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东是下半夜醒的。
小满在州勾床前守了一会,听他信说人醒了,她就准备审问完再睡。
另外三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姜霆还是手下留情了的,不过淮东以为他们都死了,只有他一个活口。
小满推门进去,淮东在床上挣扎着想行礼。
“好了,不用来那套虚的。”小满止住了他的动作,袍子一撩坐在床前,动作行云流水,贵气十足。
不知不觉,她已经不是当初山大王的作派了。
“是。”淮东低头,咳嗽了几声。
“听好了,我只问一遍。”小满竖起一根指头∶“你要是撒谎,我就把你扔出去,随便谁都能要了你的小命。”
“是是是……小的不敢撒谎。”
小满这才坐稳∶“你们不是乐阳君的人吧。”
淮东摇头∶“不是。”
如小满所料,一个卧底怎么会随身带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比如那种只有乐阳百姓佩戴的五色绳。
“我们原本是越国下军的将士,淮安……就是自尽那位,是我们的头儿,曾经是一位百夫长,听命于当时的下军将领。”
淮安在军中十分骁勇善战,他原是一介平民,因为力气大做了车右,也就是一乘车的左右安保人员,后来累积战功到了百夫长的位置。
小满点点头∶“那后来呢?”
“这位下军将领您也认识,正是广安君。”淮东道。
小满眉头一跳,广安君?
那个出事马场的主人?王孙智的老爹?
淮东看她脸色不好,又道∶“您可能有所不知,青宫里的人,也不止我们一家……”
小满一时没转过弯来∶“什么叫不止你们一家?”
“您该不会觉得,身为王上唯一的子嗣,您的日子平淡得起来吧?”淮东小心翼翼道。
据淮东所知,四公子、王后、太后以及班家,都在青宫安插了眼线。
小满∶“……”
你直接说我跟一群特.务住在一起好了。
小满气极反笑,一手扣在桌上,抓着桌角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杀了我?”
“不是不是,小的哪有那种能力,因为不是贴身仆役,我们知道的极其有限,只是传递些不重要的消息,更多时候是盯着您。”
小满摔袖而起∶“那这次给州勾下毒,也是广安君的主意?”
她这些叔伯,到底想做什么?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平时接送消息都是淮安一人前去,很少对小的们说起。”
“很少说起,那就还是说了?”小满目光一凛,追问∶“他们接送消息是用什么方式,什么时间,如何接送?”
淮东被那眼神吓了一跳,磕巴道∶“每月初十,淮安会假意休沐,把消息封在竹筒里,从柳树巷投入通明渠,渠水自会把竹筒带进广安君府,那里有专人打捞。”
“接消息小的就实在不清楚了。”
问完淮东,吩咐下人将他好好关押,小满和他信离开了后院。
他信生气道∶“果然是广安君!”
“从前他与主子就有旧怨,没想到竟然做这种落井下石,害人性命的事!”
小满侧目∶“他们有旧怨?”
他信重重点头∶“有的,从前,主子曾经查过下军的粮饷,揪出了十多个贪污蛀虫,里面就有广安君的小舅子,是他一个宠妾的弟弟。”
“斩之前,广安君曾派人前来求情,结果主子第一个处理的就是他这个小舅子,从那之后,二人的关系就一直不太好。”
小满摸摸下巴∶“那不对啊,那么多年前结下的仇怨,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报复?”
他信解释∶“您忘了,当时主子还是太子,有诸多不满也得忍着,现在虎落平阳……又加上之前王孙智的事。”
如果说从前的怨怼是累计已久,那王孙智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广安君可以强势保住儿子性命,但却无法再出相入将。
小满缓缓摇头∶“我觉得不对。”
王孙智挨罚,那是因为他参与了姒建对王孙盛的屠杀,说到底这是广安君和乐阳君的矛盾,关州勾什么事?
他信笃定道∶“您怎么还不明白,如果姒建成功了,乐阳真的改嗣,那王孙智当然不会被罚。”
典型的拉不出屎怪茅坑的想法。
小满不语,背着手走了老远,道∶“这样吧,我们按淮东说的法子,给广安君去一封求救信。”
“就说他们几人被我发现了行踪,看广安君做何反应。”
-
过了五六日,某天夜里,小满正在灌州勾药,说来他那怪病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复发了,双臂上的伤痕也逐渐愈合,有几条愈合地快的,血痂都开始脱落了。
小满摸着那点新生的肌肤,很开心∶“瞧瞧,皮肤多白,多好看。”
他要是能一直保持这种稳定的状态,过不了多久就看不见这些伤痕了。
州勾已经能坐起来了,只是腿上的伤还没好,偶尔能坐着轮椅在殿里转转。
他没有束冠,长发松松地用一根绸带扎起,垂在身后,慵懒好看。
“你那日在竹筒里写了什么?”州勾轻声问,声音温润如玉,好听得紧。
小满左手端药,右手拿着一小碟饴糖炒花生,没有做蜜饯的条件,只能拿这个代替了。
“你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州勾没有去端,而是朝小满勾了勾手指。
“嗯?”小满弯腰,以为他要说什么。
州勾长臂一勾,温软的唇精准找对位置,抬头一吻。
微凉的,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通过两人相贴的肌肤,霎时间充满了小满的鼻间。
乖乖,外面可还站着人呢!
小满觉得自己的脸皮越来越薄了,在以前她可是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欣赏他的裸.体的,现在呢,亲一口都能头脑发昏发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说来两人也很久没有亲近过了,主要是不总在一起,又老是闹别扭,他闹完了她闹……不是等等,他都跟谁精进的技术,之前好像不是这样啊!
胡思乱想着,小满忽然主动回应了过去,左手的药汁也被暂时搁置。
“不好啦!后院走水啦!”
就在两人理智崩弦之时,外面忽然传来宫女的大叫,小满吓得腾身而起∶“对……对不起啊!”
不是她故意要对病人这样那样的!
州勾也被吓了一跳,一只手掩上被扯乱的衣襟,唇上有可疑的一点伤口∶“没事。”
眸子轻轻一抬∶“杵着干什么,还不去看看怎么了?”
“哦!”小满一抹脸∶“你先别睡,我一会还来。”
州勾乐了,单手撑着下巴∶“怎么,今晚要开寝?”
小满脸是真红了∶“我是有话跟你说,你想哪去了!”
“行了,我先走了。”
出了殿门,她才拍拍胸口,说起这个开寝啊,也算是青宫里的一个仪式吧,也就是如果她像一般太子那样迎娶了太子妃,抬了侧妃,收了侍妾,也就要像宫里那样翻牌子,翻中哪个,哪个侍寝。
小满浑身打了个冷颤,不自觉扶住了腰。
待出了殿门,金珠迎了上来∶“殿下,关押淮东的柴房走水了……您腰怎么了?”
“哦,我没事……什么!!走水了!!”
小满瞪大双眼,发怒道∶“不是让你们看住吗,淮东是唯一的幸存者,他一死我还怎么指认幕后真凶?”
金珠被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差点连台词都没说对∶“殿下饶命啊……奴婢再三吩咐下人一定一定要看好淮东的性命,谁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打翻了烛台,这才引起大火,坏了殿下的事。”
小满去了后院,看着已经烧成炭的柴门,抱住了脑袋,缓缓坐在门槛上,一脸无能狂怒。
一个时辰后,金珠伺候小满去沐浴,挥退所有宫女后,小满低声问∶“怎么样?”
“他信将军追过去了,只要查到是谁放火,立刻回来见您。”
数日前,她让淮东以他们的身份写了一封消息,用同样的方法,把竹筒丢进柳树巷里的通明渠,如果淮东没有撒谎,那竹筒应该是进了广安君府的。
结果过了几天,居然等来了一场纵火。
杀人灭口,这是真的杀人灭口啊。
小满泡在温暖的浴池里,把半张脸埋在热水中,“咕噜噜”吐着泡泡。
现在就等他信带消息回来了。
金珠端着衣物进来,小满看了一眼,因她时常跑进跑出,衣裳也多为男子打扮,窄袖加衬裤,英气十足。
她往上浮了一点,说∶“今晚我不出去了,换个好看点的裙子来吧。”
金珠震惊,但没有说什么,很快换了一套粉色薄纱裙过来,外罩镶白狐毛的斗篷,看着就是小女孩穿的,粉粉嫩嫩,非常少女心。
仔细地洗涮了半个时辰,小满换上了那套女裙,该说不说女孩子的衣服那是柔软多了,胸部也不束得厉害,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
小满活动了下手脚∶“就是打架不太方便,这个袖子也太大了!”
金珠眼前一黑∶“您要是有那种需求,奴婢立刻给您换身窄袖袍,可千万别穿着这身跟人动手啊!”
就这薄薄的质地,殿下揍王孙盛时要穿的是这身,袖子非给扽下一截不可。
小满含糊其辞点点头∶“好好好,这么晚了我上哪跟人动手去,来,梳头吧,一会我要接客去了。”
金珠疑惑∶“有客人要来吗?”
“啊,也不是那个意思。”小满拿起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自信地往脸上一抹。
画出了个大红猴屁股。
金珠∶“……”
复健第七更,我也太持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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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