒的那刻。
-
天上的鱼,那是我小时候的某种幻想。
我只在陈柏罔面前提过一次。
那时高三,他问我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我说只要他答应做我男朋友,就是对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这个不行,换一个。他当时直接否决了。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什么时候做你男朋友是我决定的。他说。
那……你觉得我应该想要什么东西?我继续问。
他反而阴阳怪气道,不对,我们小与少爷怎么会缺东西呢。
我自然听出来了,于是看着他,无比肯定道,也是,我确实不缺东西。
他见我那副模样,明显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要走。
我当即拉住他,看着他,认真道,我缺你,笨蛋。
糙……他笑了。
你从那儿学的,太土了。他拍了拍我,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我还有更土的,要听吗?我拉近了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世界上有三种尺,直尺,三角尺,还有I love you very much!
我说的仔细又深情,他一副受煎熬的模样,直呼道,曾砚与,你别这样,我特不习惯。
为什么,情侣之间不都要说甜言蜜语?我认真看着他,带着下一秒就要撒娇的语气。
好——吧,你随便。他终于败下来,任由我继续。
我有一个秘密,需要嘴对嘴告诉你。我又说。
他一副实在受不了的模样转身就要走。
我自然追上去,继续道,刚刚地震了吗?
什么?他一脸疑惑的看向我。
那为什么我看到你就心头一震。我说。
糙……他停了下来,脸上扬起的笑容真实又好笑。
怎么,越说越上瘾是吗?他笑道。
我都对你说这么多了,你连一句也不回我,好可怜哦!我闹他道。
行,要我说可以。他看着我,说道,不过要先打赌,谁先说不下去谁就输。
好,赢的人有什么奖励吗?我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你想要什么奖励?他想了一会儿,问我。
让我亲你一下。我不假思索的说。
行。他意外的同意了。
不过,如果我输了,你的生日礼物就没有了。他又说。
合着不管我是赢还是输,吃亏的都是我?我顿时好笑道。
当时的我虽然并不在乎陈柏罔送我什么生日礼物,但说不期待不想要是假的。
就这样,赌吗?他却不给我留有余地。
当然……赌!我先来。我朝他挤眉弄眼道,我怀疑你是一本书,不然我怎么越看越想睡。
他一脸平淡地接道,那你以后走路小心点,别再撞我心上了。
没想到啊,学的还挺快。我不禁笑道。
所以,你还要接吗?他问我。
当然接,这才刚刚开始。我笑,随即脱口而出,莫文蔚的阴天,孙燕姿的雨天,周杰伦的晴天,都不如我和你的每一天。
他平淡地脸上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情绪,想了几秒,说,你最近一定变胖了,在我心里的份量都变重了。
哦呦,你再说下去,我怕控制不住直接亲你了。我直说道,眼神就没离开过他,也更加期待他接下来会说出怎样的情话。
那你还要继续吗?他一脸得意。
当然继续。我说,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借你的手牵一牵。
他也不示弱,很快就接道,我不仅可爱,还可爱你了。
你这人做什么都十拿九稳,就差我一吻。我继续道,语气宠溺。
他明显顿了几秒,好看的眉眼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情绪,以至于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稳不住了就说,我这里可还有很多。我说。
糙,谁说我没有了。他一副不甘示弱的语气。
那你说。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我脸就搁这儿了,就看你亲不亲。
他突然迸出的一句话,混着他温和的嗓音,让人忍不住想多听几遍。
话落的那刻,我已经亲了上去。
你干嘛?他当时一个激灵,身体还没来得及躲开。
不是你说的嘛。我笑。
你犯规。他又气急败坏般轻推了我一把。
好好好,我犯规,你赢了。我仔细看着他微微生气的模样,可爱极了,于是,几乎是同时的,我下意识抱紧了他,继续道,柏儿,我都因为你输了,不补偿我点什么吗?
滚,你还能再要点脸吗。他重重说道,不跟你玩了,半天都不说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我说了,我没什么想要的,你随便准备好了,什么我都喜欢。我看着他,柔声道。
不行。他却瞬间正经起来。
如果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是你最喜欢的,那送了也没什么意义,别人我不管,但我一定要知道你最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说。
还有,别说什么我了解你,知道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太假了。他又补充道。
确实假。我点头。
不过,你送乔铎他们生日礼物的时候也这样提前问他们。我问他。
有时候问,有时候随便应付了。他说。
是吗?这么说,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看着他。
他却熟练地托起我的脸,放慢了语气继续道,你最不一样了,知道吗?
我觉得任谁听了他当时的话都会心生涟漪。
那……我想看看天上的鱼。我说。
只听说过要天上的星星,还没听说过要看天上的鱼。他瞬间笑了,随即又道,礼物包在我身上,不过,等你生日那天,可别感动哭了。
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莫名其妙的幻想,陈柏罔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好,我不哭。我拉住他,一字一句道,只要是你准备的,我都喜欢。
内心早就因为他的承诺掀起了万里波涛,直到生日当天,波涛依旧。
那天是周六。
白天的课无非是讲试卷——做试卷——讲试卷。
无聊枯燥倒也意外过的很快。
最后一节物理课,老师掐点讲完最后一道大题,下课铃声应时响起。
我赶忙跑到陈柏罔座位旁,说道,已经放学了,准备什么时候送我礼物?
他正在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笑意骤增道,卧槽,礼物忘家里了。
屁,我那礼物你能带出来?我反问他。
这就不高兴了?他见我语气里多了几分不爽,碰了碰我,又说,我逗你呢,走吧,寿星。
去哪儿?我问。
带你去看礼物呗,趁着现在还是白天,带你看看天上的鱼。他说。
他的语气轻快又张扬,像一切都很简单。
当时的我太期待他送我的礼物了,一路上心情都在翻滚。
到地方后,滚烫的心却瞬间凉了半截。
这不是你家吧。我说。
不是啊,这是乔铎家。他说,我家没那条件,不能带你看,他家小别墅,楼顶随便我造。
我……当时的我突然有种被骗的错觉。
别墨迹了,礼物都准备好了,你不看?等会儿天黑了,可就错过了。他又说。
话落,屋内已经走出一人。
那人我见过,乔铎的妈妈,陈柏罔喊赵姨。
进来啊小柏?赵姨招呼道。
乔铎还没回来呢?陈柏罔说着拉上我便进了屋内。
他这两天闹着要养个宠物,应该是和小薛一起去挑宠物了。赵姨说。
这么着急,我以为他要放假了再养。陈柏罔说。
谁知道他这次又抽什么风,跟他爸一样,想一出是一出,我看他能养多久。赵姨牢骚道,又转头看向我,语气再和蔼不过道,你就是小与吧。
嗯。我应道。
别站着了,书包都放下吧,家里随便坐。赵姨说。
知道了,赵姨,您忙吧。陈柏罔笑道,随即拉着我上了楼。
乔铎家一共三层,上到三楼梯间的时候陈柏罔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是忘带什么了?我看着他。
你先把眼睛闭上。他突然说。
干嘛?我一时没理解他的话。
我想了想,直接带你去楼顶看礼物冲击力不够强,应该让你一睁眼就看到。他说。
有吗?我笑。
反正你闭眼就是了,我一会儿拉你上去。他又说。
要不你背我上去吧,怎么样?我说。
话落,他直接一巴掌打在我后背,不是穿的衣服厚,恐怕被他打出印记。
还知道疼?他没好声道。
柏儿,今天我生日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我嘟囔道。
谁让你闹呢?你好好闭眼不就没事了。他说。
那你亲我一口,我就闭眼。我接着道。
靠,还闹呢!你要再不自己闭眼,我可就动手了。他说着就要伸手盖上我的双眼。
我旋即拽住他的手臂,两手停在空中,混着交错的气息。
窗外是渐渐暗沉的暮色,眼前是一直喜欢的人。
我看着他,一时便要吻上去。
他紧了紧嗓子,咳嗽了两声,说,先欠着,晚点再……再……
再什么?我拽近了他,低声问道。
他好看的眉眼微皱了一瞬,紧致的嗓子突然大声道,曾砚与,你有完没完?
没完,再什么?我不假思索道。
再亲你,行了吗?他小声道。
那晚点又是什么时候?我又问。
因为距离太近,当时的我能清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比温柔的黄昏还要让人浮想联翩。
那味道我在他身上闻过多次,但都没有当时那般浓烈。
等你成了我男朋友之后。他终于说。
现在可以闭眼了吧。他抬眼看着我。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说,老婆都发话了,我再不闭眼就亲不到了。
你!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我打断了。
还不走吗?不是说再晚点就看不到了。我说着闭了眼伸出手,在他身前摸索着。
他这才罢休地拉住我的手。
终于上到楼顶后我又依他的要求平躺在某个软乎乎的垫子上。
睁眼吧。他说。
你亲我一口我就睁眼。我咧嘴笑着,因为失去了视觉,感官变得灵敏。
靠,曾砚与,你别得寸进尺。他推了推我。
当时的我感觉只要我顺着他的力道轻易就能滚出去。
既然闭眼要亲,睁眼没有不亲的道理。我继续笑道,凭着感觉又凑近了他。
继续欠着。他没好声道,随即在我鼻头上狠狠捏了捏。
好,那就继续欠着,每天两个吻的利息,利滚利,我都给你记着,不用谢。我连连说道。
你——我想他当时一定气急败坏到想揍我的程度。
空气安静了两秒,紧接着,他在我脸上轻轻碰了碰。
很轻,轻到几秒后我才反应过来。
现在可以睁眼了吧。他说,语气里夹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我却还没睁眼,只是说道,柏儿,你也躺下吧。
干嘛?他顿时有些意外。
我想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我说。
幼稚。他低声道。
当时的他虽然嘴上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但还是躺在了我身边。
温热的呼吸凑近的那刻,我睁开了眼。
冬日的室外用最直白的话来说就是冷,尤其在日落前后,气温骤降带来的冷感多少次都还是让人难以适应。
犹如加了nd滤镜的冬日傍晚让人迷恋,我却只在乎面前我爱的人。
从遇到他的那刻起,时间,空间,我和他,一切有了新的意义。
再好的礼物都没有你重要。我不自觉轻声道。
他好似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惹的乱了心跳,脸上一阵紧张,接着掰过我的脸,迫使我正视面前。
喏,喜欢吗?耳边传来他细细的嗓音。
面前是我从未见过的风景。
在日落之前,幻想成真。
隔着一个臂膀的距离,五颜六色的许多小鱼在天空下畅游。
触手可及的一切让人心动。
我伸手去碰其中一条小鱼,指尖将透明的布料弹起,水流随之变幻,小鱼也跟着流向四处。
在被冬日暮色浸染的天空下,和晚霞一同流进我的生命中。
我的生命至此多了几抹亮色。
那亮色里有什么,我再清楚不过。
怎么不说话?陈柏罔看着我,问道,难道你不喜欢?
我……
怎么可能不喜欢啊!
很喜欢,特别喜欢,无论是礼物还是人,我都特别喜欢。我偏头看着他,认真道。
不等他有所回应,我已经深深抱紧了他。
他就像扬帆的船,摆渡了在海中飘荡的我。
下一秒,所有的情绪来得突然。
如同止不住的洪水迅速涌出。
我抱着他,带着颤抖的哭声低喃道,柏儿,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为我准备过这样的礼物,你是第一个。
笨蛋,我男朋友的成人礼物,我当然要好好准备。他说。
我顿时止住了哭声,猛的松了手,看着他满是笑意的眼睛,无比诚挚道,你说什么?
你都听到了还问我,好啦,别哭了,给你准备礼物不是让你在我面前哭的,要是让别人知道全校第一在我面前哭成狗,还不得笑死。他又说。
我只在你面前哭。我说着一头钻进他的怀中,抱紧了他的腰,补充道,还有,你才是狗。
他笑了笑,垂眼抵上我的额头,似是在安慰我。
谢谢你。我突然说。
知道了。他好语道。
你这怎么想的?我指了指面前被架起的透明薄布,以及那许多条小鱼。
就只许你俯视鱼,不许鱼俯视你?他调侃道。
你倒是会——另辟蹊径。我说着又往他怀子钻了钻,暖暖的,软软的。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他笑。
我夸我男朋友呢。我说。
那不就是我。他满是得意的语气。
是你,一直都是你。我放软了声音贴着他胸脯,随即又喊他道,柏儿?
怎么了?他说。
男朋友。我又喊道。
声音因为贴着他的胸脯,传出时带着鼻音般的软嫩。
嗯。他轻轻回道。
我男朋友。我又肯定道。
是的呢。他摸了摸我的耳廓。
现在该把欠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吧。我顿时嬉笑起来。
什么?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顾左而又言他,嗷,嗷嗷,那个啊……
还想耍赖?我抬眼看着他,带着近乎恳求的语气抓了抓他手心,又道,今天可是我生日,你就顺着我不行吗?
那个……他欲言又止道,现在在乔铎家。
所以,意思是在你家就可以了?我反问他。
见他迟迟不回应,我刚想再说些什么。
下一秒,嘴唇一热,眼前是他细腻的双眼以及绵长的睫毛。
可以了吧。当时的他几乎是迅速撤离。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
冬日的暮色又暗了许多。
我看着面前不知是因为慌张还是因为降温而双颊泛红的他,心下有什么东西微微作响,又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翻腾,甚至连嗓子都痒痒的。
总之,急不可耐。
于是,下意识地,我竟一手扯过他,一手牢牢嵌上他的后颈。
这样才对。我说。
接着一口气吻了上去。
带着我欲求不满的狠劲儿。
在我彻底探进时,我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反抗。
那反抗越来越不容忽视。
甚至如同针扎般注入我的身体,惹的我的血液和身体一起涌起。
直到我试着放慢节奏,又被嘴角抑制不住渗出的东西刺激。
吻愈发交错急躁。
我想给他的,是毫无保留的完全的爱。
绵密的吻随着冬日暮色的落幕彻底结束的那刻。
我看着面前胀红的他。
暧昧的一切促使着我的心再次躁动起来。
不远处却传来嘈杂的声响。
不是,柏儿,你怎么还把楼顶的门反锁了,开门,给你看我新买的宠物。
是乔铎的声音。
陈柏罔当即反应过来,收了收脸色,冲那边喊道,着什么急,等着。
在陈柏罔终于给乔铎开门后,乔铎看到了我,一脸古怪道,你怎么把他带我家了。
不过一秒,又突然炸毛道,敢情这些东西,你是为他准备的!
嗯。陈柏罔坦然道。
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吃醋了柏儿。乔铎又说。
陈柏罔转而问他道,你不是说让我看你新买的宠物,宠物呢?
一只小白猫,怕它冻着就没带上来。乔铎说。
那下去看看呗。陈柏罔当时靠着我,手朝背后,拉了拉我的手心,示意让我和他一起下去。
我和你们一块。我当即说。
只是没想到当晚乔铎的妈妈硬要留下我们吃晚饭。
终于吃完饭后,我和陈柏又上了一次顶楼。
微弱的灯光下,小鱼们还在不歇停地游着。
只是天气实在太冷,没待多久我们收了小鱼就下去了。
你说这些鱼怎么处置?下楼的时候,陈柏罔问我。
当然是拿回家,好好养着。我说。
那你要再准备个鱼缸了。他说。
一条鱼准备一个鱼缸都行。我笑道。
他看着手中的鱼儿,突然也笑了起来,说,小与,小鱼,要不我以后叫你小鱼怎么样?
那你还不如直接叫我全名。我直说道。
全名太正式了,还是小与好,你姐她们不都是这样喊你的吗,小与啊,小与......他连连喊道。
随便你。我彻底妥协道。
他又侧身趴在我耳边,轻声道,小与~
简单的两个字,带着他轻细的嗓音,传入我的心间。
温温热热,又丝丝凉凉。
屋外,夜幕深邃。
深冬的十二月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