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江鹜的警告,莫比斯不敢再造次。
谈雪案不知情,他只觉得莫比斯的话比刚来第一天时少了许多,表情严肃了一些,小动作也全没有了,抛开以上,莫比斯在美术上的成就以及展现出来的能力,教自己,其实有点杀鸡用宰牛刀的感觉了。
他知道,书里的余珰是生怕给江鹜的不够好,现在的余珰是生怕给自己的不够好。
莫比斯手掌破开的那一道皮结痂掉落那天,谈雪案与江鹜迎来新学年第一次过半考,前三次的月考,谈雪案一直是年级第一,而江鹜在谈雪案眼里表现平平。
是在谈雪案的眼里表现平平,在其他同学眼里,江鹜就是一个学习怪物。
第一次月考,江鹜的排名还在年级后三分之一吊车尾,谈雪案第一,当时还引发了一阵子对江鹜的冷嘲热讽,说他给谈家丢脸了,给谈雪案丢脸了。
第二次月考,江鹜上了中间的三分之一,笑话他的人登时就少了许多。
到第三次月考,江鹜排名年级二十九。
前五十的分值相差都没有特别大,但越往前,名次也越难以挪动。
可这样的成绩,在谈雪案眼里只是平平,他以为江鹜再怎么能进年级前十,他指的是第一次月考就应该进年级前十。
江鹜无法再抢走他的什么,但谈家也不养闲人和傻子。
过半考结束,且停就正好入冬,且停常年的冬季都无雪,即使是寒冷,也冷得格外温柔,徐徐的风,偶尔下几丝雨,其他时候惯常出点阳光甚至晴空万里。
谈雪案跟江鹜水杯里的茉莉茶换成了水果茶,但谈雪案只喝水,里面的水果他不吃,但也没丢,都进了江鹜的肚子。
不止水果里的水果,还有谈雪案吃不完的饭菜,喝不完的果汁,从未浪费过。
周五中午饭后,谈雪案趴在桌子上睡觉,他一定要睡午觉,不睡的话下午不仅精神差,心情也会很差劲。
教室里空调打得很足,他脱了校服垫在桌子上,里面一件打底白毛衣,但毛衣雪白,却在他皮肤的衬托底下显得黯淡。
“江鹜!”一个外班的女生从后门摸进来,蹲到了江鹜桌子旁边,她扎两个麻花辫,上面别了几把五颜六色的水晶卡子,她一张可爱的圆脸在看见谈雪案在睡觉的时候,皱了起来。
“他在睡觉啊。”小女孩格外遗憾。
江鹜正在将错题一道道拷到错题本上,他放下笔,低头看着对方,“你要给我哥情书吗?”
“啊!”庭婷捂住嘴巴,“你怎么知道?!”
江鹜淡定地从自己课桌里抽出一沓情书,“你是今天第七个。”
庭婷:“……”
庭婷一时有些难以接受,“那谈雪案会看这些情书吗?”
江鹜:“……不会。”
“那你还收下!”庭婷不可思议。
她眼睛大大的特别圆溜,印出江鹜低下头的面容,江鹜的眼神一瞬不瞬,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慌。
其实……江鹜也长得蛮好的,开学时瘦骨伶仃,现在脸上身上多了些肉,他脸上骨骼的走向很清晰流畅,眉骨山棱般凸起,连着窄挺的鼻梁,他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一双标准到极致的桃花眼,极易让人溺进他的眼窝里。
不过他年纪在班里是最小的,身份也只是谈家的养子,学校里又不缺好看的人,所以江鹜也就显得没什么特别的。
还是谈雪案最好,庭婷认真地在心里评价道。
江鹜:“哥哥说如果不知道怎么拒绝,就礼貌地收下。”
庭婷气馁了,“这样啊,那你有没有问谈雪案,他想不想谈恋爱啊。”
“没问。”
“那他也不跟你说吗?”
“不跟我说。”
庭婷冲江鹜翻了个白眼,把情书往自己校服口袋里一塞,“算了,我到时候自己给他,还以为你们感情很好呢,不过如此嘛。”
她猫着腰从后门溜走,江鹜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很是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坐正身体,抓起桌子上的笔重新开始抄起错题来。
谈雪案在学校人缘非常好,不过都不是他自己主动结交的,他在学校也并非是社交小王子,他不常参加学校的活动。
但即使如此,他也仍旧格外受人欢迎。
他不像同龄人那么幼稚,虽然大家都很有钱啦,家庭教育也非常好啦,但小孩子的天性无法被桎梏,时不时地还是会皮几下,可谈雪案却没有——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管是跟男同学还是女同学说话聊天,他也都礼貌得体,在一众把校服盖在头上扮鬼的幼稚同龄人眼里,他简直就像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谈雪案睡了半个小时,醒来又开始发呆,他听着身后夏琅与何玉飞在讨论游戏装备,听得出神,一旁的江鹜将毛绒绒的脑袋凑过来。
“哥哥,今天有七封情书哦。”他冲谈雪案眨眨眼睛,桃花眼异常璀璨闪亮。
谈雪案刚睡醒,还有些迷瞪,他慢悠悠低下眸子,“好的。”
谈雪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收到这么多情书,一二三四五六年级的女生,一二三四五六年纪的男生,由于处在少儿期,谈雪案觉得他们每个人喜欢自己的出发点都不一样。
“哥哥你不看看情书吗?”江鹜将那些情书像拿扑克一样拿在手里,两封粉色两封白色三封绿色,贴了可爱的贴纸。
但谈雪案只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不想看。”
之前看过,有的是手抄的情诗,有的是自己的肺腑之言,比如谈雪案你就是天上的星星,请永远发光发亮吧!
看过之后,谈雪案的鸡皮疙瘩大半天都没消下去。
小孩子没成年人懂弯弯绕绕,更加直白坦诚,谈雪案不反感,因为在他眼里,他们只是一群小朋友而已。
江鹜将情书重新放回到书包里。
谈雪案余光注意着江鹜的一系列动作,他有时候会对江鹜的一些行为感到莫名其妙,比如自己收到的所有情书和礼物,他如果打算丢掉或者送给夏琅和何玉飞,最后都被江鹜封箱保存,因为有些礼物,夏琅和何玉飞真的很想要。
但书里的谈雪案未曾收到过什么情书和礼物,所以也无法跟书里的江鹜作出对比。
吃自己的剩饭剩菜这一点……谈雪案觉得是跟书里反过来了,书里的时候,他吃江鹜不吃的东西的时候比较多,即使他挑食毛病非常严重。
“哥哥,你杯子里水果是不是不吃,”江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吃我吃啦。”
“你要吃就吃吧。”谈雪案看向窗外。
水杯的盖子被嘎达一声拧开,江鹜摆出自己自带的叉子和筷子,把杯子里的黄桃和橙子苹果一块块夹出来喂进嘴里。
他腮帮子被塞得满满的,“哥哥,隔壁班刚刚有个女孩子,问我你想不想谈恋爱,我说我不知道,你没跟我说。”
谈雪案看着窗外显得有些拥挤的栾树树枝,叶片已经落光了,灰褐色的树干裸露在外,那果子还□□地挂在树枝上,成串成串的,有的圆鼓鼓,有的干瘪得比花瓣还不如。
他看了半天,才想起去回答江鹜的问题,“江鹜,我才十岁。”
“我知道,哥哥不早恋。”江鹜低头回答得飞快,两排睫毛同扇子似的。
过了几秒钟,江鹜忽然又开口,“哥哥,再过三个月,就是我的生日了。”
谈雪案“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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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谈雪案罕见地跟江鹜说了句“好好考”,他觉得,即使是失去了主角光环,江鹜也不应该差劲至此。
夏琅捧着复习资料啃着奶油面包,他大喇喇的,“年纪二十多名耶!雪案你还要他考多好啊!真是的,我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
何玉飞抱着手臂,嘴里叼着一支果冻条,“年纪29,很一般啊,珰珰姨不是给江鹜请了很厉害的家教吗?考那么差,简直是浪费钱。”
江鹜站在谈雪案旁边,一言不发。
谈雪案这几个月长高了一点,哥哥跟他一样高了,上个月量过,他们都是151。
他觉得很开心,他在跟哥哥一起长大。
何玉飞的冷嘲热讽他一个字都没听。
被扎到肺管子的成了夏琅,夏琅跳起来,“可恶可恶太可恶!你们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四,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歧视我们学渣!”
“考那么差,简直是浪费钱”不止骂到了江鹜,也刺痛了夏琅。
何玉飞拿下果冻,“别,你别把自己跟江鹜放在一起,年级29和年级192可不一样。”
谈雪案本来在看着书,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夏琅一下子臊红了耳朵,他把书一丢,“何玉飞,老子杀了你!!!”
下午的最后一场考试,谈雪案轻轻松松结束,他整理书包时,余珰打来电话,“宝宝,今天不是李叔来接你们哦,是妈妈,我准备带你跟江鹜出去吃个饭,庆祝你们终于放假啦。”
“哥哥,我们走吧。”江鹜拎着两个空水杯,背着书包,站在过道里,还拎着一个白色的手提袋。
手提袋里都是给谈雪案的情书,他每天都把袋子拎着,每天都能拎几份情书回去。
“妈妈在外面,她要带我们出去吃饭。”谈雪案跟着江鹜一起走出教室,和对方说了一声。
江鹜点点头,“好啊。”
“跟你说了没有?”谈雪案问道。
江鹜从外套里拿出手机,屏幕干干净净的,“姨姨应该只给哥哥说了,跟哥哥说就行了。”
余珰停着一辆保时捷在外面,她穿着驼色的大衣,围巾搭在臂弯,从背影看完全看不出已经是生育过孩子的女人,她正在学校外面的饮品店买热奶茶。
“一杯无糖,一杯全糖,还有一杯半糖。”余珰将谈雪案的口味摸得一清二楚,江鹜的也差不多了,单小雅在被逮捕前,把江鹜的喜恶都发送到了她的手机上。
谈雪案一眼就看见了余珰,她手里捧着一杯奶茶在喝,还拎了两杯,旁边有个小男孩正热情十分地在跟她说着话。
余珰看见谈雪案跟江鹜,立马招手,“快来快来,我买了奶茶!”
林希也朝谈雪案露出笑靥,“哇好巧哦雪案,我们居然在这里偶遇了!!”
谈雪案扫了眼林希,江鹜上前叫了声姨姨,接过奶茶,余珰不忘提醒,“你的无糖,哥哥全糖。”
江鹜把全糖奶茶给谈雪案,林希在谈雪案拿到奶茶后,立马一个错身把江鹜挤走,自己站到了谈雪案的旁边,“雪案,过年我去你家玩儿吧,我爸妈过年要去国外,我不想去。”
林希的聒噪跟江鹜的聒噪不一样,林希的聒噪有点吵,江鹜虽然也喜欢黏着人不停说话,但音调的起伏没林希大,所以不刺耳,甚至可以装作没听见。
“我寒假要上课。”谈雪案低头喝着奶茶,他情愿跟江鹜待在一起,也不想跟林希待在一起。
因为每当他觉得江鹜很幼稚的时候,同龄人就会让他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幼稚。
比如夏琅和何玉飞。
再比如林希。
余珰倒是希望谈雪案多交些朋友,“这么巧吗?我跟雪案爸爸过年也正好有事要外出呢。”
谈雪案这时才抬起头,“不在家过年吗?”
余珰语气有些遗憾,“有个厂子出了点问题,我跟你爸爸过两天就得动身赶过去,我们尽量早点赶回来,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等快过年时,让人把爷爷奶奶接到家里来。”
那也好,谈雪案想。
余珰又看向江鹜,“阿鹜,你的生日,我跟叔叔可能不在家。”
江鹜嚼着嘴里的珍珠,摇摇头,不等他说话,余珰已经继续说上了,“不过我已经跟吴管家交代过了,到时候厨房会给阿鹜做生日大餐的。”
江鹜却下意识看向谈雪案,“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什么叫没过生日的习惯啊?”余珰一头雾水。
“就是,我不喜欢过生日,”江鹜脸色慢慢褪去血色,一片苍白,“我害怕过生日,姨姨,我不想过生日。”
余珰愣住,她是头一次见江鹜这个模样,具体的感觉说不上来,恐惧?害怕?难过?绝望?好像都有,她玩笑的神色慢慢沉寂下来,她以为是江鹜家里曾经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让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好好好,那我们不过,生日嘛,反正就算不过生日,你们也都会长大的。”余珰摸了摸江鹜的脑袋,看向林希,“那小林同学,到时候你可以让雪案邀请你来我家玩哦,拜拜,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余珰牵起谈雪案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她一边走,一边弯下腰同谈雪案说话,“小林妈妈为人不正,我看这孩子眼神也不太好,你别跟他走得太近。”
“……”谈雪案头一次见余珰这么神神叨叨,他嘴角露出笑意,“妈妈你还会看面相啊?”
余珰拍了下谈雪案的脑袋,扭头又跟江鹜说:“阿鹜听见了没有?”
江鹜点头,“听见了。”
林希站在饮品店的门口,他两只手揣在棉袄兜里,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双手用力在兜里打了几拳,布料都被撕得嘎嘎响。
谈雪案妈妈也不是什么好人,她要是想自己去家里,直接点头同意就好了啊,还说什么让雪案邀请自己,谈雪案要是会邀请他,那他干嘛来和余珰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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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清晖跟余珰在过年前一个礼拜飞往国外,家里仅留下谈雪案与江鹜两人,谈雪案照旧上自己的美术课,江鹜则在英语课的基础上又多了一门外语课和数学课。
后面加的课都是江鹜自己提出来的,多了两门课的江鹜,每天的日常跟在学校差不多,就只差一个会叮当响的上课铃了。
所以谈雪案也不常见到他,除了吃饭的时间。
“老师,过年的休息时间,您想怎么安排?”谈雪案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调色盘,上面的红绿色都偏暗,他不喜欢太明艳的颜色,他自己知道,莫比斯也发现了。
莫比斯坐在窗户边上,想了想,“三天时间就够了。”
谈雪案点点头,“那您自己确定什么时间开始休息,提前跟吴管家说一声就行了。”
他最近在画屋后的花园,现下是什么季节,他就画什么季节——花园里基本找不出还在开花的品种,但树叶在冬日依旧保持着青绿的也不少,那些枯萎了的萎缩了的已经全部埋进了土地,开始耐心地等待它们的下一春。
莫比斯手上的书早已经翻完,又拿了一本新的书,尽管他很想要将目光长时间在谈雪案身上停留,却没有胆量支持他如此做。
他害怕江鹜那个小神经病就躲在哪一个暗处,正静静地盯着自己,
“雪案你……跟江鹜关系怎么样?”莫比斯忽然好奇道,江鹜护谈雪案护成这样,他俩关系应该很不错吧,可莫比斯似乎很少看见两人有什么交流,比较亲密的,看起来像兄弟的。
“还好,”谈雪案想不出十分具体的形容词形容自己跟江鹜的关系,也没必要跟外人说,“他是我父母朋友的孩子,我们的上一辈之间关系很好。”
目前来说,仅此而已。
莫比斯了然地点点头,“但江鹜好像很喜欢你?”
谈雪案:“……还好。”他又不是机器人,他当然能感知到江鹜对自己的喜欢,但谈雪案却感觉这份喜欢让自己感到有些火烧火燎的痛。
小男生的拒绝交流写在了脸上。
一开始,莫比斯以为谈雪案的性子是冷,相处久了,才发现是静。
他会笑,会主动跟人说话,脸上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表情,但外界无法撼动他本身决定的分毫,即使发生任何事情,他好像都不会大惊失色,静静地接受,静静地转化,再静静地修复与成长。
很厉害的小朋友,莫比斯想道。
“那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应该是从明天开始休息,大年初四,我会来继续跟你上课,还是照例,一周五节课。”莫比斯站起来,把书一本一本放进背包。
他目光匆忙扫过谈雪案纤丽的脖颈,“雪案,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谈雪案托着调色盘,略微侧脸,“谢谢,也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听着身后的门被轻轻带上,谈雪案托着调色盘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手背靠住膝盖,有些感慨,“这么快就过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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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楼,莫比斯撞上在客厅做奥数题的江鹜,他步伐略一停顿,接着便是猛地加速往外冲。
不知怎的,莫比斯感觉江鹜所盘踞的地方,连空气中的气压都比别的地方要低许多,令人心头憋得慌。
“莫比斯老师,下午好。”在莫比斯的手将将触上门把手的时候,江鹜的声音就在他的身后响起。
莫比斯却松了口气,因为声音是出现在他的身后,不是出现在他耳边,那也太吓人了。
本着基本的礼仪还需保持,莫比斯拎着包转身,“阿鹜,下午好。”
“我看了您最新的作品,您将它授权给了K.Y展览馆,您给它命名为——光影下的少年。”江鹜面前摆着一本讲解奥数的习题册,他坐在地毯上,像一只精美过分的人偶,因为说话时他的面部肌肉走向过于对称,表情又生动得有几分令人感到不适,或许也只有莫比斯感到不适,尤其是江鹜在提到《光影下的少年》这副作品时。
莫比斯浑身像是被冰霜一层又一层地给死死包裹主,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停止了工作。
江鹜托着腮,手里的笔转得飞快,“你把哥哥画得好漂亮,但其实你不知道,我哥哥少年时,会比你画中的更漂亮。”
他微微笑着,直到莫比斯夺路而逃。
窗外天光逐渐暗下去,江鹜在习题册里挑出几道题手抄到作业本上,准备拿去问哥哥,他昨天没能跟哥哥说上话,今天一定要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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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只画到了三分之一,窗外便彻底黑下来了,谈雪案伸了个懒腰,放下调色盘和笔,打算今天的学习到此为止。
Lily在门外询问是否可以开饭。
谈雪案回头,“开饭吧,我洗个手就下楼。”
厨房今日做了海鲜烫饭,两个小孩子都还没到胃口大开的青春期,饭量不是很大,其他菜式准备的都是小份菜。
在口味上,也是保证桌子上不出现谈雪案不喜欢的蔬菜和肉类,江鹜的口味在其后考虑。
不过好在,江鹜的口味跟谈雪案差异不大,所以厨房的工作仍旧能轻易进行。
两份小砂锅烫饭,一人一份,鱼虾贝壳类都有,加了笋与百合,鲜香爽口。
只是刚从灶上下来,饭还咕噜噜冒着泡泡,烫口。
谈雪案先往嘴里喂着其他刚好入口的菜,江鹜坐在对面,大口大口吹着勺子里的饭,脸在浓浓的热气后面若隐若现。
“哥哥。”江鹜在对面出声,“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哥哥可不可以教教我?”
谈雪案眼神都没给江鹜一个,“你不是有老师的联系方式?”
江鹜:“……老师过年了。”
谈雪案捏着一只天妇罗炸虾,沾了点松米汁,虾肉鲜香,外面裹着的一层炸得酥脆,他喜欢吃天妇罗,吃了心情会变好。
“好吧,等会带着你不会的题目来我房间。”他吃完了虾,又拿了一块大蛤肉,空气中盈满了油炸物的香腻味道。
“谢谢哥哥。”江鹜朗声道。
待到烫饭温度差不多了,他才开始往嘴里喂饭。
不过最后也没吃完,他炸物吃得太多。
他起身回房间时,江鹜还在捡自己的剩饭,“…十点之前来我房间,过了这个时间就别来了,我要休息。”
“好的哥哥。”江鹜满头大汗的回答,他其实有些撑了,但也不是吃不下。
谈雪案往前走了几步,实在是没忍住,又走到餐桌边上,蹙起眉心,“江鹜,你晚上吃这么多,能消化吗?”
江鹜抬起头,“哥哥也吃了很多油炸食品啊。”
谈雪案呼出口气,转身离开了餐厅。
他走后,江鹜还在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饭,他身后的张影微微躬下背,“吴管家下午跟我说,元宵节那天家里许多人都要放假回家和家人团聚,所以可能没办法给你准备一场很好的生日会了,可能只有值班的打荷小哥能煮碗面……”
张影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据她所知,江鹜原本的家庭条件不算差,如果是在自己家里,生日必定不会如此冷清,无人庆祝与关注。
“张小姐,”江鹜慢慢将勺子放下,他眼神看着正前方,“你知道,我的生日是谁的受难日吗?”
张影了然,“肯定是你的妈妈啊。”
“不是她,是另一个人。”江鹜摇了下头,“张小姐,麻烦你去跟吴管家说,我不过生日,我不需要生日会,也不用给我煮面,谢谢他,谢谢你。”
张影哑然。
谈家别的人不知道,都只当江鹜是个小孩儿,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像个影子一样跟着谈雪案。
可她是日日跟着江鹜的人,她觉得江鹜只有偶尔才会表现得像个小孩子,这些偶尔的情况基本都只出现在谈雪案眼前,其他时候,他沉静阴冷得像块深井里的顽石。
“可是……”张影欲言又止。
“张小姐,我永远都不会过生日的,让我把这几口饭吃完吧,我吃完了还要去哥哥房间里学习。”江鹜重新拿起勺子,他用力将砂锅里剩下的几口饭重重捣进嘴里。
张影甚至听见了勺子撞到牙齿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跟着发酸,忍不住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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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雪案沐浴过后,穿着白色的纯棉睡衣坐在课桌前看书,他大学修的金融,不是他喜欢的专业,但他干一行就干一行,学习时也用了几分心。
如今已经不再受剧情控制,他自然也不会去再选不喜欢的专业,他这些时间一直在看人物传记,不管是谁,名气大小,作品传播的广度,他们的人生似乎都坎坷重重,不过后来的人总结,会用“不平凡”作为形容。
他变得平和许多,不再受控制的剧情,不再受强迫的角色,都再未曾让自己身处书里那些糟糕的境况。
唯一不变的是,他养大的江鹜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跟在自己身后。
八点半,房间门被敲响,江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哥哥,你睡了吗?”
谈雪案打开门让他进来。
他没再坐在课桌前,让江鹜坐,他自己则盘腿坐在床上,床头灯灯光从谈雪案背后笼过来,温柔至极,“哪道题不会?”
江鹜搬着椅子挪到床边上,他上身趴在床上,借着光,把本子上的题目给谈雪案看,“求这个长方形的面积,对角长32厘米,长宽比4:3。”
这样的题目,谈雪案看几眼就得到了答案,他把本子拿到膝盖上,将公式列得很详细,总共也就两分钟,他把本子递给江鹜,“能看懂吗?”
不等江鹜说话,他已经低头开始演算第二道题,并且说道:“列出来你还看不懂,出去就别说我是你哥。”
江鹜带来的五道题,七分半钟,全部被得出答案,还不仅仅是答案,步骤也一一罗列,谈雪案盖上笔帽,“回房间自己去悟。”
“谢谢哥哥。”江鹜没能成功多磨蹭一会儿,抱着练习本,沮丧地离开了谈雪案的房间。
他走时,顺手带上谈雪案房间的门,门一被关上,谈雪案的影子慢慢缩起来,他肩膀和背一块微微收拢。
谈雪案要是看不出来江鹜眼里的渴望和希冀,那他就是眼睛盲了。
他不想再做什么好哥哥了,但江鹜一如既往。
他感到有些厌烦,却又还有一些欣慰与庆幸。
欣慰江鹜一如既往,又庆幸江鹜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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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那天,谈雪案与余珰和谈清晖打了一通视频电话,他们问的一些幼稚的问题,比如“有没有乖乖吃饭啊”“有没有乖乖睡觉啊”“跟江鹜一起要好好相处哦”,谈雪案都挨着回答了。
“有。”
“有。”
“还好。”
余珰跟谈清晖对视一眼,自己的孩子,当父母的最了解不过,谈雪案的肯定就是肯定,比较委婉的回答就是否定。
谈清晖凑近了镜头,“没关系啊,相处不好也没关系,慢慢来,这才多久啊。”
余珰也附和,“感情要慢慢培养嘛。”
“就算做不了好兄弟,也要做好朋友嘛。”
“怎么样也不可以成为仇人啊,你们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对吧,只是还不太熟悉而已。”余珰敲敲手机屏幕。
“我让助理送了些过年穿的衣服到家,下午的时候应该就到了,吴管家那里有烟花,晚上可以去找他要。”
“好啦,我跟你爸爸要睡觉去了,宝宝亲一口。”余珰将脸贴到镜头上。
谈雪案毫无动作,坐了一会儿,他手指戳了一下平板的屏幕,把电话挂断了。
他脸皮薄,做不出这样的行为。
刚挂电话没多久,江鹜拖着一个大纸袋从门外进来,“哥哥,有人送来了衣服。”
那纸袋子有江鹜一半高,江鹜拖得异常吃力,谈雪案站起来,“你可以找人帮忙。”
江鹜费劲把衣服拖到了客厅中间,他喘着大气,“没看见有人。”
谈雪案抬眼看向院子里,院子里有人在浇花,水声哗哗的,有人啊。
见谈雪案在四处张望,江鹜也跟着看了看,他轻声开口,“哥哥,有人,我喊了,没人过来帮我,我自己也可以,你看,这不是拿进来了。”
被欺负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谈雪案没做声,说难听点,他活该。
不过谈雪案觉得江鹜心还是蛮大的,被孤立了也还是兴高采烈的,刚刚的不快转瞬就忘,他弯腰在袋子里把衣服一件件拿了出来。
每件衣服上都挂有便签,他仔细辨别。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我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我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我的。”
“这是哥哥的。”
“…”
谈雪案:“…你一定要念出声?”
“我怕弄错了。”江鹜把衣服分到两边。
谈雪案的大大的一堆,总共有四五套,江鹜是两套,纸袋的最下方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祝小少爷新年快乐。
下面还垫着昂贵奢华的巧克力礼盒。
江鹜把纸条和巧克力一块拿出来递给谈雪案,“哥哥,都是给你的。”
江鹜除了两套衣服,什么都没有,不管是祝福还是巧克力,余珰跟谈清晖应该也没有给他打视频电话。
谈雪案低头想了一会儿,从礼盒里抠出两颗巧克力丢给江鹜,“拿着,给你的新年礼物。“
礼物有点随便,但也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当做对江鹜的一个安抚,毕竟才七岁,要是闹起来,他还得哄小孩……
江鹜微微错愕过后,从沙发上把巧克力捡到手心握着,他的眼睛慢慢发红,连眼白都晕了一层淡红色。
手里捏的好像不是巧克力,而是两块滚烫的炭石,他整个人都即将为这两颗巧克力开始融化,融化,最后变成一滩甜得发腻的糖水。
谈雪案喜欢甜食,正想拆一颗巧克力尝尝味道,眼前就扑过来一道身影。
“吧唧”
谈雪案的脸猝不及防触到一道微凉,江鹜亲了他的脸?
雪案:巧克力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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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