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月收了视线,与张承晔一起走出敬室,可心思却还停在林献身上。
没走出几步,他忍不住好奇,用另一只手扯了扯张承晔衣袖的边角,又双手合握住他的胳膊问:“张三哥哥,林家哥哥不是只来了学堂半日么?为什么学堂里的有些人已对林家哥哥有明显的敌意了?”
“他不合群,当面落了王坛几人的颜面,自然被针对。”张承晔说。
苏凌月尝试着反应了下,但实在无法理解,又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问:“什么意思啊?”
张承晔有些不耐烦的撇了下嘴角,侧过眼瞥了一眼苏凌月那张秀美的脸,又很快收敛了情绪,耐下性子说:“午时方下早课,诸位同学说我与林献初来,商量着要请我与林献一起去泽香斋吃酒,算是接风宴。众人都说好了要去,可午时唤我与林献一起时,独他不肯,说是才来还有诸多疑问,想趁着午时去请教先生,谢绝了同学之邀。王坛不死心,又多次相邀几句,都被拒绝,故结下了仇。”
“泽香斋?”苏凌月自动捕捉到这三个字,后面的一长串话都自动屏蔽掉了,他转着脑子开始思索搜寻着,“仿佛听祖父说起过,是缎城内的一家酒楼么?”
张承晔顿了下,蹙起眉看了他一眼,忍耐了下又说:“是,它是城内最出名的酒楼,就在缎城主街上。”
“祖父也曾说起过,他还曾带过泽香斋的酒糟甜糕给月儿尝。”提及此事,苏凌月不禁勾起唇,眼睛也勾起了两弯月牙。
可没欢喜太久,苏凌月又立刻反应过来两人此前在说的话题。
他立刻收了笑有些心虚的垂下头,视线小心的往旁侧瞥着。
“我是不是打岔了……唔……对不起,张三哥哥,你刚刚说林家哥哥怎么了?”
“别管他了。”张承晔打断他的话,抬手拽了下苏凌月的胳膊将他往自己怀里扯了下。苏凌月果然毫无防备的朝他倒过来。
张承晔又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语气略有些危险的说:“与我在一起时,就不要再想旁的乱七八糟的人,听到了吗?”
“为什么?”苏凌月微微歪了下脑袋问,“这样,是不好的事吗?”
“你说呢?”他趁机摸了摸苏凌月的脸问。
苏凌月蹙着眉低下头,但嘴上应着说:“张三哥哥如此说,那定然是不好的吧?月儿会记着,以后不会如此了。”
脑袋被温柔的拍了拍,张承晔恋恋不舍的将手从脸颊上挪过去安慰着他。
然后,他左右看过一眼方向,问苏凌月说:“月儿,你很喜欢酒糟甜糕吗?”
提及酒糟甜糕,苏凌月勉强打起精神抬了头,使劲朝着张承晔点点头。
张承晔轻笑了声,握紧他的手。
“别再想其他事了,走,带你去泽香斋。”
他说着,拉着他朝主街方向走去。
苏凌月回头朝书院的方向看过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视线,跟着张承晔一起离开了。
林家哥哥的事,待晚些时候再想吧,还是酒糟甜糕更重要些!
·
“别人不喜欢你,月儿喜欢你!”
“不管林家哥哥心中怎么想,月儿都想和林家哥哥成为很好的朋友!”
林献站在原地,脑子里不禁回想起苏凌月这句坚定的话。
大约是被称之为感动的情绪仍留存至今,所以见到少年欢喜的牵着别人的手离开,难免会有情绪。
但他已尽量克制着情绪,只显露出阴沉的脸色,便无其他了。
那两人的步子越走越远,至听不见响动,他才回头看了一眼。
张承晔与苏凌月二人,果然亲近,就像他夜里看到的那样,无论人前人后,都是如一。
也是,张家与苏家世交,又同是缎城内的大家,往来密切,小辈间亲近,更是正常。
至于他的那句话……
林献缓步来到自己的桌案前坐好,拿出笔,重重捏着笔杆,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苏凌月的那句话,不过是在看到他的遭遇时的,一种出于同理心的安慰罢了,换做谁都会如此说,如此安慰的,根本无需多在意。
他这么想着,又重重写下“不可僭越多事”六字。
他才写完一遍,敬室内已空荡的不剩下人了,却有一人缓步走过来,立于门前朗声唤了句。
“林献。”
林献抬头,便瞧见了苏老爷子。
他缓慢放下笔,将面前的纸盖住,起身朝苏老爷子躬身一礼。
“老先生。”
苏老先生来到林献桌前。
“方才有一封京城来信,送至柳鹤书院,是你爹托人送给你的家书。”
苏老先生说完,放下了信,便离开了。
这么说了几句话,林献分了神,拆开信封。
读阅过信,他将手中信纸揉皱了捏在手里,轻轻垂下头。
信上内容,是父亲问及他安好,望他回信,还有,提醒他莫忘了此行目的。
他叹了口气。
父亲的这封信,来的真是时候。
的确,苏凌月有自己关系很好的亲密的人,而他亦有他所背负的期待,不该如此总想着苏凌月的事,那本就是与他无关的,不该在意的事。
这么想着,他又将信纸重新铺平收好,与先前那张写下字的纸一齐放在书案一边,重新坐回去,拿起一卷书,逼迫自己继续读了下去。
·
苏凌月回到苏府时,已是入夜,月头初升。
因着祖父带他入学,爹和大娘不敢违了祖父的意,也再无理由将他禁在府中,不许他出门,便直接不管不顾了。
张承晔带着苏凌月从苏府正门进入时,苏凌月还有些慌张,但见进过一次无事发生后,便逐渐大胆了。
但苏凌月依旧是不去正堂用晚膳的,两人入府行至岔路各自告别,苏凌月回到了汀云别院内。
他的房门前果然已放下了府内下人送来的饭菜,苏凌月走到门前蹲下用手摸了摸,是才放下不久,还热着,不用再拿去旁边的小厨房热过,他便将饭菜端起来准备进屋。
此时,汀云别院的院门又响了声。
苏凌月自然的停下步子回过头。
是林献。
他手中端着一方托盘,上放满了他的晚饭,看上去是他自己去府内膳房端来的。
苏凌月看到他,弯起眉眼笑着打招呼。
“林家哥哥!”他欢喜的喊着他。
而林献的表情却很平淡,只简单“嗯”了声,继续朝前走着。
但他的视线在苏凌月身上停落了会儿,似是在注视着苏凌月的衣服。
苏凌月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解释说:“方才我和张三哥哥去水边玩了,所以衣服才都湿掉了。”
不过这么一会儿他走回来,被风吹了一路,都已经不滴水了,也是穿了一路习惯了,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在意,没想到林家哥哥反而会在意。
提及张承晔,林献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沉了下,但他仍然只平淡的“嗯”了声,便走回房间未在搭理苏凌月了。
留下苏凌月有些莫名其妙。
林家哥哥……这是怎么了?
他想不通,只好放弃,也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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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该说刻意,还是该说林家哥哥太过刻苦,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虽然居住在同一间院落里的紧邻着的两间屋子,虽然去往同一个学堂,虽然每天中午的课程都会邻桌坐着,但却几乎没有任何往来。
林献每日上学,总是起得最早,走的最晚,苏凌月试过几次辰时早起,却仍是碰不上,便放弃了,而下学后,张三哥哥总会来找他玩,他便也顾不上别的。午课课中,林献总听的认真,晚上回去后,林献又会独身去汀云别院后园的树林里练剑,他悄悄跟过去几次看过,林献总是专注忘我,他更不敢去打扰。
林献似乎,是个自律勤奋的人,又很聪慧,他听祖父说过,林献来求学,是抱有一定目的的,故而会为了这个目的刻苦奋进,不像他,来书院只是为了不再孤身一人,想要有一些朋友。
就这么着,大约有小半月过去,两人都没正式说过几句话。
每次他想开口,林献总是应得很平淡,仿佛初见那日的心善温柔只是他记忆里虚假的泡影,他有一瞬间,总觉得自己是被讨厌了。
被讨厌,才会被如此对待吧?
他有自知之明,也不再主动寻林献了。
最开始苏凌月还会介怀这件事,到后面便直接想不起来在意了,每日有张三哥哥带着他在缎城内溜猫逗狗,爬树摸鱼,总是新鲜,他便也整日追在张承晔身后,连学习的事都荒废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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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苏老爷子照例让苏凌月默写字词,因着心不在焉,苏凌月一张纸内写错了四分之一。
看着祖父当面批改的结果,苏凌月的心又一次慌乱紧张地狂跳。
不过对于此事 ,苏老爷子倒是不甚在意。
苏凌月学成与否,都不是苏老爷子最关注的事,他能肉眼可见的是,苏凌月愈发爱笑活泼,也算了却了他多年的心愿与亏欠。
只不过,他曾以为,这个人会是林献,没想到,是张承晔。
他改完后,随手将纸笔放至一旁,转话开始了闲聊。
“月儿,你最近和承晔走得很近嘛。”苏老爷子说。
“嗯!晔哥哥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晔哥哥。”苏凌月说。
因着日渐亲密,苏凌月的称呼也直接换了。
苏老爷子点点头:“月儿能有个亲密的好友,的确是好事。”他说着,顿了下,又问:“月儿,那你如今,和献儿如何了?”
已有几日未想起林献,突然提及,苏凌月不禁怔了下,一时间竟没答上来。
“什……什么如何了?”他茫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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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