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后,阳光懒懒地洒在医馆门前的青石板上,将积雪映得闪闪发光。韦悠然提着一篮药草,从巷口小跑过来。她裹着一件羊皮斗篷,脚步轻快,耳边挂着一抹浅笑。药堂的牌匾在阳光下微微泛着温暖的光芒,匾上写着“长春坊”三个遒劲的大字。
推开木门,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和屋外的寒意截然不同。药柜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病患的低语声、郎中的吩咐声、药罐碰撞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显得热闹又井然有序。韦悠然提着斗篷的下摆,蹦蹦跳跳地走进了药坊。她一身简约素雅的衣裙,特意压低了帽檐,只露出几缕青丝和灵动的眼眸,完全没有平日的娇贵,倒像一个普通的市井少女。她兴奋地左顾右盼,眼中满是对医学的好奇。
“王大夫!”韦悠然一眼看见在堂中忙碌的王怀文,笑着扬声喊道,“我今天带来了些山里的川芎,您瞧瞧可还成?”
王怀文转过身来,略显斯文的面庞上浮起一抹笑意。他身着一袭青衫,袖口干净整齐,眉目间带着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韦姑娘,又跑山里去了?这天寒地冻的,倒是辛苦你了。”
“这些都是村民送的谢礼,我顺路带来给您用。”韦悠然走上前,将篮子递给他,眼中透着几分骄傲,“王大夫别小瞧这些草药,可是我亲手挑的,分量足得很。”
王怀文失笑,伸手接过篮子,低头检查了一番,点了点头:“确实不错。韦姑娘眼力见长,再学几个月,这医馆都该挂你的名了。”韦悠然摆了摆手,嘴上谦虚,眼里却闪过一丝得意:“王大夫您可别取笑我了。医术这东西学无止境,我还差得远呢。不过,今天的课题是什么?”
王怀文伸手将案上的药方收好,目光柔和而带着些许欣慰:“今天的课题,是调理风寒的方子。近来天寒地冻,医馆接待了不少被寒风侵袭的百姓,我正想着给他们配一批适合的药方。”
“风寒?”韦悠然一听便来了兴趣,快步走到药柜前,兴致勃勃地说道:“这个我懂,麻黄、桂枝、杏仁,少不了这些吧?”
“不错。”王怀文点头,眉间浮现一抹欣赏,“看来你在山里跑的这段时间,没少偷看我的药方。”
“我这不是偷看,是潜心学习。”韦悠然一本正经地反驳,眼中却带着几分笑意,“再说了,您医术这么高,我怎么能不学呢?”
三个月前,京郊寒流突至,多个京西村落因寒潮而导致庄稼无收,百姓们饥寒交迫,甚至有人染上了疫病。韦悠然恰巧路经,亲眼目睹了那些病弱的村民,她当即决定留下帮忙,却苦于对医药一窍不通只能派家丁求助家里。恰在此时,王怀文带着医馆的药童前来救助。
作为长春医馆的现任主事,王怀文出身京城医药世家,医术高超又心怀仁厚。他与悠然的初见,便是在一座破败的柴屋中,笨拙的韦悠然,带着面巾,不熟练的帮村民煎药。后来,熟识以后,两人经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过更多的,是王怀文在讲述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医事迹。有时,他也会一边为村民诊治,一边耐心地教她如何煎煮药方。
从那以后,韦悠然便对医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发现,在王怀文的指导下,那些看似枯燥难懂的药理,竟能化作拯救生命的钥匙。而王怀文看出了她的天赋,也没有推辞,干脆邀请她来长春医馆学习。
“王大夫,我可是把您当师父的,您可别藏私啊。”韦悠然从药柜前回头看他,眼神认真却带着几分俏皮。
王怀文笑了笑,摆摆手:“我不藏私,只是你得用心学。药材虽有方,但每一味药的选取、比例、甚至煎煮的火候,都需要极高的细心与耐心。”
“明白明白!”韦悠然用力点头,随后从药柜上取下一根药草,“比如这甘草,用于调和诸药,是不是用得多了也不行?”
“不错。”王怀文点头赞许,“但你要知道,甘草虽能调和,也有禁忌。若与某些药材搭配不当,便会适得其反。”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韦悠然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王大夫,难怪京城里都说您是‘妙手回春’的医家之后。”
“韦姑娘又来打趣了。”王怀文摇头失笑,“家学传承是我的责任,而你,若能有这份心性,将来也必定是济世救人的良医。”
韦悠然闻言,不禁微微一怔。片刻后,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可得更努力点,不然岂不是辜负了您的期望?”
王怀文笑了笑,正欲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几名身着箭袖的侍从鱼贯而入,目光锐利,步伐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为首的男子身形修长,面容冷峻,双目深沉如古井。正是李玙。
堂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玙身上。王怀文微微皱眉,拱手行礼:“这位大人,敢问是来求医,还是抓药?”
李玙抬眸扫了一眼堂内,目光落在药柜上,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本王奉旨查案,听闻长春坊的药材供应与军中有关,不知可否让我查阅一番账册?”
“军中?”王怀文一怔,随即微微一笑,语气沉稳:“长春坊的药材确实曾供给军营,但均是依律行事,并无不妥。若大人需查账册,自然可以。”
李玙微微点头,目光扫过王怀文,又不着痕迹地掠过站在一旁的韦悠然。
韦悠然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甚至还大方地对他笑了笑:“这位大人,您来查案,可别冤枉了王大夫。他可是我们这一带最讲规矩的人。”
李玙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后转向王怀文:“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韦悠然歪着头,忍不住低声嘀咕:“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客气。”
“悠然!”王怀文低声斥了一句,眼中带着几分无奈。
李玙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平静。他转身示意叶景舟去查账,自己则站在药柜旁,随意打量着架上的药材。
“姑娘学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韦悠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大人看得出来?平日里帮帮朋友的忙而已。”,李玙点点头。
长春坊的气氛因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语微微僵硬,堂内的药香似乎也淡了几分。韦悠然抬头看了看李玙,感到有些尴尬,朝着一旁忙碌的学徒走去,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脱身。
王怀文转向李玙,微微俯身行礼,语气平静:“殿下,账册在后堂,请随我来查阅。”
李玙没有答话,只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带路。那股淡然的威压依旧笼罩着周围,压得王怀文的背脊微微绷紧。
两人走入后堂,门一关,堂内的气氛便陡然凝重。王怀文取出一摞账册,双手奉上,却在递交时抬眼看向李玙,试探着说道:“殿下所查之事,是否事关军中用药?”
“你有什么高见?”李玙的目光冷如寒星,手却极稳地接过账册,随意翻开。
“草民并无冒犯之意。”王怀文低头,语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只是军中药材之事,长春坊虽有所涉,但并非全然主供。”
李玙翻动账册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斜斜扫过王怀文,声音淡淡:“所以呢?”
“若殿下信得过草民,或可提供些许线索。”王怀文眼神微垂,语气却沉稳得不像是一个医者,“毕竟,草民虽身为医者,却也知晓市面上的药材流向。”
李玙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将账册合上,随意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他负手而立,冷眼打量着王怀文,良久才开口:“有意思。说说看。”
王怀文抬眼与他对视,目光清正无畏:“草民只是听闻,京中某些不法药商与边防的粮草供应有暗中勾结,或有药材掺假,甚至直接扣留军用药材,转为他用。”
“边防?”李玙眼眸微敛,声音低沉而冷静,“是谁告诉你的?”
“草民不过是听来的一些市井流言,不敢妄言。”王怀文微微低头,却不再多说,摆出一副谨慎的模样。
李玙盯着他片刻,似乎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什么。半晌,他忽然一笑,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流言?你这医馆倒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王怀文没有接话,低头作揖:“殿下若觉得无用,草民也无话可说。”
李玙没有继续逼问,而是冷冷一笑:“希望你说的这些,对得起你王家医者的名声。”
话音刚落,外堂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李玙的眉头一皱,快步走到门边,推开门,只见韦悠然正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神色间透着几分慌乱。
“王大夫!快来看看,这位婆婆好像晕过去了!”韦悠然一边呼唤,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老妇扶到椅子上坐下。
王怀文快步走出,伸手搭上老妇的脉搏,片刻后神色微沉:“气血亏虚,寒气入体太久,恐怕还带着慢性病灶。”
“需要煎什么药?”韦悠然急切地问。
“备一剂附子理中汤,药童何在?快去!”王怀文果断下令,同时吩咐韦悠然取来干净的布巾,包裹热水袋为老妇驱寒。
李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目光落在老妇人苍白的面容上。忽然,他眉头一皱,眼中掠过一丝警惕。他低声问王怀文:“她身上的寒气不对劲,像是长途跋涉而至,这种情况下,应当气息紊乱,为何脉象还能如此稳定?”
王怀文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低声回应:“殿下眼力惊人,确实不同寻常。她像是服过某种镇气药。”
“镇气药?”李玙的目光微微沉了下来,冷冷盯着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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