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县呢出了名的不止药草,还有清畅阁。
多的是如花似玉的美人,且又养着小倌,各个都是绝色,弹琴作画,诗词歌颂,不少风流之徒都以赎清畅阁的美人为豪。
沈墨津打听出来以后看着坐在窗边魂不守舍的庆安雪,那叫一个心疼,若是他反应在慢点,庆安雪被带去暗巷,进了清畅阁,那该如何是好?
可他转念一想,那是不是代表,清畅阁的女子小倌大多都是被拐卖而来?
“安雪,你在这等我,有事撕碎这块符咒,我会回来找你。”沈墨津起身,将护身符塞给庆安雪,没等庆安雪回答便从窗户一跃而下。
庆安雪探着身子去瞧,没看见沈墨津摔死可惜地收回身子。
清畅阁内,靡靡之音,清雅的布局让沈墨津还以为来错地方,衣着朴素的他被老鸨忽视着,一脸谄媚地迎接其他客人,沈墨津按兵不动,自顾自地寻了个角落待着观察四周。
“哎呀,大人你终于舍得来了,花姐儿念叨你许久了,来我带大人过去。”
老鸨笑着把新来的客人引上二楼,这时也有一位穿着清凉的女子给他奉茶,沈墨津低着头,那女子声音温柔,“公子是读书人么?奴家是碧云,公子喝了这杯茶便走吧。”
沈墨津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地面的琉璃砖,珍贵的灵石在此处只是地上的石块,“读书人待不得吗?”
“过会她下来瞧见你还在这,没有百金是离不开的。”
沈墨津知晓她的好意,试探道:“听你口音反倒像西北人士,怎来的这?”
碧云神色黯淡,却声音温和,“公子听错了,清畅阁的女子大多数是孤女,自幼养在这的,或许是奴家声音难以入耳,惹得公子不爽快。”
沈墨津这才匆匆看她一眼,不似其他女子一样皮肤白皙,反倒像小麦颜色,即使在清畅阁保养数日,也难掩日积月累的风吹日晒,西北多黄沙多干旱,那里的人大多皮肤略棕,粗糙,发丝颜色也是较为金黄。
碧云样样附和,哪里是她所言自幼生在清畅阁?
“你大可与我说实话,我此来也不是为了风花雪月,而是为了带你们回家。”
沈墨津直视她的眼睛,很漂亮的眼睛,金黄色像琥珀一样的眼睛,碧云神色一变,她看着沈墨津,不可置信以后便是淡然笑笑,“公子在说些玩笑话么?我们的家……”
“那婆娘呢?不管了,兄弟们砸!”
她的话语被一声巨响打断,一伙人一窝蜂都钻进来对着桌椅凳子便砸了起来,沈墨津站起身来,凝华出本命剑霜华,甩出一道剑气击碎那往另外一个女子头上砸的椅子,碧云见他凌厉的剑气,这下才敢信他说的回家不是场面话。
碧云拉住害怕不已的姐妹躲在角落,那一伙人见有个硬茬,撂下几句狠话,“那婆娘还找了高手来,呸,肮脏玩意,别那么贪婪。”
老鸨听见动静匆匆下楼,看见的便是满地狼藉离开的莽夫和执剑而立的沈墨津。
她自然知道什么情况,但眼下还是将手指向沈墨津,“混小子,敢在我这闹事?”
“不止是闹事。”沈墨津手挽剑花,慢步走到老鸨面前,老鸨看着他灵活的剑也是心下一紧,她拍拍手,几个大汉从后院走出来,碧云见状拔腿就往后院去。
“是砸场子。”沈墨津一剑抹了朝他逼近的壮汉脖子,人高马大的壮汉瞬息间倒在地上咽了气,这有什么不敢下狠手的?抢庆安雪的那几个人牙子也是如此,只要他们动了心思,那就是罪不可赦。
这一招下去,其他几人犹犹豫豫,老鸨也是心下明了,这招式很显然是修真人士,她冷笑一声,“真以为我没防备吗?你们这种毛头小子,做什么春秋大梦?想砸老娘的场子去誉满天下?去地府想你的千秋大梦!”
老鸨吹响口哨,顿时,门外传来一声咆哮,一串嘈杂的声音由远逼近,沈墨津侧身看向门外,只见一头虎兽凶神恶煞的朝他冲来。
是御兽宗的啊。
沈墨津脚尖点地,轻而易举跃到二楼看着虎兽在一楼横冲直撞,老鸨退到后院,反而计算着这次损失是多少金银。
二楼那些贵客到时候送上几个还未见客的丫头伺候便好。
“速战速决吧。”他并不是拖沓之辈,更别说只是一只虎兽,虎兽的主人应当在外面。
沈墨津反手握剑,看准虎兽位置,一跃而下,剑刃插入虎兽脑中,手中凝聚灵力,一掌拍在还在动弹的虎兽脑袋,头颅炸开,脑浆碎肉散落一地。
虎兽的主人气息反而淡了,似乎意识到不是沈墨津对手。
听不见虎啸声,老鸨还有些得意,不过是毛头小子,连一柱香都没撑到。
而碧云冲向偏僻的房间,背着昏迷的女孩子就往外走,老鸨瞧见后,啐了一口。
“这丫头果然装的不行,还真以为外面那家伙能砸我的场子?”
“这种屡次不知悔改的货色,不如让我们兄弟调教调教,接点散客也有的赚。”
“不如让我来教教你们,做人的道理?”
沈墨津提着滴血的剑,面上还沾着红白不明液体,嘴角上扬,语调不屑。
雨嘀嗒嘀嗒落着,早上阳光明媚的天午时变得阴雨连连,却有一处火光冲天,连绵的雨滴却使火越烧越旺,怪异的景象却让人直呼天罚。
沈墨津抬头看天,任由雨水冲刷身上血污。
他的心却是颤动的,几乎在哀鸣着。
足有二百三十七位。
二百十一位女子,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却在这受着苦。
这只是活着的,枉死的不知何数,在这里无人愿意记载,无人挂念,只有这些同病相怜的女子看着火光呢喃着死去的姐妹名字。
官府也来的很快,让人稀奇的是,李谦也来了。
他看见沈墨津,轻哼一声,“沈道长真是善心没地发,无故烧了清畅阁做甚?”
又看被安置在一旁的妓子,“这些啊,官府会安置的,等火停了,重新建起来清畅阁,再给她们一个赚钱……”
沈墨津不知何时出现在李谦身后,冰冷的剑刃抵在李谦脖子上,“得云宗的人何时用你处置?”
李谦笑了笑,“沈道长还真是赤子之心,她们身契都在官府抵押呢,一人便是万金,您看?”
碧云气急,“你这狗官!纵着清畅阁为非作歹,如今竟还威逼沈道长?”
跟着李谦的官兵闻言就要扣押碧云,沈墨津阻拦,“你们敢动她们一下,李谦的命保不住。”
其他女子也纷纷道,“我大可自裁于此!枉我此身也是孤身一人,眼下仇人下了黄泉,我还有什么不满!”
“李谦!你这该死的畜牲!清畅阁借你名义抓了多少女子?!你且把我们当成官运上的一块垫脚石,又何时想过今日会被人剑抵喉咙呢?”
“杀了他!”
李谦神色不变,沈墨津没料想过,竟是李谦所做,“你不怕安雪知道吗?”
“若你不带安雪来临县,那些人怎么会盯上安雪呢?”
李谦缓缓道来,对那些指责充耳不闻,“沈墨津啊,你要把她们带回得云宗,可考虑过你门中是否接受这些妓子呢?”
“不准用那个词称呼她们,得云宗以天下女子皆为一家,而我有幸拜入门中,更要对姊妹尽责,无人会在意她们的出身,只会心疼她们遭受你这种狼心狗肺之人磋磨。”
“说的好啊,你何尝想过我的官路走来多么不容易啊,无权无势,我只能借此搭上其他官员。”
沈墨津打断他,“这不是你使她们流落他人的借口,你也认了,你的罪孽我会上报朝廷。”
李谦嗤笑,“沈道长呢,这一趟游历难不成只见过清畅阁一个青楼?”
这句话让沈墨津沉默住了,自是不止一个,对于姊妹的压迫是无休止的,他今日灭了一个清畅阁,明日又会出来一个畅清阁。
“沈道长啊,年少轻狂,今日这事我也权当是走水,有救风尘的心那这世界万千风尘你救的完吗?灭得干净吗?”
“我活一时,便救一时,我活一日,便多救一人。”
李谦听他所言,眉眼间满是嘲弄,“是吗?那便祝沈墨津一帆风顺,心想事成呢。”
话音刚落,雷声轰隆,雨越下越大,窄小的屋檐挤满了避雨的女子,雨水顺着发丝滴落,衣衫尽湿,沈墨津握剑的手收回,一脚踹在李谦小腿,熟练地凝化出绳索将李谦双手捆在身后。
“碧云,带她们去最近的客栈吧,你暂且与管事说一律记在得云宗沈墨津名下,帮我一一统计各位姊妹姓名户籍,明日清早来官府取身契。”
碧云也淋着雨,她看着沈墨津的身影,又忆起陈国女子皆知的清灵仙君,这世间藏污纳垢,有多少姊妹与她一样身陷囹困?她便要学着清灵所言,不惧困难种种,只惧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