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无猜忽然被海林的一鞭子吓了一跳,虽然那一鞭子只打在床沿,仍是弹得老高,破空之声刺耳。接着海林鹰爪一般的手往前一抓,房无猜像是受惊的猫儿差点跳起来。她挣脱海林的手,颇有些不服气:“那他流血了!”
流血了不舔一舔吗!虽然……她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看那个松然和海林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做猫的习惯办了错事。
看来当人受伤了不能去舔。
海林郁气上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恨恨踹向床上的卫松然,都怪他勾\\引主子!
碰的一声卫松然被一脚踹歪,倒在床上,头磕在床头霎时起了一个大包。
“哎你干嘛!”房无猜凑上去拉住海林,摸着鼻子妥协,“好啦好啦,我不舔他了,你再打他就是不听我的话了!”
作为狸花,对于小弟维护自己的行为很受用,但是更在意小弟必须听自己的话,就像是小区里面她就是那一片的老大一样!
床上的卫松然自己默默起来,低眉顺眼端端正正的跪在床上,闷埋着头低低咳了两声。踹的那一脚让他胸口闷痛,但是他听见大小姐维护他就很高兴了,连带着身上的伤都不痛了。
“好了好了,那个大夫你快过来看看!”房无猜连忙招呼海林身后哑巴似的大夫过来看病,再继续耽搁下去她觉得松然的伤恐怕会越来越重。
海林捏了捏拳头,虽心中不忿,但还是侧过身子让了让。他虽然看不惯这个卫松然,但是向来做事妥帖。所以这次他考虑到卫松然外伤居多,专门请的是数量较少的男医。
谁知结果主子对他一句夸赞都没有,心都全部飞到那个奴隶身上了!
海林幽怨的狠狠瞪了床上的奴隶一眼。
卫松然静静地眨了眨眼,垂眸不语。
大夫搭脉诊断,房无猜就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还不停地嘘寒问暖。
“大夫,他怎么样啊?”得到了大夫答复说需要好好修养。
“喏,还痛不痛?”在大夫上药时房无猜看的着急。
那上药手法说不上轻柔但也不算重,但当大夫像是撒雪花不要钱似的把药粉撒到卫松然脸上时,房无猜看得龇牙咧嘴。
好痛好痛好痛!啧……
她看得入神,卫松然逐渐僵硬。
她为何这样看我……一定是我现在太丑了,满脸的血,大小姐她第一次见面夸的就是我的容貌,她会不会厌恶我……
正这样想着,那人就忽的一下像一只猫似的俏没声儿凑了过来,燕语呢喃,温温热的吐息湿热了他的耳廓:“呼——呼——”
“听人说痛痛吹吹就飞走啦,我给你吹吹,还痛吗?”房无猜扑闪着黝黑的眼睛,努力回想着听过的话。
这个“听人说”的“人”还是很可靠的。想到自己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蠢主人,房无猜稍有些许失落。
大小姐这副神伤的脸色,是在心疼他吗?
这个想法使得卫松然心潮澎湃,身形止不住的颤抖,“奴……”
有这么痛?吹吹不管用吗?房无猜疑惑,但还没等她询问出口,她就被大夫制止了。
“房大小姐,我正在上药,您把药粉吹走了。”男大夫夹在中间面无表情。
房无猜:“……哦。”
她默默退开。
大夫颇有点头疼的伸出手掌,用自己的手掌挡在二人之间遮住了房无猜的视线,也遮住了卫松然陡然剧红的肌肤。
早就听闻这房家大小姐脑子不太好脾气还很差,如今算是窥见一二了。这女男授受不亲,偏生这大小姐还不知羞的往男子伤口和裸露的肌肤上凑。
他看着发抖的病人也有心想要帮衬遮挡一二,但大夫他也是男医,女男大防在上,他就算身为医者也要注意自己的名声,面对着“声名远播”的房家大小姐,也只敢言语稍加制止,总不敢轻易顶撞这位不好惹的大小姐。
大夫僵硬着手十几秒,好在海林又及时火大的冲过来拉人了。
“大小姐!您……您就算再喜欢他也再等等吧!”海林有气也不敢对着房无猜撒,只自己气闷。
也不知道这小子哪里好,引得主子这般呵护。他气闷闷的将人拉到一边按到椅子上坐下,还反而揉了揉房无猜被自己扣的发红的手腕,生怕给大小姐留下什么印记。
海林在一旁暗自安抚自己:管他那个奴隶做什么,他海林始终都是房家里对于主子无可替代的存在就行了!他可是小姐最亲近最能干的属下!无人可以替代!
从小房无猜脾气就不好无人可以近身,只有家主和海林例外,可以贴身照顾房无猜。
他海林在这房家对于大小姐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
海林反复说服自己他永远是特别的,克制的瞥向卫松然。
哼,小小低贱的奴隶,不足为惧。
这时候门外跨进来一对主仆,为首的女子锦绣华服、朱钗简约大气,并不繁复却是贵气逼人绝不敢让人轻视半分,整个人器宇轩昂,声音威严,“无猜。”
这人身后跟着的就是才和房无猜见过面的岚雾姑姑,此时低眉顺眼跟在其后。
这个特别的声音让房无猜条件反射性的抬头,紧接着又是脖子一缩,下意识般的她感觉这人有点儿可怕。
满屋子的人以海林为首先后啪啪啪的跪地,齐齐呼道:“见过家主。”
卫松然一听也连忙在床上匍匐,屏息不敢出声。
这架势让姿势背向门口的房无猜更加不敢动弹了。她梗着脖子动了动耳朵,家主?好像是原主的妈妈?家主这个称呼听起来很威风的样子?
反正她明白了这全部人都得听这个家主的话。
房家主对于自己的大女儿爱答不理的态度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甚在意的扫视一圈,视线停留在刚刚明显拉扯些许的海林、大夫和房无猜三人身上,眉宇微皱,又看了眼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却仍旧脏兮兮的卫松然。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奴正躺在自家宝贝女儿的闺床上,她的眉头更紧。
房家主声音冷淡,“这里看样子是没什么忙的了,无猜随我出来。为娘有话与你说。”
房无猜嘴比心快,立时反驳:“我不去!”
谁要跟她去?看着就让猫害怕!
本已经转身欲走的房家主脚步一顿,整个屋子的气氛也跟着冷凝一秒,就连海林都忍不住一颤。
家主可是最听不得忤逆的,凡是有人悖逆她的意思都会死得很惨,当然,备受宠爱的大小姐和深受器重的二小姐例外。
“罢了。”果然,房家主对于这个大女儿总是要纵容上几分的,这孩子只要还肯听她讲话不无厘头的发疯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房家主妥协的重新进屋,走到床边站在房无猜的旁边,开口吩咐:“你们都下去。”
众人纷纷应是,由岚雾和海林带头退了出去。
床上的卫松然本就动摇,接收到来自岚雾的眼神示意,也连忙准备下床退出去。
可房无猜眼看着浑身是伤的人摇摇晃晃挣扎的要下床连忙把人给按回去,“哎哎!你不能随便动弹的!你不要命啦?!”
像是个忽然有点炸毛的小猫。
“大、大小姐……”卫松然支支吾吾、进退两难。
卫松然头顶着房家主居高临下的威压,身上是大小姐强行压住他的手,只得半跪不跪的僵硬定格在半空中。
房家主没想到,自己的大女儿对这人这么爱护?真是少见。不,是从未见过。自小她的大女儿就心性残忍,喜于折磨他人取乐。
但今日这点反常是个不错的讯号,于是她好奇地略微挑眉,看向这个一身脏污毫无出奇的奴隶,“听大小姐的,你就好生歇着吧。”
说着房家主一撩衣摆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大女儿醒来是否安好,现在则是改变了主意,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
看着卫松然又诚惶诚恐的坐下,靠在床头后,房无猜才回过身子,垂着脑袋喊了一声:“娘。”
颇有点儿心虚,平时原主应该喊娘吧?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吧。
好在原主虽然性情奇葩,但在娘的称呼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出格。房家主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目光从卫松然身上掠过,思及岚雾私下禀报的这小奴的身世是卫氏之后,房家主眉头轻蹙,若是此人想借由无猜生事……
她沉声警告:“今日是大小姐喜欢你,让你得了优待。但男子低贱,又身为奴隶,今后须好生侍奉大小姐,凡有一丝一毫损坏大小姐之事,立时处死,绝不留情。”
房家主钗环未动,目光如刀。
卫松然心思聪慧,立即匍匐称是,“家主放心,奴生死追随大小姐!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身形瘦弱的少年看起来摇摇欲坠,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坚定非常。
闻言房家主还算满意,一个无权无势的男奴儿罢了,她还有自信捏在手里,就随着女儿玩玩也无妨。
“无猜,既然你要让人在你的房里休息,那你就随为娘出来说说话吧,省的你耽误了人家诊治。”房家主把房无猜叫往书房。
房无猜乖如鹌鹑麻溜的跟了过去,乖乖坐在房家主的面前。这人看着就凶凶的怪怕猫的。
房家主照常询问了下女儿的状况,叮嘱了下女儿还是要静心养病,什么男奴要打要杀都后面随她处置,但现在还是需要顾忌自己脑袋上的伤,不要四处乱跑云云。
房无猜都一一答应下来,感觉自己这个娘还是很不错的?蛮关心自己的嘛,房无猜听得三心二意,乱七八糟的答应下来,感觉这么絮絮叨叨的人让她又想起那个碎碎念的蠢主人了……
想着就更加走神了,嘴上全都胡乱答应着。
房家主看着今日安静听训的大女儿,更是意外了。心头微动,莫不是那位道长的话开始应验了?
依照往常,这大女儿虽说是还把她的话听上八分,但也少不了她费些唇舌哄一哄,今日却这般听话?房家主不由得又想起当初那白头发老道所下箴言——
“大小姐乃天降大才,需历劫才得入世。大难不死,性情大变,好恶相反,必有大成!”白头发老道胸有成竹。
“大成?我并不指望……”房家主当初苦涩一笑,摇摇头道,“我只盼望她能平安长大便是了……此女乃是我结发夫郎留在世上唯一血脉,糟糠之夫与我共度风雨却无福同享荣华,我心中有愧。”
白头发老道是一名神神叨叨的道姑,笑起来神神秘秘。此刻闻言收起笑容,正色安慰:“房家主有情有义,上天必不会辜负。大小姐今后定会恢复如常有大造化在身!”
必不会辜负么……房家主回神,目光看见房无猜头上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伤口,不免有些后怕,那日无猜被人砸破了头当真是血流成河……等等,这不就正巧应验上道长所说的“大难不死”?
房家主想到此处立刻激动难耐的起身,连忙招呼道:“岚雾!岚雾快!快给我安排……”说着行色匆匆就出门去,行至台阶又急急回头叮嘱房无猜道:“无猜乖,娘今天出门办点事儿。你现在心思若是还算安静就抄抄书,明天娘给你安排好吃的啊!”
说完便匆匆而去。
只剩房无猜在原地,奇怪自己这个娘为什么忽然这么着急?刚刚端庄持重的样子这么快就不见了。
想不明白的房无猜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看向了一旁的书桌,脑海中忽的闪现过许多似曾相识的画面,自己似乎在这张书桌上写过字?
哦可能是原主的记忆?房无猜循着记忆的感觉在书桌前坐下,又思及刚刚房家主说的让她抄抄书,下意识就拿起了笔,一回神笔下已经写了两行:“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1】
正是不明所以时,脑海中又响起一句话,像是个老道姑在说话:“房家主不必担心,大小姐天赋异禀自己便会识字。多抄书利于静心休养。”
房无猜不知道这是谁说的,但也依然下意识抽了抽嘴角,谁天赋异禀居然会自己认字?这道姑为了骗钱真不要脸,幸好穿越过来的是她这个举世无双的聪明好喵,跟着自己的蠢主人看电视听小说已经把字都认得差不多了,也算是间接的圆了她这个谎话。不过这个世界也是很奇怪,文字居然和她原本的世界相差无几,也让她辨认起来毫无困难。
又看了两眼纸上的《道德经》,无聊。
房无猜撇嘴甩开了笔,她才不要抄书。好动又好奇的天性让房无猜眼珠子提溜转,这家人这么有钱的样子,她倒是要找找这书房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存起来去买小鱼干!
随手就打开了一旁的小立柜,一下子就被一个描金边的沉香匣子吸引了目光。
哇这个金闪闪的这么漂亮肯定装了好东西!
房无猜小心翼翼的把匣子端出来,随即被沉香扑鼻的味道刺了鼻,嫌弃的一扔——
哐啷一声,匣子坠地,盖子歪斜,露出里面的瓶子和纸张。
咦?那熟悉的字迹吸引了房无猜的注意,她捡起来仔细查看。
一个药瓶大小的蓝瓷瓶,用红布木塞封口,瓶子上黑色墨迹歪歪扭扭写着“猫主子等我”,房无猜费劲儿打开一闻,“啊秋!——”薄荷粉!
这一打喷嚏手一滑,差点摔了瓶子。房无猜连忙紧紧握住,呵,我的笨蛋主人又错买猫薄荷成了薄荷:D
这才发现自己一用力,瓶子上的墨迹被自己擦花了,只隐隐约约还看得清“等我”两个字。算了,看在蠢主人还想着自己的份上就原谅他了!
房无猜大猫大量的把瓶子放下,打开另外那张纸,上面画着一个长发飘飘的男子,长得和主人有八分像,看来这就是主人现在的样子?他现在没有记忆,用画像对号入座也挺好。
画像里穿的也很好看,唔……房无猜费力想了想,像竹叶的青绿色,还行。比他平时穿拖鞋短裤的品味要好。
猫猫认可、猫猫点头。
房无猜咧着嘴把画像反过来,只见画像背面狗爬的字写着:此物为证!
字还是一样的丑!
房无猜笑容凝固,啪的一声放下画像,准备把画像和薄荷粉都收起来,但一看那个沉香匣子就觉得刺鼻,嫌弃的一踢脚,匣子就被踢往一旁,画像和瓶子最后被她随手塞进书桌下的抽屉里。
反正也没人敢随意动她的书桌。
收好了东西的房无猜甩手走出书房,书房没什么值钱的,她还不如直接去找娘亲要小鱼干来得快!是的,为了小鱼干,她这个娘认的很快。
房无猜走路带风,蠢主人虽然还没来,但是留的信也让她心情大好。
书房内躺倒在地值钱的沉香匣子:“……”
因为房无猜头还破着,她只能在岚雾和海林的注视下病恹恹的喝了两大碗老母鸡汤,拒绝了继续进食那没滋没味的粥和菜,准备回去睡觉。
她要好好睡觉赶紧好起来!好起来就可以吃小鱼干了!
哦对了,她屋子里还有一个伤号呢,那可是她身为四好喵喵救下来的人,可必须得好好照顾!
房无猜兴致勃勃地跨进竹马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海林一个人在门口踌躇像是有话要说。她也不大在意,径直推开自己的房门,结果一愣。
房间里也是没人,床上应该躺着的那个人不见踪影,被褥都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好像还是换了一套新的。
咦?她救下来的人呢?她身为四好喵喵的功绩呢?
这时候海林犹犹豫豫地从门边蹭了进来,有点挫败不解的禀报:“大小姐,海林办事不力,没有留住人,请大小姐责罚!”说着话的样子活像是给自己家大小姐丢了天大的人,自责不已。
房无猜又是一愣,“没留住人?什么意思?”那人伤的身上没有一块儿好皮肉了,难不成还能自己爬起来跑了?
海林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回答道:“正是那奴隶不识好歹,念念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像是躲瘟疫一般,大小姐前脚刚出门,他就自己跑了。”
房无猜:“……?!”她的房间这么可怕吗?这么避之不及的样子。
“那他跑去哪里了?”房无猜立刻追问。
一想起那人的去处,海林更是不解,还是开口道:“他……自己回了地窖。”
地窖??
房无猜震惊,那人是自虐狂吗?!居然喜欢地窖那样可怕的地方!
还是说他宁愿去地窖都不愿意呆在她这里?
【1】摘自《道德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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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