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你与献儿之间的关系如何了?”苏老爷子很有耐心的解释说。
对这个孙儿,他一向包容疼爱。
他问了一遍,又补充着说:“总感觉你们两近些日子,似乎不太说话了。”
“嗯……”苏凌月含糊着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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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祖父说的这样,他与林家哥哥上次说话,似乎还是五日前,汀云别院里的一树丁香开了花,他站在树前正凑近了轻轻嗅着花的香味。
那时已入了夜,月色伴着微风,送来满院清香与凉意。
而林献也在这个时候从后园练剑回来。
他看到苏凌月,步子只微微顿了下,那目光也只短暂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很快礼貌的挪开,从他旁侧路过。
而苏凌月注意到他回来,视线便追着他的步子跟着动了,但也仅仅是看着。
两人本该是普通的陌路,林献就那样经过也并未打算停留,就像之前的数次一般,如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林家哥哥。”
苏凌月忽然唤了句。
他想唤一句他,像是有些不受控,心中突然如此想,就突然如此做了,也完全未过脑子,完全不解所做之事的意义。
林献听到声音,虽未开口应答,却立刻停住步子,回头望向他。
如此唤出声,引来了对方的注意力,苏凌月才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似的,也立刻有些怂,声音都跟着小了。
“……花开了……”
手指紧张地搅着衣边,苏凌月的声音也同样局促不安,他说完后,紧张地抿着唇。
林献似乎没有大的情绪的变化,他先是一直盯着他望着他,而后又抬眼望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一树丁香,最后收回视线,仍停落在他身上,对他回应说:“嗯,很美。”
这声音不大,却听上去很是令人安心,将苏凌月的紧张全融化了。
苏凌月勾起唇正欲扬眉,林献又继续说:“我先回房了,夜里风大,看一会儿便早些回去吧,当心着凉。”
还欲说的尚未想好的其他话,便这么被打断了。
“哦,我知道了,谢谢林家哥哥。”苏凌月应了声,林献便离开了。
之后,又是一如往常的,整日里近乎一句话也未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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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凌月垂下头,尽量避着祖父的视线,不太熟练的扯着谎:“林家哥哥刻苦学习,不太顾得上别的,我最近也都和晔哥哥玩的多一些,也没太注意到他。”
“他是刻苦,满心都钻到书堆里面去了,也不知道读书同时,还需得再多观察观察外物,才能真正有所成长。”闻言,苏老爷子不禁皱起眉头埋怨了句,指责过,他又平缓下来情绪说,“嗐,他该如何做,想来心里是有数的,也罢,由他去吧。”
“祖父,您很关心林家哥哥?”苏凌月问。
“毕竟是故人所托,自当上心。”苏老爷子说。
“那您……让林家哥哥与我同住汀云别院,可也是还有其他原因?”
“我让他去与你同住,其一,的确是觉得你院中冷清,多年来,苏府内对你的怠慢我也是知晓一二,可因为学堂之事困着,一直没能好好照顾你,便私心想着让献儿这个与你年纪相仿的小辈陪伴你,或许能让你快乐些。其二,是因献儿这孩子,不够坦诚,便想着他与你朝夕相处,你也能带着他,令他坦诚一些。”苏老爷子说。
“林家哥哥对人不够坦诚吗?这,是坏事吗?”苏凌月问。
苏老爷子轻轻摇了摇头否定。
“对旁人不坦诚并非坏事,我只是希望,他在面对自己时,能对自己更坦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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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再说了些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了。
下午下了学,林献一如往常没有离开,一人仍坐在敬室内继续读阅着书卷。
想起祖父说过的话,苏凌月尝试着再继续去和林献说说话,他想帮到祖父,于是一下学,苏凌月便盯紧了林献,想要寻找机会。
可林献一直看书看得认真,仿佛任何一丁点外界的吵嚷都是会影响到他的罪过。
心中有了这样的念头,苏凌月却不敢去做了,直到,张承晔已收拾好来到他身边。
“已下了学怎么还在发呆?走,今日带你去城内逛逛。”他边说着,边半拽着拉着他离开敬室了。
“晔哥哥……等,等等……”
张承晔三两步便拉着苏凌月走出敬室,已快要到柳鹤书院正门了,苏凌月才拦下他。
“林家哥哥……似乎总是一个人,我们今日……不如带他一起出去玩吧?”苏凌月捏着他衣袖的边角,轻轻晃了晃说。
张承晔表情略有些青,冷声说:“他不会来的,人家可不稀罕和我们一起玩,你就别费这个心,以后也别管他了。”
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苏凌月满心的热情都被熄灭了,他低低应了声“哦”,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这时,他看到几位敬室的同窗朝他们二人赶来。
“张兄!张兄留步!”一人先走到张承晔面前停下,急促的唤了句。
来人名唤王坛,书院学子之一,亦是那个看林献极其不对付,常会说一些诋毁的话的人。
只苏凌月听到就有三四次,所以苏凌月对这个人的印象极其差,见他追过来,脸上的表情也明显的带了不悦,但人是来找晔哥哥的,他忍了忍性子,朝旁侧躲开,尽量不去与他直面。
张承晔回头看着那人,浅淡笑了下问:“何事?”
王坛歇了口气,问:“张兄可曾听说,过几日,缎城内要举办一场射箭比赛?”
他说着,其他许多同窗也在此时围了过来,似乎都是想来询问张承晔。
见其他同窗似乎也很在意,张承晔也才愿意分一点时间给此事,于是追问道:“是什么比赛?”
“是缎城知府今日刚下的令,说是时过立夏,万物生长有序,百姓安居乐业,是一派祥和,缎城州府特召各地能人齐聚,来举办一场射箭比赛,以迎长夏。”王坛解释说。
“射箭与迎夏有什么关系?”张承晔轻笑了声说。
“我阿爹在衙门里当差,说这其实是知府老爷的一时兴起,他本欲要围了南面的锦苍山以作一场大型围猎之比,但被属下官差劝住,最终改为射箭比赛。”其他学子回答说。
“这个知府老爷,可真是铺张。”张承晔沉眸,只轻哼笑了声,没再说其他的了,可那双眼里却露出了些危险的光。
最初赶过来的王坛忍耐不住,又接着问:“张兄,这射箭比赛,你会参加吗?”
“我参加这个做什么?”张承晔反问。
“知府说了,若在这比赛中拔得头筹,可得纹银百两!”其他人夸张的和声说。
而张承晔甚至面部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大的变动,只有些厌烦的蹙起眉,望着那些人说:“区区百两,呵,没兴趣。”
“张兄,你真不参加?”王坛的语气有些欣喜,转而像是才注意到苏凌月也在此一般,开口道,“喂,苏凌月,你也不参加吧?”
他说这话时,便明显没有对张承晔的那么的客气。
苏凌月也不在意这些,对方主动和他搭话,就算只是意思一下也是要回答的,他应声说:“嗯,没什么兴趣。”
是借了晔哥哥的回答,但也是真心话。
一是苏凌月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二是百两纹银,于他和晔哥哥而言,的确算不得什么,也的确不是能激起他们兴趣的东西。
得了他们的回答,旁侧人更是抑制不住,低声开口说:“太好了,张兄不参加,这次比赛我们可少了一个劲敌!”
这话是窃喜,也是恭维,张承晔自然听得出来。
他又浅淡嘲弄的笑了下,没再打算搭理了,他熟稔的牵了苏凌月的手,拉着他说:“月儿,今日带你去城南的集市上游玩,如何?”
苏凌月应下,跟着张承晔一起走出了几步,忽然听得身后人又议论开来。
是旁侧有人在问:“王兄,你说,那个林献会不会参加啊?”
苏凌月的步子顿了下,一时间有些好奇,想要接着去听,却被张承晔一下子强硬的拽开了。
“晔哥哥……”苏凌月急忙唤了声。
张承晔的表情有些不悦:“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苏凌月顿了下,微微启唇,又沮丧的垂下头:“没……没有。”
那群人在说林家哥哥,说了些什么,他心里实在好奇,但……如此,是会惹得晔哥哥不悦吧?
他只好忍耐下来。
也不知为什么,晔哥哥对林家哥哥的态度,也是不好。
林家哥哥在书院中,是否是除了他,再无其他可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了呢?
不过……他和林家哥哥,称得上是朋友吗?
苏凌月也无法确定,他难过的垂下头,又使劲晃了晃驱散这念头。
反正,他与林家哥哥都是同在汀云别院住着,晚些时候,去问他吧?
他正这么胡思乱想着,胳膊突然被用力扯了下,苏凌月不由自主的朝一侧倒过去,慌忙扶着身侧的东西才站稳。
是张承晔。
两人本并排在路上走着,而张承晔突然停下了步子,猛地扯了一把心不在焉的苏凌月。
“怎么了?”苏凌月有些茫然的抬起头问他。
张承晔没有答话,只拽着苏凌月的胳膊,拉着他一路越过人声,来到僻静的河岸边苇荡旁。
苏凌月四处望了一眼,问:“晔哥哥怎么带我来这里了?不是说要去城南的集市吗?”
他望向他,眼里盈了一汪纯澈的水光,勾起唇柔柔朝他笑着问。
苏凌月这般模样,却让张承晔心中的火更加按捺不住。
他捏紧拳,冷声责问:“就这么在意?”
“在意什么?”苏凌月没懂他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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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