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家既是重臣,又特别有钱。
府门外一对系大红绸缎的石狮子,两扇大红门庄严厚重,奢华程度比起占了半条街的荣国府都不差。
小满从马车跳下来,换了张笑脸。
金珠轻捏了一下小满的手,示意她看人——班家也太怠慢了,就拿了几个年纪小的少爷小姐来迎。
要知道这可是刚刚失而复得,位比太子的皇太女啊!
小满了然,对金珠使了个眼色——既然人家不太重视,那小礼物就别拿出来了,直接拉回宫,她晚上慢慢欣赏。
班家来迎接的是一男两女,小满的表哥和表妹,男的是班家嫡长孙,叫班克。
女孩一个是二姨的女儿卓怜怜,另一个是小舅的女儿,班蓉。
班家基因好,男孩高大俊美,女孩娇小玲珑,尤其是卓怜怜,她穿着大红色的斗篷,白色毛边,衬得非常灵动。
相比之下,回宫不到两个月的小满就显得粗糙多了。
原本两个女孩有些忐忑,一见小满的模样,心完全放进了肚子。卓怜怜迎上来,作势要挽小满的手,亲昵道:“表姐,我是怜怜。”
她的声音非常甜美,娇柔地说:“怜怜在这等姐姐好久了,好冷呀,我们快进去暖暖吧。”
“怜怜?”小满背着手,没让她挽上来:“怜怜是谁?”
卓怜怜一愣,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姐姐,你怎么连怜怜都不认了……”
金珠拨开她一直想贴上来的手:“卓姑娘误会了,殿下只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家世而已。”
世家女孩出门做客,都有晓事的丫鬟提前授课,你今天会见谁谁,是什么什么身份,跟谁谁有什么关系,这些关系谱是从小就要认的。
所以卓怜怜下意识觉得小满也该知道她的身份,明知故问是在羞辱她。
班蓉越过卓怜怜,行了个礼:“见过殿下,小女班蓉,家父是班家四子,班海。”
小满朝另外两个看了一眼——瞧瞧,人家这才是自我介绍。
卓怜怜脸红红的,不情不愿地说:“小女卓怜怜,家父是下大夫卓无痕,家母是班家二姑奶奶,班夏……”
班大人给八个儿女取名字比较随意,儿子就是“江河湖海”,女儿则是“春夏秋冬”,小满那早死的老娘就叫班秋。
嗯,两姑娘自我介绍完了,小满看向嫡长孙。
嫡长孙很有脾气,他觉得当街自我介绍太不雅了,上层贵族讲话都讲究一个“意会”,说白了就是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含沙射影、指桑骂槐、阴阳怪气,才能凸显他们“读过书”。
说话太白,就跟贩夫走卒没有两样了。
小满笑眯眯望着他,班克忍了又忍:“……班克。”
“家父班家长子,班江。”
短短几个字,却好像用尽了班克所有力气。
结果,小满笑了一下,领头就进去了:“是这个门对吗,我第一次来。”
班蓉反应最快,提起裙子就追上去了。
卓怜怜含着两泡眼泪:“表哥……”
班克:“你早知她粗鄙,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好哭的?”
班家可太精美了,小满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她本来就不含蓄,也不需要靠含蓄装逼,见到漂亮的花:“哇!这个季节有这么娇嫩的花啊?”
“大棚扣出来的?”
班蓉:“家、家中有一暖房……”
见到园子中央引水为湖,赞叹:“哇——这是谁做的,引来我看看,我想在青宫修个秋千。”
还有园子里伺候的丫鬟小厮,真是个个俊男美女,放现代都能直接出道的水平,她边看边啧啧,在这过日子可太赏心悦目了!
班蓉苦哈哈跟着她:“殿下……殿下,咱们该去看祖母了。”
“园子一会再逛吧,殿下……”
“急什么。”小满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这种秋千!”
园子中央有一棵大梧桐树,有钱人家种梧桐是有“引凤栖”的寓意,结果班家真引到了一只凤凰,就是可惜,死得早了一点。
“金珠?金珠,来推我。”
小满坐上秋千,朝一脸苦相的班蓉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班蓉心说你当然不急,那是你没见过祖母发火的可怕样子。
从前那位殿下过来,有时都会挨训呢。
“你哥跟你妹妹都跑了,不如,你也走?”小满建议。
金珠已经把小满推起来,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小满可太喜欢秋千了,在上面吹着风,感觉心都放空了。
班克和卓怜怜当然看不上小满,借口都不找直接就溜了。
至于班蓉,一看地位就不咋高,所以比另两个都懂察言观色。
果然,班蓉连称不敢,继续留下来看皇太女荡秋千了。
小满抓着绳子出神,她还以为班家至少会为找回来了真正的外孙女而感到高兴呢。
看来是她太乐观了。
啧啧,有钱人家都好冷漠啊,她有些想姒壮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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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另一头,班家老夫人已经从卓怜怜口中知道了这一切:“在园子里玩起来了?”
“是啊外祖母,您是没见过她那乡巴佬的样子。”卓怜怜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琅琊城最低级人家,规矩学得最差的姑娘都不会那样大呼小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班老夫人沉着脸,班家二姑奶奶劝道:“娘你消消气,这孩子从小在蛮夷之地长大,行为难免……粗狂一些,以后好好教就是了。”
四姑奶奶班冬皮笑肉不笑:“都十九了,再教能教成什么模样?”
“三姐的肚皮是真不争气,当年生的要真是个男孩就好了。”
“居然是个丫头片子。”
大姑奶奶也赞同:“丫头就是个赔钱货,长大要嫁人的,王上也真是,居然真当储君培养起来了。”
二姑奶奶劝道:“好了你们,这话可别让小满听见,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皇太女啊。”
“皇太女又怎么样?”大姑奶奶反驳,想想还是郁闷:“柔太后真是老了,做事藏头露尾的,这糊涂事要是没被发现,臻臻很快就要入主青宫,成为太子妃了。”
“咱们班家没准能再出一个王后。”
“好了。”班老夫人严肃道:“都闭紧你们的嘴,为娘从小怎么教你们的,怎么都跟民间那些碎嘴婆娘一个德性?”
“是。”三个姑奶奶齐声说是。
“老二,你去把她叫过来,难道让一帮长辈在这等她玩尽兴了再见么?”班老夫人说。
班夏站起来福了福:“女儿这就去。”
卓怜怜陪着的,出了院子后,班夏道:“你可不能像她们似的,头发长见识短。”
“娘,你什么意思啊?”卓怜怜噘嘴:“难道要我去讨好她吗?”
“我一看她那粗俗的样子就受不了!”
班夏冷笑:“你大姨脑子不清醒,你脑子也糊涂了?”
“假货就是假货,迟早有被发现的那一天,居然惋惜起一个假货来了!”
班夏十分不屑:“班臻还没嫁才好呢!嫁过去了,可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他被斩了还好,大不了回娘家。”
“万一被贬做庶民呢?从小锦衣玉食,难道跟着他去讨饭?”
卓怜怜嘀咕:“太子表哥长那么好,要能跟他两情相悦,讨饭也心甘情愿……”
“卓怜!”班夏掐了她一下,警告:“班家四姐妹里,你娘我嫁得最差,我真是受够被她们压制的日子了。”
“你必须要嫁得好,嫁得比她们所有人的女儿都好!”
“为娘狠狠出一口气!”
卓怜怜捂着手:“怜怜知道了……”
班夏又下指令:“好好跟皇太女相处,她刚回琅琊,身边也没个手帕交,娘把你培养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皇太女会喜欢你的。”
卓怜怜不敢反驳,班夏又说:“你看班蓉多精,不愧是下等人生的种,这钻营劲儿真是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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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还在开心地玩秋千。
就是天气太冷了,寒风刮在脸上真是受不了。
“好了金珠,我想下来了。”小满让她别推了,等着秋千慢慢停下来。
远处走来两个女人,一个是卓怜怜,另一个年纪大一些,两人挺亲密的,小满猜这就是她二姨了。
秋千缓缓停下了,两母女也到了跟前,班夏结结实实行了一礼,笑得情真意切还有点讨好。
“臣妇班夏,见过皇太女殿下,殿下万安。”
卓怜怜也行了个大礼,比在门口那会尊敬多了。
小满笑眯眯:“平身。”
“是不是我贪玩,耽误时间了?”
班夏连忙说:“不耽误不耽误,只是快到入宴的时辰了,臣妇怕殿下腹中饥饿,特来迎您入宴。”
“要开饭了啊?”小满果断跳下来:“早说嘛,我以为你们要饿我一顿呢。”
班蓉:??早知道这么简单能把皇太女哄下来,她就不用在这陪着吹冷风了!
“这个……这,这,殿下!”班夏两步追上去:“开宴前,先、先去见一下母亲吧。”
“母亲盼殿下回来盼了好久,好歹是老人家一片殷殷舐犊情……”
小满问:“那边有吃的吗?”
荡了半天秋千,她是真的饿了。
班夏:“自、自然有的。”
“那走吧,你带路。”
班夏领着小满回到了园子里,心说皇太女比想像中的好哄多了。
园子里,丝竹音乐组成轻柔的背景音,熏香若有似无,环境非常优雅。
贵妇们正在小声说话,即使说到兴处也仅仅掩唇低笑,人也非常优雅。
班家人丁兴旺,但园子里只有女眷,老夫人左右首各坐一个中年美妇。
二姨班夏小声介绍道:“左边穿枣红的是廷尉夫人班春,右边杏色衣裙的是散秩大夫的夫人班冬。”
穿枣红的是大姨,杏色的是四姨,那上座的瘦老太太想来就是小满的外祖母,班老夫人了。
画面安静得诡异。
小满的两个姨以为小满会先上来跟班老夫人行礼,再跟她们一一问好,她们就可以摆出优雅的样子,淡淡颔首“皇太女不必多礼”,既给了下马威,又显示了良好的教养,让她知道啥是自惭形秽。
但是,小满没有。
她背着手,笑眯眯的,看起来人畜无害。
……什么意思,要她们先跟她行礼问安?
不问候两个姨就算了,上座那个是长辈,是她的外祖母啊!
难道要班老夫人颤颤巍巍跟她行礼吗?
班春和班冬两姐妹疯狂用眼神交流,老二班夏很想捂脸。
带不动,带不动。
天地君亲师,她们这个“亲”是排在“君”之后的啊!
难道要储君跟你们见礼问安吗??
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
就在气氛僵得不要不要的时候,小满笑着说:“这里好像没吃的,那我们换个地方吃?”
金珠早对这家人的怠慢很不满了,冷着脸:“摆驾,殿下要回宫——”
(抱拳)谢谢大家,我努力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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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