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离带着脸色苍白的小指挥来到小岛的沙滩,却看陆行风焦急地在用手环通话,声音颤抖而愤怒,其他人都一脸沉重地坐在地上。
没有见到程野柠,他的心跳顿了一拍。
“怎么了?”
陆行风还在跟对方据理力争,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孟锦秋走过来把他拉到一边,表情严肃:“程野柠被鸣鲲吞下去了。”
桓离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好像脑海瞬间一片空白,世界被按下静音键,只看孟锦秋的嘴一张一合,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却没有任何声音。
孟锦秋看他双眼泛红,死死盯着自己,都有些害怕了:“你别这样看着我,她目前没事,信号还是绿的……”
桓离闭起眼,几秒后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他看了一眼苏玲珑的方向说:“你跟他们继续任务。”
孟锦秋看他往陆行风那边走去,急了:“你干嘛?不会要去救程野柠吧?”
“对。”
他一把拉住桓离的胳膊:“你疯了?这是在比赛!”
桓离诧异地看他:“所以呢?”
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反倒让孟锦秋犹豫了:“她是联邦的,你这样做不好吧?”
“我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见死不救。”
“啧,唉呀!”孟锦秋狠狠叹了口气,他明白自己根本拦不住桓离:“好吧!我们先去任务,但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桓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的,你也是。”
话毕转身往另一边走去,陆行风已经通话完毕,正愤愤地跟同伴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离谱!你们说离不离谱!竟然跟我说她没有危险,除非人身出现重大危险才出动救援!被‘超’级异兽吞下去都不算重大危险吗?!”
苏玖也急得快哭出来了,她还没来得及给程野柠戴上素月。
“都怪我,要不是我急着把她接出来……”
陆行风摆摆手:“别揽到自己身上,我们都有责任。”
文昭沉默了,他们两个感知S的Alpha,对近在眼前的庞大异兽竟然毫无知觉,不可不谓是他们的责任。
桓离走过来:“把她的定位给我。”
几人转过头,表情各异。陆行风皱眉:“你要做什么?”
“救人。”
“凭什么?”他的表情警惕,充满了不信任。
桓离也有些恍惚。对啊,于公,他是联邦老对头帝**校的学生;于私,他总是自作主张地令她身处尴尬的境地。
他凭什么去救她?
苏玖将手环屏幕亮给他,上面显示了程野柠定位的具体数字:“我没法分享给你,但如果你真的想救她,跟我们走。”
陆行风:“诶?我还没同意呢!”
文昭拉住他劝道:“他感知双S,加入我们能救出野柠的几率也大一些。”
陆行风看他们俩都向着桓离说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甩开文昭的手朝大海走去:“行,出了事我可不管。”
苏玖最后进入机甲,回头看了一眼岸边,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还是转回去,默默地跟上了陆行风。
————
救助员基地,有人发现高级救助机甲少了一台。
“谁开走了?怎么都没登记?!”
“查一下感知匹配记录。”
“权限很高,没有名字,貌似是学生救助协会那边。”
“问协会会长是什么情况,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好。对了,刚刚有学生反应,有人被‘超’级异兽鸣鲲吞下去了,请求救援,但系统显示该学生目前状况一切正常,便驳回了请求。”
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人回道:“不是大事,稍微留意一下。”
“好的。”
不翼而飞的高级救助机甲正在高速往海底潜去,喻景明将方向设置程野柠的定位,向克洛发起通话。
“再有事情瞒着我,你就去死。”
克洛刚接通,就听见这么一句冰冷而恶毒的诅咒。
他叹了口气,只好全盘托出。
“破茧”计划的药剂内有一种鲸血提炼的物质,所以程野柠会在面对海洋时情不自禁。抑制剂也只是降低了她对海水的依赖性,但如果真的遇到鲸类,甚至鲸类异兽,都会激起体内强烈的反应。
喻景明的手颤抖得甚至没法准确操控机甲,在水里翻了几个跟斗。
“这次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们真的会遇到鲸类异兽。”
喻景明没有理会克洛百年难遇的道歉,他冷冷说道:“敬松衡要她活着,我会拼命救她。但如果我们都死了,隐瞒重要信息的你,先想好自己的死法。”
克洛经常听到别人的威胁,要么是猎物的苟延残喘,要么不痛不痒,但只有敬松衡能真正让他感到恐惧。
还没等他回答,喻景明已经切断了通信。
鸣鲲把程野柠含在嘴里,因为她身上全是金属或者塑胶,把整个人体积膨得很大,所以一时没有吞下去。
它悠悠朝海洋深处游去,在不经意间绕出一个大弯。
桓离一直追着定位,明显感觉出它在躲着什么东西。
“这一块有鸣鲲害怕的东西。”他在手环地图上画了一片圆。
陆行风也感受到了路线明显的圆弧状偏移,便直截了当地说:“我去看看,你们继续追。”
话毕不等文昭反驳,推动加速器就朝那片海域去了。桓离也没浪费时间,继续抬高压力,朝深海下潜。
陆行风离开后,遇到了几只极其暴躁的‘危’级异兽,它们在这种状态下战斗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更不用提人类在海洋中本就被压制,就连他面对它们也有些吃力。
“MD,真是祸不单行。”他被烦得不行,干脆开启了感知屏障,虽然有些耗费精力,但感知在他以下的异兽便不会再感受到他的存在。
越往那片圆形的中心去,便越是惊悚,因为不管是异兽还是普通海洋生物,都在厮杀,甚至自相残杀!
细小鱼群如海底的龙卷风,所过之处的鱼类都被咬伤,甚至有的直接被啃成了骨架。大鱼则横冲直撞,逮谁咬谁,路过的同类猎者也不能幸免。
陆行风像一片安静的雪花,在四处飞溅的鲜血中飘落,最终看到了那包围圈正中心的——红色宝石。
什么东西?
陆行风家里不穷,见过的宝石也不少,却从没见过这种深红如血,在海底还能煜煜发光的石头。而且周围的生物都这么疯狂,想必跟它也有关系 。
这样想着,他探头探脑地打量四周,发现没有生物在意他的动作,也没想来护着这石头。
他伸手,握住那宝石的时候,甚至听到了如琴弦崩断的铮鸣。
厮杀的场面静止下来,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生物们,停了一瞬,便四散离开了。
陆行风:???
他将宝石传到机甲舱,将方位设定好程野柠的定位自动驾驶后,便双手捧着这颗奇怪的东西细细观察。
————
鸣鲲被桓离等人追上之后,本不想争斗,但这个人类竟然不怕死地拿刀上来挑衅它!
它庞大的身躯在海水中却飘逸得像一片羽毛,虽然躲不过桓离长刀,但用鳍对他那脆弱不堪的机甲拍打几下还是绰绰有余。
桓离在机甲里喷出一口血,巨大撞击造成的内伤不容小觑,他能感觉自己的感知正往外流逝,却做不到将其堵住。
陆行风终于赶来,他将宝石传到外面,举到头顶:“我来了!”
文昭看了,差点也没喷出血来:“快收起来!!”
“啊?”
鸣鲲的双目变成红色,瞬间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感知,尾鳍猛摆将桓离拍了出去。
“那是龙血石!会激发生物……”
话没说完,他们的防御机甲也被顶了出去。
陆行风连忙将石头又传回舱内,不知所措:“那怎么办!还以为他害怕这个!结果是给他加Buff啊!”
没有直接接触海水,龙血石对鸣鲲的影响降了一些,但它还是双目充血,浑身紧绷。
陆行风抽出双刀,再怎么样现在也只能拼了!
鸣鲲尖锐地叫了一声,头朝他迅速游来,陆行风刀扎在它右脸,接力朝上一滚,正好从它流线型的脸颊边滚过去。
他趁手又补了一刀,没想到刀却卡在了鸣鲲的眼球里拔不出来,被带着转了一圈后不得不放开,只剩一把刀握在右手。
鸣鲲痛得吼叫不止,摇头晃脑却只是将身周的海水污染成了血泊。
愤怒的加持下,陆行风也被它横冲直撞的双鳍和尾鳍打得无力反抗,银竹的外壳甚至有些松动,机甲舱内不停闪烁“失去感知链接”的提示。
混沌的海水之中,他看到鸣鲲的头朝他撞了过来————
没有预想之中强力的撞击,他被一个机甲顶开了,两相碰撞发出金属的碰擦声。
黑色的机甲挡在他面前,机甲舱甚至已经被巨大的压力撞裂开。
桓离的光晶长刀深深插入了鸣鲲的头顶,他的双眼、嘴角,甚至耳朵都开始流血,陆行风感觉面前的人体内爆发出一股铺天盖地的强烈感知。
他被震晕了过去,也被弹飞了,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鸣鲲的头部被炸成了一团海底的血云。
桓离被弹出机甲舱,作战服自动打开潜水模式,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摸索着在红纱一般的海中寻找那个身影。
程野柠的海洋护具内渗入了鸣鲲的血,血液沾染到她的皮肤,瞬间消失不见。
桓离虚弱地拨水朝她游去,他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全身多处骨折,感知也在方才全部爆发。
血雾被流动的海洋带走,他们也顺着浮力不断向上升起。最后他在渐渐清明的海水中抱住了她,也晕了过去。
梦中,他拥住了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