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唯洇昨晚总算睡了个安稳觉,白天她的头又开始疼,冬卉过来照顾她,特地为她请了大夫过来换药。
从冬卉的口中得知,平日里太子基本不会来这鸣雀园,是以这个园子仅仅靠四大婢女掌管。
昨日太子让她回屋休息后,便没再说什么了。
冬卉从梅良心那得知了姜唯洇是太子的人,也很是吃惊,便按照最尊贵的待客之道照看她。
“那个,冬卉姐姐,殿下还在这么?”
冬卉道:“回姑娘的话,太子殿下今日清早天不亮便进宫了。”
“这样啊,那他什么时候过来呢?”
冬卉道:“这个没有任何规律的,殿下有时半年都不来一次。”
“那……”姜唯洇欲言又止。
冬卉十分贴心地问:“姑娘是想见殿下?”
“嗯嗯。”她点了点头,眸含着希冀看着冬卉。
显然,冬卉遗憾地摇头,“奴婢也见不到殿下的人呢。不过若是殿下惦记着姑娘,想必很快就会来找姑娘的。”
他会惦记她么?都不要她了……
姜唯洇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上了药后头不是很疼了,可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周围的人也对她的事不了解,如今她认识的人只有太子殿下和安阳侯。
对了,安阳侯。
她可以去问那个将她带到鸣雀园的侯爷,不就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了么?
她又问起怎样能见安阳侯。
冬卉给的回答是她也不知道,她只负责看守这个园子,寻常不会外出的。
姜唯洇又叹了叹气,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找不着家的小青蛙,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不能乱跑,必须在原地等着别人主动来找她。
不对,她还是只头被磕破的恶毒小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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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宫女刚送走了哭哭啼啼的舒韵月,便远远瞧见太子殿下往这处走来。
宫女眼明手快连忙去回禀:“娘娘,殿下来了。”
舒皇后慌乱地将面前的瓜子壳推开,“快,快来个人搭把手。”
“奴婢来了。”
“这边,头发不要弄太乱了,会显得很刻意,还有脸色要虚弱一些,对,就是这样。”
“娘娘,真的可以了,殿下都要进来了。”
谢斐进入殿内时,便看到自己的母后神色虚弱地倚在美人榻上,连抬起手都很费力。
他阔步上前,只堪堪扫了眼便心如明镜了。
“阿斐来了。”舒皇后声音又轻又弱,似觉得不够,还咳嗽了几声。
谢斐递了盏热茶给她,“母后,润一润喉。”
方才嗑瓜子上火了怕是。
舒皇后假意抿了一口,遂又叹道:“阿斐啊,母后昨晚做了个噩梦。”
“嗯。”谢斐淡淡颔首。
她继续道:“梦中,哎,可别提多惨了,我梦见你打光棍到三十岁都没有娶妻,孤苦无依,最终被老三仗着有子的理由捷足先登当了皇帝,他为了他那恶毒的母亲把咱娘俩关在后宫每日每日地折磨,耳边不断传来他和薛贵妃的猖狂笑声,母后这就被吓醒了。”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谢斐的神色,想在她儿子这张八百年都没有任何动摇的冷淡脸上看出一丁点其他的情绪。
可她就是看不出来什么。
这孩子年岁越大,越让人看不清了。
小的时候还会笑,胖嘟嘟的小圆脸笑起来别提多喜庆了,而现在,笑容在他那是除了冷笑就是讽笑,看不出丝毫正常人的情绪。
果不其然,谢斐哦了声:“母后,梦与现实相反。”
舒皇后顿时一噎,凤眸怔圆瞪他。
“你就这般油盐不进?还有,方才韵月来过了,她说你从前那个旧情人追了过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再也不爱那女人了吗?她是怎么追过来的?”
谢斐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这事,见自己母后这般激动的模样,淡定安抚道:“都是旧情了,母后就不必操心。”
他神色冷淡的模样,落在舒皇后的眼里便是被感情伤透了心。
自己儿子难得铁树开花一次,竟遇到个心思那样恶毒的人,舒皇后说什么都不会接纳那姑娘。
“阿斐,母后说你什么好?即便你不喜韵月跳脱的性子,不是还有很多其他的姑娘么?舒家旁支也有许多很出色的,你为何就不曾考虑?”
“你身为太子,该知道自己所承担的是什么。”
谢斐面不改色,“儿臣知晓。”
他生来就是帝后之子,得到了寻常人得不到的一切,就注定要牺牲许多,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至于男女之情,他想过,或许再过几年实在拖不住了便找个适合的姑娘做太子妃。
只是趁现在,他还想再清静几年。
舒皇后感到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又舍不得对自己儿子出,忽然想起前不久她侄女来告状的事。
姣好的脸庞皱了起来,“那姑娘也忒坏了,你是没瞧见韵月秃的那块有多么……”
她想起舒韵月哭得毫无形象的样子,一时又想笑又气得很。
再怎么说舒韵月也是她舒家的嫡女,如今被弄成了这般模样,她还怎么跟兄长交代?
谢斐轻飘飘道:“又不是长不出了,正好她也可以减少出门的机会。”
“你、你、你……”舒皇后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竟还在包庇那个旧情人?说什么都是旧情了不必操心,想必还放不下吧。
“阿斐,你就这么爱她?”
谢斐:“?”
他只是觉得舒韵月很烦,趁他不在去了鸣雀园也不知道又想趁机做什么,这次被薅秃了,也是她自找的。
但他的母后不知道满脑子在想什么,罢了他也懒得解释。
舒皇后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后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昨日你的毒是不是发作了?”
谢斐点头。
舒皇后从方才的气愤,一下又转换为心疼。
她当初在怀谢斐的时候,便中了一味奇毒,虽经过救治毒被逼了出来,但那些毒素却已有小部分融入了谢斐的身体中。
谢斐出生后四肢俱全与正常人无异,当初她和嘉兴帝都侥幸地认为毒素的事过去了。
可直到谢斐三岁时,有一天他的眼睛开始变色了,是异常的墨绿色。
当时把舒皇后吓坏了,几个晚上睡不着,可除此之外谢斐并无任何问题,甚至在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憩后,眼睛的颜色也逐渐转为正常。
之后这种事便每隔一段时间会发作,并没有规律是隔多久,有时几个月不会发作一次,有时一个月发作几次。
因谢斐刚出生便被册封太子的缘故,这类隐疾只能隐藏起来。
关于当朝太子时常会变成墨绿眼的秘密,除了帝后和谢斐身边最亲近的人之外,无人知晓。
眼见舒皇后又要抹眼泪了,谢斐说道:“母后,已经寻到了解毒之法,如今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好,母后信你。”
谢斐说了该说的,便撩袍起身。
舒皇后喊住他,叮嘱道:“不准和那姑娘走太近了,快把她送回淮州。”
谢斐没理,走了。
舒皇后:“……阿斐!”
真气人,谁生的啊?
**
姜唯洇蹲在台阶处发呆,水彤走过来站在她身后,痴痴地看了片刻。
姑娘可真美,光是蹲在那处就像画作一般,那玲珑的身段和白雪似的肌肤,全长安都找不出第二个。
这也怪不得让那清心寡欲的太子殿下动了心思呀。
她看了许久,忽然疑惑道:“咦,姑娘,你的头发怎么是卷的?”
姜唯洇“啊”了声,转过身来,“什么卷的?”
“头发呀!”水彤走进,挽起她披散在背后的乌发,拨到前面来给她看,“你瞧,卷的呢,跟其他姑娘的长直发不同。”
姜唯洇抚着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水彤的,但水彤是双丫髻无法判断。
她迷迷糊糊道:“这样的头发是不对的么?”
水彤道:“也不是不对,就是跟奴婢伺候过的主子不一样,就比如舒姑娘的……”
说起舒姑娘就想起昨天的事,水彤选择跳过,说:“其他小姐的头发可直了呢,姑娘的就是弯弯曲曲的,很不一样。”
“那是不是很丑呀?”姜唯洇试图将自己的头发捋直,可她怎么抚平,这头发又给弯曲回去了。
可恶。
水彤摇了摇头,“不丑,可好看了。”
方才她站在姜唯洇的身后,便感觉看到了什么漂亮的仙娥似的。
那乌黑的卷发披散在身后,衬得她纤细的背影仙气飘飘的,别有一番韵味,跟许多贵女小姐们都大不相同。
姜唯洇不知道自己的头发怎么是这样的,难道她从小不会绾发髻么?
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对自己的一切都不了解。
看来只能问问太子了。
“不丑就好。”她抿唇笑了笑,有点害羞地将自己头发又放了回去。
阳光从屋檐下洒落,面前的姑娘笑得羞赧又乖巧,红润的面颊上犹如洒了一层绚丽的金光,美得精致,让人挪不开眼。
水彤不由心想,这么漂亮的姑娘,失忆前当真很坏么?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呢。
“人呢,叫她给我出来!”不远处传来嚣张的声音。
水彤听出来是谁,连忙拉着姜唯洇要回去,“姑娘你快进去躲着,许是舒姑娘来报仇了。”
姜唯洇犹豫了下,“这,不然我去给她道歉吧,她会不会原谅我?”
毕竟做错事的人也是她,好好的姑娘被她弄成秃头,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水彤道:“舒姑娘性子不好,她定不会听你的道歉的。”
她听声音,好似还带了不少人,指不定还带了打手,打算当场报复回去。
可来人气势汹汹势不可挡,连鸣雀园的下人都拦不住。
舒韵月老远看见了姜唯洇,气得脚步生风,一点贵女的形象都不顾及了,提着裙子便奔过来。
姜唯洇很快被几名护卫包围。
她看着面前这一脸怒意的姑娘,内心止不住生出愧疚,因为……舒韵月头上缺的那块,真的很明显。
她想,倘若她被薅秃了,也会很生气伤心的。
离近了看甚至有些诙谐。
姜唯洇一边愧疚,一边又抵抗不住自己的真实反应,她极力想要控制住翘起的唇角,偏偏这幅憋笑的样子着实惹眼。
舒韵月一下气得眼眶红了。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你这个恶毒的坏女人!”
她颤巍巍地从袖口取出一撮头发摊开在姜唯洇面前,“你看清楚,这是你薅下来的!”
这是真真实实的头发,竟是她亲手扯下来的?
姜唯洇心中的愧疚一下到达了个顶点,她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弥补。
舒韵月看她眸光闪烁,还以为在洋洋得意,气得牙齿都打颤了。
“来人,给我按住她!”
姜唯洇还没来得及跑,身后的两个护卫便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
水彤被舒家的护卫拦着不能靠近,急得不行,这可不得了,若是这位姑娘出事的话,太子回来了该如何交代?
姜唯洇吓得挣扎。
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舒韵月看了就来气,想必就是靠这幅姿态才讨到了太子表哥的欢心。
长安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太子妃的位置,就连她和太子表哥这样的关系都无法碰到他的一根头发丝,没料到那样高山仰止,皎皎寒月般的人物,竟是与她面前这女人有过一段情。
舒韵月笑了笑,“我今日已经去找过姑母了,她说让我以同样的法子还回去,所以现在即便是太子表哥来了,都不能阻止我。”
冰冷幽然的声音缓缓从转角处传来:“是么?舒韵月,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舒韵月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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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