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纵然已经和瓦/尔/特还有丹恒商量出大致的列车清扫计划内容,心里也已经有了大概的调查范围规划,但姬子还是想要让瓦沙克能够在列车上有更多参与感,微笑着询问祂的意见。
为什么要询问我的意见?
瓦沙克明白姬子的意图,但明白和理解是两个意思,对于姬子大部分对于自己的要求或闲暇之余讲述的寓言故事,祂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很难做到在人类认知中的理解。
“……各自去自己的房间检查一下,不管是大型还是小型的真蛰虫,它们都很喜欢在温暖的地方筑巢孵化。”
内心想着无法理解姬子询问自己的多余行为,嘴巴却很坦诚地在奥博洛斯的轻嗤声中说出当下能够最快找到虫卵的方法。
“不管是谁的房间吗?”姬子温柔地追问,尽管她知道瓦沙克会说出口的答案是什么。
“不管是谁的房间。”瓦沙克肯定地说。
不觉得你这次的“许愿者”很像人类社会中那种‘老师’存在吗?
看着列车组其他人都在忙前忙后地准备着车厢内部大扫除计划要用的工具,和姬子一块坐在沙发上围观的瓦沙克突然收获了来自奥博洛斯的一句没头没尾的询问。
说是询问,实则也不过是奥博洛斯的感叹从后面代表结束的句号变成了抱有一定程度上的问号。
祂甚至连语气都懒得装一下就直接搬到众人共同出演的舞台之上,某种意义上可谓是在熟人面前懒散到伪装都不屑伪装了。
回忆着姬子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宛如即便看到了一位学而不思且思而不学的学渣,也在耐心地引导着对方如何从半知半解的起点迈向她所认为的正确终点,还有在一些细节上能表现出的细心……
瓦沙克默默把能象征祂又在不思进取的询问给吞进肚里,承认了奥博洛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从天而降的即兴比喻。
……是挺像。
从喉咙中挤出几声不置可否的嘎嘎嘲笑后不再做声,奥博洛斯心想难得这家伙肯从空无一物的废墟中挖出祂连脑髓存不存在都值得怀疑的大脑部分,用心思考自己提出的观点。
指不定在另一个星神和自己都不存在的平行世界,姬子就是一个会为了自己学生而献出性命的好教师,但这也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有关系的只会是那个世界的人,以及或许自己应该去找点事来做?
和奥博洛斯的对话又一次以对方不再回应自己作为结尾,自认目前列车上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也不需要有什么额外准备的瓦沙克用外边区域都长满苔藓的脑子(奥博洛斯语)咕噜一转,想到了自己往常从来不会想到的主意。
说做就做绝不拖延,瓦沙克干脆利落地把先前一直在自己怀里吃掉渣小零食的白汀往姬子的怀里一塞,在对方仿佛洞察万物的温和注视中留下一句“我去检查一下我的房间”的短短解释便直接提前离席。
到底是不是因为稍微有些担心自己房间里堆放的大小青龙周边堆以及云上五骁们曾经给自己带来的小礼物们,是否会由于虫子们的无意冲撞而受到不可修复的损伤?
姬子淡笑不语地喝了一口自调的咖啡,还顺手给怀里的小白汀也倒了一杯同款咖啡,成功收获了一只连炸毛都即刻停止,满脑子都在思考该如何逃掉这杯乌黑水泥渣的胖狐狸。
移动的电子门隔绝了列车组们正在大呼小叫地进行着的360°无死角全方位清扫计划,也给了瓦沙克能够独享一片安静空间的短暂时间。
“你竟然没有提前离开?”
用余光眼尖地瞟到端坐在瑟瑟发抖的扑满以太灵头上的黑猫,瓦沙克歪了歪头,不解地发问。
虽然在列车启程之前祂的确是背着列车上所有人,与艾利欧一块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断断续续地进行着可有可无的闲聊。
但当星从空间站回来,自己也要前往车厢集合的那一刻,瓦沙克几乎都已经默认那只目前仅能保持着黑猫姿态的对方早就呼唤先一步到达匹诺康尼做准备的银狼将它传送回去。
“被阻隔在列车信号都发不出去的巨型真蛰虫胃袋里,就算我现在有心想要离开,也已经无法离开了吧。”
优雅地从因为害怕自己到抖个不停的坐垫上跳下,艾利欧不自禁地轻轻晃了晃被星核猎手们保养得极其顺滑的黑色尾巴,只字不提刚才为什么在没有遭遇真蛰虫虫群之前离开。
大概是因为就算是身为被命运操控的「命运奴隶」,也还是想要亲眼见证一下命运真正的发生吧。为自己的奇怪行为找了一个颇有谜语人气质的奇怪理由,艾利欧想。
“但是姬子和其他人知道你还在车上大概会生气吧,而且白汀对我身上残留着你的气息很敏/感,她不喜欢你的味道留在我的身上,刚刚好不容易才让她相信我在外没有接触过什么野狐狸。”
木已成舟,实难挽回。瓦沙克不在意艾利欧轻描淡述的一句话辩解,祂只是将自己不希望看到的「未来」用最平淡的语气说了出来。
“直到列车成功脱离真蛰虫,或者是被对方的胃酸给腐蚀消化之前,我都会老老实实像个不会动的玩偶一样待在你的房间里,不会让列车上除你以外的其他人看见。”
喵了一声做出了如何解决前半个问题的轻飘飘承诺,但至于后半个问题,艾利欧礼貌地表示爱莫能助,
“我对自己因为这点小事而招惹到丰饶令使这件事深感歉意,但被动性留下气息这点并非当下的我所能控制的事情。”
仅仅只是“当下”吗?
瓦沙克注意到了艾利欧话语中看似有些古怪的用词,但祂没有理由去多想其中所包含的真正意思,权当没有听到。
因为在艾利欧重新以“许愿者”艾利欧的身份踏入这次轮回的时候,不论在瓦沙克还是在「树」的眼里,他都已经失去了需要被时刻观测的必要。
而且既然已经成为了任由自己掌握生死的蚂蚱,那么除却蚂蚱妄图想要逃离手心的时候,剩下的时间里自己又为什么要在意藐小之物的其他动静?
这是几乎霸占着全部苏醒时间的「树」对艾利欧最为轻视的想法,也是高维生物间对低维生物群体不可避免的蔑视,就连瓦沙克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这个想法的影响。
甚至如果不是那个和虚空万藏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家伙(奥托·阿波卡利斯)登上了虚数之树,以他的一切创造了一节能够让「某人」存活下来的树枝,那么此刻降维于列车上的意识应该是那位当前仅存活在他人话语与记忆中的「树」,而非目前还能够和他人进行半个正常交流的瓦沙克。
耐心等待着瓦沙克的赞同或反对的回答,在虚数之树顶端上观测到过往一切的艾利欧想,他到底还是对施舍给自己再度参与轮回机会的对方有着一丝无法用言语完全描述的信任感。
“……不乱动房间里面那些东西的话,就任由你待着吧。”
就算再怎么从漆黑的黑暗中窥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从宛如藤蔓般错综复杂的未来里找到对于列车组而言相当于最优解的答案,于是在时间无声地催促下,瓦沙克只好选择顺应了自己的本心来回答。
“我会的,前提是如果那里的「虫」还没有诞生的话。”
看出瓦沙克的回答完全是发自对方真心所想,艾利欧连自己回答的语气都肉眼可见地轻快不少,更别提他那条和气味一样不受自己控制的尾巴了,其晃动的速度完美暴露了他此刻的良好心情。
“……我的房间里有「虫」?”
关系到自己持有物的完整性,这回瓦沙克可不能当做没有听到,祂再次询问了一遍无意间透露出这个炸裂消息的艾利欧,颇有种如果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就直接不管不顾地冲回房间把「虫」给消灭的行动。
“不然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待在这里避难,而不是在房间里等着你回来?”
用反问的方式肯定了瓦沙克的猜测,艾利欧不慌不忙地又补了一句,“不过倒也不必过于担心你的那些小东西,毕竟有位好心人替你处理房间里那堆「虫」了。”
如浸泡在墨汁中的笔尖触及了纸张般,一阵莫名的悸动迅速地从瓦沙克的躯壳中寓意着心脏的重要部位传染至了祂的全身上下。
就像自己第一次在罗浮仙舟的宣夜大道上遇见阿贾克斯,还顺手抓住了他的围巾一样。
突然间想到了某位存在都是薛定谔的同谐令使,瓦沙克刚想开口询问还在游刃有余地舔舐猫爪的艾利欧那位帮忙驱虫的好心人名字,一阵让人无法忽视的破门声便从车厢走廊的最深处——也就是自己房间的位置上传出。
略过地上的黑猫向远处望去,一只被打落在墙上发出刺耳叫声的真蛰虫映入了瓦沙克的眼中。
如果说陌生好心人是一只同类真蛰虫的话,那么艾利欧可真会说笑话。不合时宜地开了一个玩笑,显然瓦沙克并没有打算有任何企图放过对方的怜悯心。
“逃得掉吗!”
只是在瓦沙克还尚未想好要如何处置对方的时候,伴随着车顶上方凭空出现的水色箭矢,姑且仅存在于自身记忆中的熟悉声音骤然响起。
在祂因此而愣怔的短暂几秒,只需一眼就可知晓究竟蕴含有庞大能量的箭矢便已经遵从着弓箭手的命令,一刻都没有停留地从天而降。
虽然顾虑着此处身为星穹列车上在最后一刻收敛了能量,只是将这只意图和来意不明的好心人同归于尽的真蛰虫堪堪钉在地板上,没有对列车造成更多的损伤,但迎面掀起的巨大灰尘与强大的气流还是让瓦沙克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只得较为被动地向后仰去。
换做普通人或许只是向后退几步就可以直接站稳步伐,但瓦沙克一来在非必要的情况下都是漂浮着移动,比起其他人会更需要在意气流的变化,
二来配上这副就算披上了紫色长袍都远远看上去没有比三月七和星健壮多少,甚至和丹恒相比可以称得上弱不禁风的身躯,哪怕只是一个指尖的轻微变化,都足以让依赖着漂浮移动的瓦沙克如履薄冰。
被狂风挤压得重重撞在车厢的墙壁上,碍于这身负载的精神体过于沉重而导致外在过度脆弱化的躯壳,瓦沙克被迫吞咽品尝着这股从内向外的腥味,在喉咙中挤出了一声微不可及的闷哼。
不管是嘴巴里几乎快无法阻拦的奇妙味道还是背后几近一比一的修复与溃烂速度共存的火辣辣刺痛感,又或是透过最里层内搭的白色衬衫所感受的湿润,或是身体各处传来的各种异样感,
都让瓦沙克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多半是处于不太乐观的状态,不然也不会如此直接地触发了药师在躯体内留下的大量丰饶力量。
祂的上一次触发还是在上一次,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触发,大不了下次偶遇药师的时候再向祂索要一点用以补充的力量。
而且能够使用这种不符合宇宙规则的力量……这家伙不是现在的列车组不使出隐藏力量就能对付的敌人。
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瓦沙克知道艾利欧肯定在真蛰虫被丢出来的一瞬间就已经溜得不见踪影,祂现在只需要应付这位和银枝一样突袭到列车上的敌人(存疑)。
虽然感觉自己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类似单纯由能量组成的箭矢,在哪里听过这道熟悉的声音,但这些都不是瓦沙克应该关心的重点。
这里的动静估计会把待在车厢里的其他人全吸引过来吧。这才是祂所关心的地方。
要在其他人到来之前把危险排除(杀掉对方),不论用什么办法。这才是祂所需要完成的任务。
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没有半分打算浪费这些因为袭击而徒然流失于体外的异色液体的想法,瓦沙克强行终止了它们即将顺着引力落于地面的命运,将它们各自凝聚成一滴滴看似无害的水珠,悬浮停留在半空中。
祂已经做好了,只要对方稍微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内就将其射杀的准备。
而现在,正是将准备化作行动的大好时机。
如果对方没有做出那般举动的话。
——
“那两位曾经隶属至冬的执行官也来到了这个时间点,你应该见过他们,在你躲在自己创造的人造人皮囊里,从深渊里像个垂死之虫爬出来的时候。”
一块在宇宙中看似毫无人烟与陨石的“空地”上,手上把玩着大部分时刻都象征悲伤的白色哭脸面具,阿哈嘴上却毫无悲伤之意地对那位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命运走向,口中不停呢喃着他人无从听懂的陌生语言的王者发起了聊天邀请。
“我记得好像还叫凯亚?或者是凯奇?还是米亚什么的家伙?除了肤色和眼睛,还有那具有人情味的处理手段以外,简直就是从模板中刻出来的另一个你,莱茵多特的炼金术还真不错。”
“……акашаВледивЯ.”(我看到了瓦沙克的身影。)
就算遭到了在自己意料之中的无视,阿哈倒也没有像当初在寰宇蝗灾里瓦沙克在祂面前公然走神一样就立即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换上面具假惺惺地在那干嚎着哭泣。
欢愉也是需要精力来创造欢愉的动机和过程,最后忍耐着迫切想要看到结局的心态,等待在祂看来的Happy End到来。
这是祂此次从脆弱的人类■■■■升格成为“阿哈”以来就一直信奉的观念,对此祂可以乐此不疲地在寰宇中埋下欢愉的种子,等待一些妄图揠苗助长的白痴的到来,让种子迅速成长发芽。
“是的,是的,你看到了,但又能怎么样?瞧瞧你这幅要死不活都还在预言的落魄模样,简直像个看到人就拉着对方裤腿在那死乞白赖讨生活的乞丐。”
毫无情面可言地大声嘲笑着末王,很显然阿哈对一个连自我意识形体都保持得摇摇欲坠,只能凭借附身等不入流手段来维持星神身份的幽灵同僚,没有半分想要给予对方一丝额外的同类关照。
“要我说你不如早点陨落,去陪那条道然正茂地坚信自己不朽的长尾爬行类动物还有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公然溺死在量子之海的阿基维利好了。”
也不知道阿哈的嘴欠到底是从尚未升格时的人类父母基因中流传下的天赋,还是在爬树期间被那只现在站在列车桌上发呆的乌鸦传染,至少祂话语中直白的辛辣已经成功让末王舍得从无论怎么挣扎都会一成不变进行下去的命运上短暂地移开了视线。
“虽然你们和一条满脑子只会生育的虫子间还三缺一一个被浮黎保下再度降维成人类的伊徳莉拉,但你们还可以选择用打□□的方式来缓解一下无聊的粒子生涯。”
这下轮到了阿哈无视了末王的凝视,在放飞了手中代表和平的假面鸽子的同时,嬉笑着把不在场的星神们皆用自己的方式挨个挨个拉下水。
“вижлыбыт ...акашаВатарб ,асерагА ,ябетюнмопЯ.”(我记得你,阿加雷斯,瓦沙克的兄弟…你竟然还活着。)
如果阿哈是一个虔诚行走在终末命途之上的命途行者,恐怕刚刚末王的那一瞥早就会让祂激动不已地记录下对方所说的一字一词,开始详细地分析隐藏在这段冗长话语中未知的命运。
“什么叫我竟然还活着?原来到头来你只看到了构成了阿哈大部分基调的那株灵魂,而没有看到阿哈本人吗?好吧,连只会说浑话的末王都记不住阿哈!阿哈真没面子!”
与方才嘲笑讽刺着末王的狂妄姿态全然不同,阿哈在一瞬间又换上了另一幅可怜兮兮的神情,仿佛好像看到对方突然陨落在自己面前般,站在原地悲伤地大喊大叫。
“……”置若罔闻地继续盯着阿哈夸张的面具颜艺表演,末王只是保持着祂不该有的沉默,完全失去了方才在一言之间道出对方真实身份的强硬气势。
但好在阿哈本就不需要祂的回应,祂自己的每一张面具就是每一位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话剧演员。
“不过这也不必多虑,可怜的■■■,好好动用一下你那不复往日智慧的无用大脑来想想吧,瞧瞧你叽里咕噜说的那一大堆加密语言,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会以这颗真挚且热情的心去理解你,包容你呢?”
尽管末王能够凭借祂特有的高位格说话方式规避掉法则的监视,成功说出阿哈曾经使用过的名字,但阿哈本哈却甘愿被法则进行捕捉屏蔽抹除一条龙服务,而且末王的前身可不值得祂用如此麻烦的方式来规避。
“олеоданотэенм и ,ималакрезимынзар ямувдвоцнокецноквыбилыбноиыв ,огенукак ,оцилежеокатолыбсавуыбилсеежаД.”
(即便与祂拥有相同面容,你和祂却终究还是两面不同的镜子,令我感到生厌。)
如果说假面愚者在各自为政的宇宙势力群体中风评不是很好是情有可原,那么自家欢愉星神阿哈肯定占了至少一半的原因,对此阿哈表示祂愿意对此事负一张扑克牌的责任。
“噢,这话可不兴说,至少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愚昧无知,我亲爱的末王。”
几乎是每说一句话就换一个不同的说话语调,阿哈充满敬意地向虚无化的幽灵鞠了一躬,“毕竟你总能够用你那徒劳无为的可笑挣扎,给我在终末降临前带来更多不同寻常的兴趣。”
尽管连末王自身都不知道这到底是阿哈在一时间内突发奇想而冒出的尊敬,还是建立在欢愉之上的虚伪敬意,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至少在这一刻祂大概是发自真心地认为,不是吗?
现在不需要过多关注阿哈的行动。
得出了上述结论的末王不再对阿哈浮夸且陌生的戏剧性表演做出任何祂所期待的评价,祂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列车……重新放在某位不论祂身处何处,精神发生正面或负面变化时都在无声注视的重要存在身上。
或许你和他的出现,能为这一轮早已注定了结果的轮回带来一线触手可得的生机,以往从未存在过的星核体……还有某位渴求着战斗的「愚者」。
我会期待着,纯洁无瑕的花儿发生改变的那一刻。
然后,静心等候终末的到来。
上周周末就写完了,结果去上海玩得太开心忘了这回事,顺便当圣诞节一块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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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五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