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津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除夕那夜我醉酒写的信,送出去了吗?”
“嗯,不是你亲眼看着送出去的吗?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直没收到他的回信......”
“许是有事耽搁了吧,他堂堂一个二王子,平日里也有事要忙的。”陈明珠道。
行津心中有些不安,但现下也无法亲去北胡,只好点点头。
......
周行牧在城中转了好几日,总算是摸到了柳霖阳的行踪。
这人带着一家老小躲在一处废弃的院落中,足不出户,靠着随身带着的干粮度日,被周行牧抓住时正在啃干裂了的杂粮饼。
柳霖阳一行人被关入了地牢,周倾礼不便出面,只好让周行牧来审。
夜里周行牧回客栈后并未直接去找祁雪,而是问小二要了热水。
“审得如何了?”祁雪见周行牧回来了,忙问他。
原先她想同周行牧一起去地牢,被他拦下了。
“高树将虎符从宫中偷了出来,原是想私下交予柳霖阳代为看顾,可柳霖阳不当心让人看见了虎符,只好假死逃脱。”
“那为何假死逃脱要带着一家老小?”
“因为他只是拿钱办事,不信任高树。”
“高树并未告知他要将虎符看顾到何时吗?”
“并未,他前几日去信暴露了咱们的行踪,高树顺势设计埋伏了陈明珠。”
“明珠如何了?”祁雪有些着急起来。
“无碍,她虽中了毒却并不致命,现下快痊愈了。”
“那便好......”祁雪放下心来,又问道,“咱们现下要如何做?”
“柳霖阳一家先暂押在南都,咱们将虎符送去中都,高树与前朝皇帝、皇后交情颇深,若是想为二人报仇,那必是冲着周懿放去的,想要杀入皇宫,凭他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但若是联合外敌......”
“你是说,高树与北胡勾结?”
“很有可能。”
若是虎符遗失,高树又趁机勾结北胡入侵大荆,那便要天下大乱了。
“那需尽快将虎符送至中都,咱们明日一早便出发吧。”祁雪道。
周行牧点头,祁雪忽然闻到一股香气,她凑近周行牧嗅了嗅,问他:“你沐浴过了?”
“嗯。”
“怎么忽然沐浴?”
“从地牢出来,沾了血腥气。”
原来如此,他平日里沐浴从不用香料,现下竟特地用香料掩盖血腥气。
“怎么忽然如此讲究?”祁雪问。
周行牧看着祁雪,并不说话,祁雪觉得他也许是不喜血腥味,便未再追问。
自祁雪发现自己的心意后,她便时时刻刻想黏在周行牧身上,奈何他先前总是拒绝自己,所以忍耐了许久,这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黏了,于是每日都肆无忌惮。
夜里周行牧熄了烛火上榻,祁雪拱着身子挤进了周行牧怀里,直到她将脸埋在他脖颈处,闻到清幽香气,这才反应过来周行牧为何忽然这么讲究......
......
陈明珠平生最怕的就是各种仪式,若是旁人成亲,上前凑凑热闹也就罢了,偏偏是自己成亲,起床后不能练功,而是被押着坐在镜前梳妆,繁复的婚服穿着行动不便,哪儿哪儿都别扭。
“将军别动!裙摆乱了......别扯头发......”替陈明珠更衣的嬷嬷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手上忙不迭替她整理衣裳。
陈明珠上了妆,平日里英气十足的脸上有了些女子粉红,臭着脸等嬷嬷系腰带时,竟显得有几分娇俏。
从睁眼到现下,她只喝了几口茶,腹中饥饿却不能进食,她有些烦躁。
“就当在营中训练了。”行津在一旁小声劝她。
周懿放为了做戏给天下人看,特意给陈明珠备了许多嫁妆,跟在喜轿后头长长一串,喜轿已到了陆岩的院门口,嫁妆队伍尾却还未拐入巷子。
陈明珠虽盖着盖头,却能洞悉周遭一切,陆岩掀开轿帘后,无需搀扶,她便灵活地下了轿,握住牵红一端,等着听嬷嬷念叨吉祥话。
冗长的仪式走完,天都黑了。
陆岩的小院子坐不开,于是他早早在风满楼订了宴席,带着众人去风满楼吃酒了。
听着锣鼓队和官员们的声音走远了,陈明珠一把掀开盖头,狠狠喘了两大口气。
“呼......”她随手将盖头扔在床榻上,起身在房中转了一圈,上次她来探病时陆岩就在这间房中,屋内的陈设并未改变,还是十分简单。
她出了房门,院中无人,很安静,屋下檐角都挂着红绸,一派喜气洋洋。
她转到屋后,径直去了厨房,台面上放着许多肉和菜,都洗好了,有些甚至切好了,她上前揭开锅盖,里头放着张纸条。
陈明珠拾起来一看:院子里的下人我都带走了,蒸屉里有包子,先垫肚子,等我回来再给你做饭。
是陆岩的字,读书人爱咬文嚼字,书面话总是之乎者也的,陈明珠能看懂但不爱看,陆岩的纸条却都是大白话,看着顺心。
她转身掀开蒸屉,里头卧着两个大包子,微微热气扑面而来,一个菜包子一个肉包子,陈明珠三两口吃掉了菜包子,然后捏着肉包子走了出去。
厨房西侧是书房,陈明珠半点没犹豫,伸手推开了门。
屋子里全是书架,寻常人的书房至多一两个书架,可陆岩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且犹嫌不够,前头又摆了两排书架。
这得多少书啊......?
陈明珠好奇,她走过去一排排看着,书册有新有旧,内容也不单一,有史书也有地方志,忽然一本兵书映入眼帘,她抽出来仔细辨别封皮,发现正是自己寻了许久的那本!
她将兵书放在书案上,又举着肉包子转头继续巡视着书架上的书册,看见感兴趣的便抽出来细看,若是真想看,便放在书案上,不想看的又塞了回去。
将书架都逛完后,肉包子也吃完了,书案上已堆了四五本册子,她盘腿坐在椅子上,就着烛火读了起来。
陆岩知道陈明珠不喜外人近身,于是辞退了小厮,在风满楼告别众人后,独自回了院子。
陆岩甫一开门,陈明珠便觉察到了,但她并不在意,仍低头看着书册。
陆岩见书房亮着烛火,便直接去书房。
陈明珠头上的凤冠是嬷嬷们替她戴上的,她不知该如何拆,只能一直顶着,陆岩进门时,她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被凤冠压疼的脖子。
“他们为难你没有?”陈明珠问,她清楚自己的婚事意味着什么,朝野上下都盯着看花落谁家,其中不乏眼红的人想要在酒宴上为难陆岩。
她的脸掩在烛火后,和平日里大不相同,原本浓黑的剑眉变得细细弯弯的,将黑白分明的眸子衬得更大更圆,唇脂被蹭掉了,应该是将他留下的包子吃了......
“嗯?”陈明珠见他半晌不回话,于是又出声问。
“没......没有......”陆岩想起今日是他们大婚,他身上的喜服与陈明珠身上的是一套,此刻她正穿着大红的喜服、头戴凤冠坐在自己的书案旁,看自己的藏书......今夜的她格外漂亮......
陈明珠正想点头,忽然想起凤冠还在头上,于是对陆岩道:“来帮我把凤冠拆了,我不懂这个。”
陆岩连忙上前看了看,伸手拔了一根簪子,这才看清其中的弯弯绕绕:“许是要费一番功夫。”
陈明珠端起书册道:“拆吧,压得我脖子疼。”
于是陆岩便站在陈明珠身后替她拆凤冠,有时拨错了簪子,陈明珠的头发被扯疼了,她也只是蹙蹙眉,继续看着手上的兵书。
陆岩小心地将凤冠摘了下来,陈明珠觉得头顶一轻,抬手揉了揉脖子,对陆岩道:“多谢。”
“饿不饿?”陆岩问。
被他这么一问,陈明珠才想起今日她只吃了两个包子。
“饿。”
陆岩带着凤冠出去了,陈明珠也端着书跟去了后厨。
厨房中的食材早就备好了,陆岩生了火,不一会儿菜香就飘了出来,在寂静的黑夜中蔓延。
......
祁雪觉得这个驿站有些不对劲,她同周行牧出门这么久,第一次遇到小二是女子的驿站,尤其这女子总盯着周行牧看。
“这是爹爹从中都带来的上好茶叶,你尝尝。”那女子是驿站掌柜的女儿,与祁雪同岁,虽穿着布衣却难掩出色样貌。
祁雪从掌柜的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的谈话中得知,这女子名叫龚雨春,因家中父母疼爱又相貌姣好,拖到现在也没说定人家,便待在家中帮忙打理驿站。
祁雪一边听掌柜的报房钱,一边转头去看,龚雨春还坐在桌边向周行牧问话。
“要一间上房。”祁雪道。
掌柜的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女儿,又小声问祁雪:“您同那位公子是......?”
“夫妻。”祁雪付了银钱,又点了几个菜,这才离了柜台。
掌柜的懂眼色,忙跟在祁雪后头,将龚雨春拉走了。
祁雪撑着下巴,状似不经意地问周行牧:“你们方才聊了什么?”
“前几日陈明珠大婚,周懿放备的嫁妆丰厚,这下算是将民心赚足了。”周行牧喝了口茶道。
“好喝吗?”祁雪问。
周行牧愣了愣,不知祁雪为何忽然问这个,但还是答了:“还行。”
“那你多喝些。”祁雪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窗外。
柜台后的龚雨春见状,小声嘟囔道:“看着也不似什么恩爱夫妻......该不会是爱而不得在诓骗爹爹你吧?”
掌柜的看两人举止得体,并无亲密模样,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不过嘴上还是劝阻女儿道:“人家只要了一间房,出手大方不是缺钱的人,应当是真夫妻,你可别瞎掺和!还没嫁人呢,顾着点自己的名声!”
“知道了......”龚雨春撇了撇嘴。
小祁:忽然这么讲究?
小周:不能让老婆贴贴的时候闻到血腥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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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