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的恋爱 第45章 久别重逢

余峰独自一人坐在宿舍里，眉头紧蹙，正在浏览手机上的招聘页面。

他在流水线的工资并不高，虽说谭母要给他原先的工资，但他坚持不肯要，只拿流水线工人的。这样一来，他的月薪大打折扣，就连家里也打来电话询问，为何最近打给家里的钱变少了？余峰感觉到了压力，便想着趁晚上和休息日，再找一份临时工做。

然而他文化水平不高，高薪工作又需要有技术或经验，至少要懂电脑，这些条件都是余峰所不具备的，只能选择跟体力相关的工作，比如保安、理货员或快递分拣什么的。

余亮打来电话，说道：“哥！新年快乐——有没有新年红包呀？”

余峰看了眼余额，他有一万块的积蓄，给小弟转了六千，又叮嘱道。

“挣钱不容易，省着点花。”

电话那边吵吵嚷嚷的，应该是余亮正在跟同学们一起庆祝新年，他敷衍了余峰两句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余峰看着窗外的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晃得他有些眼晕，感觉越发茫然了。

年底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除了要给家里打钱外，还得给父母买礼物，置办年货，余亮也快要毕业了，托关系找工作也要花钱，如果余亮谈了女朋友，还得为成家做准备。偏偏年底又不好找工作，余峰询问了好几家公司，都说暂时不缺人，他前几天还去了一家酒吧应聘夜班保安，谁成想那竟然是一家……一想到这件事，余峰就感到尴尬、脸热。

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余峰路过一家酒吧，见门口贴着招聘广告便进去碰运气。酒吧还未营业，店里只有几名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一个工作人员向他走来，笑着问道。

“店里还没营业呢，晚上八点再来吧。”

余峰看着此人，不禁有些愣神，这个男生长得有点小帅，年轻、消瘦、皮肤白皙，乍一看竟然有点像谭小柯……哎！也不知道小柯最近过得好不好？能不能照顾自己？

余峰问道：“你们这儿还招保安不？”

男生上下打量了余峰几眼，笑而不语。余峰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忙说道。

“我当过兵，身手杠杠的……我还能搬货、开车、搞卫生，我不挑活儿，啥都能做。”

男生笑道：“我知道，你的体格看着就不错……我是怕你干不下去。”

尽管余峰有些疑惑，但听说有机会，还是坚持道。

“我真不挑！只要能挣钱儿就行。要不，今晚你让我试试？”

男生大笑道：“这样吧，今晚你就搁这儿待着，也不用干活，你确定自己能适应再说。”

余峰满头雾水地等到晚上八点，酒吧终于开门营业了。

工作人员都很客气，酒保还送了余峰一罐免费的啤酒喝。酒吧里灯光昏暗，放着柔和却暧昧的音乐，余峰不禁想起在上海时，他和谭小柯在咖啡馆坐了一下午的事情来。

那天的咖啡馆里暖洋洋的，也播放着悠扬的音乐，两人喝着咖啡，晒着太阳，偶尔抬头对视一眼，都露出个心照不宣的温暖笑容来。

与充满小资情调的上海不同，长春沉稳、厚重、冷酷，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重工业城市，是一座由钢筋铁骨铸造的现代丛林，它安静的矗立于北国一隅，孤独地俯瞰着整片大地。

一个陌生男人来到余峰面前，冲着他吹了一声口哨，问道。

“一个人？”

余峰被打乱思绪，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男人冲着酒保打了个响指，说道。

“给帅哥一杯鸡尾酒，我请客。”

酒保暧昧一笑，低着头开始调酒。余峰却被这样的笑容搞得很不舒服，忙说道。

“我是来应聘的，不喝酒。”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略显失望，没再坚持，转身离开了。

整个晚上，不停地有人过来找余峰搭讪、请他喝酒，搞得余峰如坐针毡，起身说道。

“我去一趟洗手间。”

酒保指了个方向，余峰拔腿走过去，已经有点不想在这里工作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怎么来酒吧消费的客人都是男人？想到这里，余峰心里咯噔一声，一种怪异的感觉蔓延开来。

余峰边想边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立刻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定睛一看，只见阴暗的角落里，两个男人衣衫凌乱，正搂在一起忘情拥吻。

余峰：“……”

余峰果断关上门，转身就走。最初跟他搭话的那个男生见状，笑道。

“所以我才让你留下来看看，要是能接受再说工作的事儿。”

余峰尴尬道：“我……不歧视，也不是不能接受……主要是，这也太……”

“我知道。”男生笑道：“你看着就像直男，我也就没好意思直说。”

余峰沉默不语，脖子都变红了。男生愣了愣，又问道。

“我靠！你不会也是弯的吧？看着不像啊。”

“我也不知道。”余峰摆手道：“我单身，男女都没谈过。”

男生露出一个“你好可怜”的表情来，想了想又说道。

“也是，有些人一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余峰深吸口气，说道：“不好意思，这份工作我做不了，啤酒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啦！”男生笑道：“有空可以过来坐坐，也祝你早日脱单！”

回去的路上，余峰总能回想起那两个男人激情拥吻的画面，不恶心，但就是……别扭。他接触过的同性恋不算多，除了战友和小健外，只剩下谭小柯了，且因为跟谭小柯相处的时间最久，在他的印象里，同性恋都是谭小柯那样的，秀气、干净、稳重……

恍惚中，余峰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等他终于回过神来，抬头一看，竟发现自己站在谭小柯家门口！他下意识地躲到一旁，眼神复杂地打量着眼前这栋自己住了五年的房子。

院中堆满积雪，凉亭里摆着没被收走的咖啡壶，那棵不开花不结果的柿子树身披一层白雪，那辆奔驰SUV停在院中一角，轮胎下满是积雪，显然已经很久未被开出去了。

余峰吸吸莫名有些发酸的鼻子，他想走又舍不得，就这么继续看着，很久很久……

房门开了，谭小柯披着件羽绒服走出来，站在狗窝旁开始喂鸡。他瘦了，脸色看上去还算不错，眼睛仍旧亮晶晶的，嘴角带着暖融融的笑意。

看来，他过得还不错。

见此情景，余峰终于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感到了失落，甚至有点想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

他甚至想，如果谭小柯是女孩就好了，他一定会向他求婚的。

“哎……”

余峰从一声叹息中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脸，收起手机决定出门一趟。

今天是元旦，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他决定出门买点好吃的，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热热闹闹地庆祝一下。

车停了，谭小柯却仍旧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向窗外的厂区，不肯下车。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大胆，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找余峰了。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他隐约看见前路有微光撒下，尽管近在咫尺，可他却没有勇气伸手触碰。

司机说道：“到地儿了，咋不下去呢？跟媳妇儿吵架了？”

“我……”谭小柯怔怔道：“我不知道要不要去见他。”

“去啊！”司机催促道：“来都来了，有啥话当面说清楚呗。”

谭小柯被司机赶下车，独自站在冷嗖嗖的雪地上，抱着胳膊不停地打哆嗦。

天已经黑了，厂区内亮起数盏明灯，谭小柯缓缓地吐出一口白气，犹豫许久后，还是打算离开了。然而他刚转过身去，身后便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声线发着抖，呼唤道。

“……小柯？！”

谭小柯的脚步立刻顿住了，仿佛被冻结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余峰自他身后快步走过来，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解下自己的围巾绕在谭小柯的脖子上，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道。

“天儿冷！你咋还穿这么少呢？”

感觉到熟悉的体温与气味，汹涌澎湃的思念如潮水般袭来，谭小柯险些哭出来，说道。

“……不、不冷。你咋没回家过节呢？”

余峰咽了口唾沫，也十分紧张，结巴道。

“就、就三天假期……不回了。”

谭小柯转过身，与余峰对视着着。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只能听见落雪的扑簌声。

“年底了，最近挺忙吧？”许久后，谭小柯率先开口，笑道：“在这儿还习惯不？”

余峰挠挠头，说道：“嗯……”

谭小柯笑道：“你还是老样子，话不多。”

余峰也跟着笑起来，他其实非常开心，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好。

谭小柯又说道：“你这是要去干啥？”

余峰说道：“出去买点好吃的，过节。”

“我也一个人。”谭小柯深吸口气，问道：“一起过节不？”

“嗯哪！”

两人于漫天大雪中对视着，一起笑了起来，互相搀扶着向前走去。

他们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速冻水饺、熟食和酒水，谭小柯问道。

“你最近过得咋样？”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就是临近期末学校事情多，忙。俩猫也挺好，鸡每天都下俩蛋……”

谭小柯絮絮叨叨地说着，余峰安安静静地听着，听罢才问道。

“挺好，都挺好……那我就放心了。对了，那个刘锋？”

谭小柯笑道：“他因为工作原因，已经回北京了。”

闻言，余峰莫名松了口气，主动接过购物车，说道。

“今天我请客！”

新年是一个无比特殊的节日，辞旧迎新，过往无论发生过什么，都可以在今天被遗忘和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