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非良配 第3章 第 3 章

李大娘看儿子这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心下偷笑，面上却不露，只催着两人入座。

这家酒楼平日里他们也是舍不得进的，但今日不同，故以李大娘特意叮嘱儿子要舍得。

罗瑶打量酒楼里的内饰和往来宾客，心下感叹：不愧是长安城，就一个酒楼已是她没见识过的富贵了。

她父亲虽是教书先生，但是性情温良，偶有遇到家贫的学生囊中羞涩，还会减免束脩，故而家中也只是薄有积蓄，不曾舍得来过这样的地方。

那头阿俊已经喊了小二点了菜，又问罗瑶要添点什么。

罗瑶只是笑着摇头：“阿俊哥哥点就可以了。”

李大娘在一旁说道：“可别客气，今天咱好好尝尝长安城的特色。”

等小二走后，又小声对自己儿子说“你啊，以后要对阿瑶好，你们两个早点老李家开枝散叶，娘就什么也不图啦。”

罗瑶自是能听见，一时不知是何感觉，只觉得脸上烫的很。

而对面阿俊偷偷地瞄向罗瑶，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

罗瑶这顿饭吃得安静，全靠李大娘才没冷了场面。饭后李大娘看还有时间，便让安排儿子带罗瑶去长安城市的热闹处转转，阿俊憨声应是，罗瑶虽有些不自在，也只得跟上。

一顿饭下来阿俊也热情起来，不再话都不好意思说，逛着逛着还要给罗瑶买香粉首饰，看罗瑶连连婉拒才作罢。

两人这一路走着，罗瑶也慢慢放松开来，重拾了对长安城的好奇。

阿俊看她眼睛亮晶晶地，带着一湾柔意，心里热胀胀的，便又主动去搭话儿。

“蓉城这时节也还冷么？”

罗瑶答道：“蓉城这时候已经回暖，袄子都换下了。”

“那你冷不冷，我去给你买条棉巾，我看城里好多女子裹着又好看又保暖。”

罗瑶最终架不住他的热情，只能收了那条绛色的棉巾裹在脖子处，只觉得虽然好看不免有点打眼，但是看阿俊兴奋地样子，便也只是笑着谢过。

刚出门行了一会，却见前方不远处一队车马行来，只听有人高呼“当心退避”，阿俊一见便惊呼不好，赶紧拉了罗瑶往后退去。

罗瑶透过人群翘首一瞧，只看到数十名带刀护卫拥着马车前行，一名长脸男子骑马守在车旁，飒爽英姿，好不威风。

罗瑶愣住，那人她是认识的.......

一个月前的阆中田庄上，那年轻将领旁边站着的可不就是这人么？

罗瑶又去看那马车，可是车上帘子放下来，并不能瞧见车中景象。

正在发愣，却听旁边阿俊低声惊呼道：“主子今日竟然回府了！”

罗瑶不由问道：“可是定安候府的当家人？”

阿俊应道：“正是。”

看罗瑶似是好奇，又多说了两句：“定安候府可是世代簪缨，长安城里有名的望族，现任定安侯更是年纪轻轻就被当今圣上亲封三品兵部左侍郎，可尊贵的很。”

罗瑶点头还想再看看，时隔了一个月，她才知道原来救命恩人是谁，虽然对方尊贵，自己无法报答，总可以以后常为恩人烧烧平安香，望老天佑他平安。

却在此时，一阵大风吹过，罗瑶的棉巾轻薄，一个不注意竟被吹起，向那马车处飞去。

罗瑶下意识去抓却晚了一瞬，只能略有些心疼地看着被吹打道车架上又飘落在地的棉巾。

阿俊安慰道：“等马车过了，我们再拿。”

马车正行过街市，车上帘子突然被风吹起，一角红色蓦然出现又滑落下去。

骑在马上的林子安低身回话道：“主子，乃是一条被风出来的棉巾”

车中景宸冷淡应声，林子安直起身子继续护着马车往前走去。

待车驾行出一段，罗瑶奔到路上捡起落上的棉巾，幸而只是沾了好泥灰，不曾破损。

与阿俊挥别后，罗瑶和李大娘再次搭坐牛车回庄上，刘大娘含笑道：“阿瑶，别看阿俊这孩子憨厚，却是个会疼人的。”

罗瑶羞敛，只听李大娘又问：“可还中意么？”

这话却不好不接，于是含羞点了点头。

李大娘自是高兴，心里盘算着两人年龄也到了，可着手挑个好日子，让两人成婚，至于罗瑶月事未来，倒也不打紧，反正也得先成亲才能要娃。

罗瑶看李大娘面目慈善地一直看着自己，也能猜到几分她所想，以后姨母变成婆母，夫君看着也是良人，想必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吧，倒也不枉爹娘临终前的一片苦心。

长安城定安候府，太夫人景梁氏正带着众人候在门口。

待马车停下，景府管家立马指挥小厮们上前服侍主子下车。

景宸一下车，太夫人便在身边嬷嬷地搀扶下迎了上来，旁边有个半大的少年，也兴奋地冲到跟前。

景宸嘴角弯了弯，先给祖母行了礼。

老太太头发花白，精神倒是矍铄，笑着扶正了自己的嫡长孙。

又连忙招呼嬷嬷给景宸披上披风，免得受了凉。

景宸笑了：“还是回府了好，有祖母关心。”

旁边景旭插嘴道：“哥你这话说的，还有我呢！”

景旭还是个小少年，脸上的婴儿肥都未褪，向来对他大哥很是敬佩，自小就爱亲近。

老太太看他的好动皮猴样儿取笑道：“是谁听说大哥要回来，立马哀嚎就怕学业被考教的呀?”

景旭顿时面露苦色，嘟囔道：“我的好祖母，这正高兴着呢，能别提么？”

众人皆是大笑。

景旭也不尴尬，跟着大家一起笑闹，却又想起什么，疑惑道：“哎，我却没发现，嫂嫂今日怎不在？”

他问得随意，却不妨众人皆是一阵沉默，迟钝如他也反应过来，不由心里暗暗给自己掌嘴，真是没有眼力见儿，且等着大哥收拾自己吧。

太夫人看了看景宸，叹了口气：“珍儿近来身体不适，她那身子你知道的，所以就让她在房里休息，免得出来吹了风受了风寒。”

看景宸面色冷淡，又提醒道：“先进府吧，稍后你去舒湘院一趟关心关心。”

众人进府后，景宸打发了景旭去准备被校验的功课后，又陪老夫人述了一会话儿。

“你此去巴蜀可曾遇到危险？”

“回祖母话，一切安好。”

“哎，听闻巴蜀灾情严重，饿死了不少人，怎又至于如此严重了，前面明明已经派了人去赈灾，后头又让你去。”

景宸听老夫人絮叨，他自是知晓不少情况，但无论是哪一点都不太好言明，便只是让老夫人不要担心。

又听老夫人叹气：“前儿个，贵妃娘娘邀我进宫赏海棠，那海棠才打了花苞，哪有什么好赏的。不还是为了敲打我们，说什么：海棠无香，牡丹无子。牡丹无子却也可传代，人却总要有子才行。”

说罢看了看景宸脸色，又继续道：“我知你不爱听，也知你心中顾忌，但贵妃娘娘是要我景家的嫡长子留着她亲族的血，昭勇侯府也一再施压，哎，总要有个交代。”

景宸沉默不言，老太太见他如此，按了按额角无奈道：“罢了罢了，这事你自己做主，我这老婆子都这把年纪了，他们也不能拿我如何，你不必顾虑我。但只一件事，定安候府上如今的男丁仅余景宸景旭两兄弟，景旭还是个半大孩子。你已经二十有三，不为旁人，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这事你须得有数。”

景宸颔首：“知晓了，让祖母费心了。”

老太太看他这副淡定无波的样儿，好像什么事儿都能抗住，心里就难受，心疼他早早撑起家业，又想到自己那早逝的儿子，更是一时心伤，便不再留他，转身去了佛堂念经。

景宸出了院子，林长安立马上前问道：“主子，舒湘院那边来请，可是直接过去？”

景宸看了看天色，此时已至申时，早春的天黑的早，不久就要到晚膳时间，此时来邀，意思已经很是明显。

“去。”

行至舒湘院门口，钱嬷嬷显然已在外面等待许久，见景宸来了，面露喜色，忙领着小丫鬟上前行礼，又着门口丫鬟开门将景宸请了进去。

林西珍听到声响，正从榻上下来，见到景宸眼露惊喜，连忙见礼。

又吩咐钱嬷嬷道：“请嬷嬷去跟厨房说一声，多备点好菜好酒，别忘了宸哥喜欢的那道五生盘。”

这便是要请景宸留宴了，景宸不耐烦对方的小心思，便打断道：“不必。”

林西珍一下子笑得勉强，她生的很是秀气，柳叶儿眉毛丹凤眼，又因出生时胎气不足，故而一直体弱多病，虽不符合时下审美，但却别有一番弱柳扶风的风姿，任谁也不能否认她的美貌。今儿个又特意穿上了一身轻薄的水红色襦裙，露出大片细白的肌肤，衬着这笑，若是旁人，定会心生怜惜，可是景宸却似个铁心肠般无动于衷，半点眼神都不给。

林西珍紧了紧手中帕子，努力压下心中的委屈与失落。她微微抬眸，望向景宸，那眼神中满是哀怨与期盼。她轻启朱唇，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颤抖：“宸哥，我也是一片好意，想你能够好好吃顿饭，你连日操劳，实在让人心疼。”

景宸却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地看着她。他微微皱眉，沉声道：“听闻你近日身体欠安，那便好好休息，无需操心别的，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必如此麻烦。” 说罢，他转身欲走。

林西珍看着景宸决绝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她眼里闪过不甘，咬了咬下唇，出言拦他：“宸哥，贵妃娘娘的旨意我们总不好违抗。”

此话一落，她如愿见到景宸停下脚步回了头，再见对方眼神却被吓得心惊。景宸的眼神中满是寒霜，仿佛能将人冻结。他紧紧地盯着林西珍，那目光如利剑一般，让林西珍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所有的心思。

“旨意？贵妃娘娘是何旨意？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景宸的声音冰冷而严厉，每个字都如重锤一般砸在林西珍的心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她绞碎。

林西珍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她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触怒了景宸，但她也是无奈之举，婚后已经三年，她已经受不了被他如此冷漠对待，所以才搬出贵妃娘娘，正如......正如当年一样。

然而，她看着景宸那冷漠的眼神，却后悔自己行了昏招。

“宸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西珍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景宸却没有理会她的解释，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林西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