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岁肆意识到女孩已不在天之阁地底时,已经过去了四日,原先是锁链的地方空空如也。
她视线打量一周,最后半蹲下身,拿起落在地上的半截锁链看了一眼。
情况很明了。
旁人绝不可能在不惊动禁制的情况下带走她,只能是即长云带走了她。
她叹息一声,而细细想来,即便她知晓女孩的去处,也无济于事。
……
女孩闻了闻她身上淡如流风的霜雪气味,拽住陌霜的袖口,说,“我——可以。”
她没有听懂陌霜的意思,但女人说“你可以”,她便也抬起脸,不知出于哪种心理,一字一顿地复述“我可以”。
陌霜说,“好。”
她拿起剑,递给女孩,注视着她的眼神,”记住,你除了手拿起剑之外,还可以——咬住它。”
凤七的视线正好落在她的手上,女人指骨分明,握着剑柄放在她眼前,冷硬修长的骨节线条之后,是雾气凝成的剑。
她缓慢地将视线下移,随后抬起来,“……咬?”
话音落地,就有一道雾气钻入女孩的神识。
短暂的冰凉过后,面前笼罩着的白雾中开始浮现画面——
雾中影影绰绰的她,正死死地咬住女人的指骨。
陌霜握着剑柄,将剑往前一递,视线垂下,冰冷的眸子里也似有星火,与她对视,语调坚定凉缓,“——咬住。”
看着画面,凤七垂下眼睛,复又抬起,接着张开嘴,在昏暗的山洞和大雾中,牙齿一片森白,如同野兽獠牙。
她贴着女人的腕骨,唇擦到一片冰冷,才咬住了剑柄。
雾气凝成的剑柄比女人收敛过的手指还要冷一些,她牙齿僵了一瞬,却觉得冷意已经蔓延遍全身。
她咬得却很紧,如同怀有警惕之心时死死咬住陌霜的指骨,此时也奔着咬断去般狠狠落下。
陌霜指尖顿了顿,才收回。
她语气淡淡,似乎方才与她对视时的情绪从没有出现过,“剑之一道,对力道的把控尤为重要。
她没有多说,只此一言便再次凝出一把长剑,抬手拿起,随手挽了个剑花后提剑刺出,雾气翻涌,银发无风自动。
女人雾后的眼神平静,“这是‘点’剑。”
她手腕一转,雾气所做的长剑反出昏昏的光,剑身在震颤下弯成弧形,复又崩直,尖端顺势刺出。
“这是‘撩’剑。”
女人说完,指骨微动,似要开始演示下一个动作,凤七于是扯了扯她的衣摆,不熟练地磕磕巴巴说,“看——再看一……”
“一?”陌霜停顿一秒,一既可以解读为第一个剑式,也可以指再看一遍。
她微微抬手,打算将两种都再演示一遍。
凤七看女人提起剑,雾蒙蒙的剑尖连成连点成线,刺出时,剑身微颤。
而再微微一收势,陌霜便轻描淡写地换“点”为“撩”,长剑如弯月,势如破竹地向前一刺,虚空似乎都在威势下破了个口子。
分明是最基础的剑招,由女人做出却极为有压迫感,冷清的眼睛微垂,出剑精准、迅捷,分明只看了两式剑招,却恍惚间让人觉得剑已没入脖颈。
她收了剑势,凤七却还是有些没回过神,眼睛看着剑尖的一点,眼睛却越来越亮。
冷得刺骨的剑柄还在牙齿中间,她有些冻得发抖,又觉得从灵魂中燃起一片连绵不绝的火,心肺滚烫。
“用力咬住,试着把剑向上提起来。”
陌霜一边说着,一边将剑翻转,蒙蒙的剑花一闪而过,随后被收在腰侧,雾气做成的长剑几乎成为了白衣上的云纹。
凤七应了一声,眼神很亮,她咬着短剑,如野兽豺狼叼着骨头,没有任何屈辱或不甘感,她只是咬着,听从女人的话,在空中将剑尖费力地向上一提。
陌霜注意到她的眼睛。
簇着火点,看着眼前的事物仿若绝不会回头,只永远决然恳切地向前。
女人不动声色地颔首,随后说,“将力道下沉,落在尖上。”
凤七没有听懂,她只是顺着女人的视线一看,试着转换了一下咬剑的姿势,剑尖朝前。
她咬着的地方是剑柄中间的位置,半指宽的剑柄要极其用力才能稳稳托住,而力道稍微一松,整把剑就会在空中失去平衡,上下起伏的颤抖起来。
她只能用上很多的力——比尝试用手握住还要多很多的力气,才能勉勉强强,牙根酸疼地“握”住这把剑。
陌霜拨正歪斜的剑身,指尖在剑端一寸处点了点,“这里抬起来,想象出一个确切的点,朝着这个‘点’,刺下去。”
她指向前方,淡漠的视线也落于前,似乎穿透了蒙蒙茫茫的雾气,破出一道光线。
凤七咬住剑柄,顺着看去,仰头将剑横平,剑尖在牙齿的咬合下抖了一抖,才指着前方,并不锐利,剑尖无法因为咬合而平稳,它一直不间断地抖着,连带着她脸颊都僵硬发酸,满是泡涨一般的疼痛。
“你要稳住你的剑。”女人说,“‘握’剑不抖,力道才会精准。”
她冰冷的指骨按住剑身,“如果想学剑,就将提剑做一千次,用牙咬要比别人用手拿还稳,才可以。”
凤七牙重重咬住剑,剑尖被提起一瞬,她字句模糊,“我——行。”
她仰起头脸 ,借助这个动作牵动着短剑向上抬起,只凭借牙齿的咬合来‘握’剑,心有余而力不足,像是提起来的东西在一瞬间打滑落下。
陌霜说,“我知道。”
不是相信,不是觉得,而是知道。
凤七不清楚其中的意味,只无意识停顿了一下,剑身在空中摇晃,她看见了,才再次用能稳住剑身的力道咬住,牙齿和剑柄碰撞发出‘克’的一声。
她提起了剑。
剑尖向前。
雾气所做的短剑横在脸前,挡住了小部分神情,女孩的眼神却十足锐利,比雾气蒙蒙的长剑更像是一把剑,将将刺破一切。
凤七咬着剑柄,说,“一。”
她在自己计数,但她不知道一千有多少,也不知道一之后是什么,只咬着剑,再次提起来。
陌霜站在一旁,帮她数,“二。”
女人的声音总是像冬日的寒风,但总是平稳地响起,无端就叫人安心。
她牙齿已经无比酸疼,像是放在醋里泡软,力道都不知该放出多少,少了剑会不断摇晃,而多了,就会反上一阵难言的酸,叫她牙根都微微发抖。
第二下提起长剑的时候,她的脖颈都僵涨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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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