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的脸怎么了?”卫离瞧见止央脸上的薄纱,心疼道。
止央对容貌这等身外之物不甚在意,昨日瑶迦害她反倒是顺了她的心意。前日陈观见过她,这件事必定瞒不过顾识危,他们两人共处一城,终有一见,止央却不愿意顶着这张脸见他,或许该说得更准确一些,是不愿意让顾识危再见到她的脸。
“要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定饶不了他!”卫离在那哼哼唧唧地说要为她报仇,止央瞧见她少年心性,莽撞无度,不由得笑道:“你这性子倒是有你师尊的年少风范。”
洛水赤羽,有仇必报,经此一遭,她的性子也沉稳了不少,不再急于一时,而是懂得循序渐进。
止央将黏人的小徒弟从自己身上拉开,反倒惹得奚景和一身酸,她熟视无睹,说正事道:“昨夜,交代你的事都办妥了?”
“师尊放心,我办事还是靠谱的。我早就告诉昨夜那人说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只要你去灵讯台一趟。”
灵讯台外,人群熙熙攘攘,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子,人群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个男人身上,他一身破旧且满是补丁的衣衫,头发蓬乱,脸上写满了憔悴与疲惫,他没敢在灵讯台外闹事,只绘声绘色地讲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上有老,下有小,病重的爹卧床的娘,待产的妻子被困的他。一个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直教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渡微帝尊最是看重自己境内子民,他在这里大闹一场,无非是求个结果,放他出城和妻子团聚。这事不大肆声张也许渡微帝尊还能看在他可怜的份上答应她的要求,一但他曝于众目葵葵之下,反倒不好开这个头。然而不大闹一场,他这卑微修士的请求又怎会禀与帝尊知晓?
止央坐在离灵讯台不远的楼阁上静静地看着,她问卫离,“你觉得他们会作何回应?”
卫离:“放着不管?这两位当世大能不抓到继承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说得再可怜也不会耽误他们的正事。”
“你只说对了一半。”止央道:“若只是灵州境主在此,这办法可能不管用,不过顾识危他会给一个机会,给你希望却叫你永远也难以企及。”
“师尊好像对渡微帝尊格外地了解?”卫离在自己脑中搜寻顾识危这个名字,五百年前的上界,她还从未听过有这号人。
另一旁,奚景和幽幽道:“恐怕不只是了解这么简单。”
卫离:“你什么意思?”
奚景和道:“当然是要看你师尊的意思。”
他话说一半藏一半,卫离是个直性子,听不太懂,忽想起一事,道:“你怎么还跟着我们?莫不是想要赖上我家师尊了?”
奚景和笑而不语,忽的想起了一句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算算时日,他这朵落花竟已随流水漂流了上千年,天可怜见,如今终于能看见头了。
“我警告你啊,离我家师尊远点,在凤鸣山附近,我们好歹也算于你有恩,你要是识趣的话就赶紧离开。”
奚景和说:“既是有恩,那我自然是要报答的。”
“你!”
止央一个眼神阻止了两人的拌嘴,她指了灵讯台那处,道:“看,转机来了。”
她又对凑过来的奚景和道:“既是要报恩,我恰好有个机会给你。昨日灵讯台的那位青衣解讯,你将他找来。”
潜息卫拿着一张刚盖好印章的告示贴在灵讯台外,这告示上的内容迅速引起一阵讨论。
上面写得内容很简单,先是安抚了城中诸修士不满的情绪,再解释帝尊封城的原因并不如大家猜测的那样是为了找出遗藏继承人,而是为了揪出孤氏灭门的真相。城中潜藏真凶,穷凶极恶,若放出城去更是要为祸一方,为了其余仙门城镇的安全着想,这真凶必要在梦璃城内缉拿归案。
告示上写,如今人手不足,若案件交由潜息卫勘破短则数十日,长则月余,故在城中招揽能人,此案何时勘破,传送阵与城门便何时开放。
此外,这告示的最后一栏点明了凶手的身份,道一教七天神之一,但具体是哪位并不清楚。
勘破一桩悬案捉拿真凶不少人跃跃欲试,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何乐而不为。然而一看见真凶乃是归真七天神之一,大家不禁犯怵。抓他,岂不白白送命吗?
归真教七天神,并不是真正的神境,而是这教派的主张之下,这七位威望最高,修为最强,其中最厉害的那位代号炽,听说是位隐世的圣者,也有人说他其实就是位上神,但也有不少人觉得他是骗子,还有更离谱的猜测是这炽便是陨落已久的赤焰上神,不然为何他称作炽?
既是能与上神相提并论,这七天神又向来神秘,谁知道会遇上其中那一位?强出头,做那逆贼脚下的皑皑白骨有何必?
果然,在场诸修士无一人敢出头揭榜请命。
潜息卫对那可怜的修士道:“帝尊已对你网开一面,不追究你聚众扰乱民心之罪。只要你能揪出真凶或者能找人替你揪出真凶,你的困楚自然迎刃而解,更别说与阖家团聚,届时帝尊还有大礼奉上。”
那修士面带期许地看着人群,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出这个头,可时间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没有人站出来帮他。
潜息卫拍拍那修士的肩,告诉他别灰心丧气,他大可以将这个消息在全城广而告之,直到找到一个人愿意帮他为止。
那修士实在是无能为力,直直地跪下朝众人磕头,他会一直磕,直到有人愿意站出来帮他为止。
他磕破了头,众人虽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这超出他们的能力之外,即使有这个心,也并无此力。
忽地,一只手扶住那修士的胳膊,将他扶起。
那修士抬眼,只见一蒙面女子,姿容昳丽,气度非比寻常。她扶起他后,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将墙上的告示揭下,正谓之揭榜。
“这位上仙,揭榜可不是开玩笑的,倘若揭榜后未能破案,则将遭受惩处。”
“我知道。”
“知道您还?再说那归真教恶天神手段凶残,见义勇为也需掂量自己实际情况。”潜息卫仍旧劝阻道。
卫离听见有人如此轻视止央一肚子火,道:“我家师尊也是你能如此置喙的?”
那潜息卫见止央左劝不动右也劝不动,只好拿出杀手锏道:“这位上仙,勘破此案设有时限,若七日之内您无法破案,光明境将百年不许您踏足。”
“你以为我家师尊想来你这破地方啊。”卫离没好气道。
“不必了。”止央道。
那潜息卫松了一口气,以为止央说得不必了是后悔的意思,于是伸出手向止央讨回告示。
“是七日不必,三日之内,我定叫大家从梦璃城中离开。”
“上仙,您此话当真?”听见三日内便能出城,被困众人双眼放光,仿佛曙光临世。
“此话不假。”止央道。
止央光是站在那,她由内至外散发出的气势便叫众人笃信,不敢质疑。
事已至此,那潜息卫再无话可说。
止央交代道:“将那卷宗送过来吧,本仙在居水小筑恭候。”
止央提步离去,乌泱泱地人群自觉为她让开一条路,以示尊重,她才离了一队潜息卫,对面另外一波潜息卫又围了上来,带头的是她的老熟人陈观。
“上仙,帝尊有请,邀您一叙。”
“即使帝尊有意,自然该他来见我。”止央扔下这句话,无视陈观,径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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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水小筑,陈观将卷宗送来后,瞧着屏风里斜卧着的人影,道:“帝尊请见。”
“不见。”
干脆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陈观:“……”
“这……”他道:“怕是有点不妥。”
止央撑着脸道:“何来不妥?”
这上界中,还有谁敢不给渡微帝尊面子啊,说这上仙一句不识好歹,都是轻骂她了。
止央懒洋洋道:“若帝尊真诚心想见我,古有刘备请诸葛亮三顾茅庐,你家帝尊不拿出点诚意来我倒还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她一句送客,奚景和便礼貌地将陈观请了出去。
陈观见到奚景和正要将他当做是归真教余孽逮捕,奚景和反问他:“你怎能确定我是归真教余孽?”
“你手中拿着灵瓶不是归真教余孽是什么?”
“归真教神来秘往,我手中拿的灵瓶不过是在灵讯台接的一桩差事罢了。说我是归真教,你有何证据?”
止央从榻上起身,替奚景和说话道:“他是我请来的助手,想必潜息卫不会阻挠本仙查案罢?”
如今止央揭榜,正是城中人的英雄,身为潜息卫陈观自是不好出面阻拦,未免落人口实。再者奚景和是不是归真教还有待商榷,没有切实的把握抓人,加之这小子个性强,怕是也不好对付。陈观再三思索,拜别离去。
这时,顾识危正站在门外望着远处澄碧的天空,听见陈观的禀述,会心一笑,心想两人脾气倒接近,他的夫人生起气来也是一样的刁蛮难哄。
这章作话买下萌叭[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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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难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