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前,火光跳动,将四周的空地照得影影绰绰,四名潜息卫站在门前站岗,身姿挺拔如松,长枪在握,枪尖灵力涌动,远远瞧着便叫人胆寒。
梦璃城封锁,只准进不准出。这座久来默默无名的小城一瞬间不仅来了位帝尊,更是连灵州境主也光临此地。弄出这么大阵仗,令不少人惴惴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上飞来横祸,这会只想出城离这些个当世大能远远的。
“各位爷,行行好!我夫人即将临盆,情况危急,耽搁不得啊!”一位骨瘦如柴的修士满脸焦急地请求道,不断地向潜息卫们作揖,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哀求。
潜息卫面无表情,冷冷地回应:“不行!帝尊有令,不许放人出城。”
“可我这事是真的十万火急。”他将个中原委同这几名潜息卫如实道来,原是他夫人孕中不好,一直想吃梦璃城的灵幻果,他好不容易摘来了,却有家难回,怕是叫自家夫人担心,不得安生。
苦说无果,潜息卫不容一点情理,修士急得眼眶泛红,提高了音量道:“我与赤羽上神的遗藏毫无瓜葛,你们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拦着我!”
潜息卫在城中闹出的动静已经让帝尊之心昭然若揭,他们要阻止能动摇上界格局的人出现,甚至是要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潜息卫们便任由他这样闹,闹得没力气了,这位瘦削的修士不禁跪在城墙边捂面痛哭。
这一切都落入止央与卫离眼中。凡人为生老病死所困,上界也免不了悲欢离合,她淡然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
卫离问道:“师尊,城门口的守卫算不得森严,我们为何不杀出去逃走?”
止央指了城门外的另一处给她瞧,原是一个耍滑头的修士想要绕开城门与天上结界施展遁地之术逃脱却被人抓了个现行,五花大绑将人扭送押往城中的牢房。
止央让卫离看的并不是这名修士如何被抓的,而是领头的潜息卫手上拿得制神符,这玩意出自烬夜之手,专门克上神的仙术。烬夜穷尽五千年智慧,一共做出两张制神符,当年魔族之乱时在狻猊上神身上用掉一张,另外一张是专门用来对付她的,好在她当年机灵,没被暗算。
她在这符下讨不到好处,不能莽撞行事,再者,她赤羽的字典里可没有逃这个字。正大光明地从城门中走出去,才符合她上神的风范。
那头,瘦得皮包骨头的修士哭完了,潜息卫的心到底也不是铁打得,瞥见那修士投来的幽怨眼神,又怕他想不开找些歪门邪道触犯底线,便同他讲道:“不是我们不通情理,梦璃城内发生了屠门惨案,今日灵讯台响起的铃声你应当也听到了,这桩凶案似出自归真教恶徒之手。归真教在上界声名狼藉,如今还未曾找出凶手。放你们出去,万一凶手混在其中逃脱,我们如何向死者交代?”
听完,那修士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地走了,不知将潜息卫的教诲听起去没有。
止央心生一计,让卫离去替他办件事。
她正欲离去时,却看见两个熟悉的声音,正从从城门外款步入内。
瑶迦身披黑色斗篷,宽大的帽檐将她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隐没在阴影之中,低调地随着李桑结缓缓步入城中。
瑶迦微微侧身靠近李桑结,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袖口,声音压得极低,难掩其中的焦虑:“识危与牧灵韵这段时间来往亲密,有意疏远我,你可知帝尊是何心思?”
李桑结微微欠身,目光低垂,轻声说道:“您莫要过于忧心。您想想,当年先夫人故去那般情形,帝尊也未曾怪罪于您,这还不足以证明您在帝尊心中的地位吗?”
听到这话,瑶迦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那个凡人刚死的那段时间。
她曾经的确认为自己在顾识危心中无人能敌,她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能放纵她做任何事,她连他的眼睛都能取下,逼死他一个凡人夫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一直自信地以为顾识危对那个凡人好是出于愧疚,渡微帝尊心怀天下,连路边的野花野草也要照拂,他大爱无疆,瑶迦自觉帝尊圣者的一颗私心全给了她。
然而那夜,顾识危捡起地上被她践踏过得鸳鸯手帕,白发如雪,闯入灵梧殿掐住她的脖子。
他双眼通红,满是悲愤与绝望,双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瑶迦在他的手下不断挣扎,双脚胡乱地蹬踹,她几近窒息,试图掰开顾识危的手指。帝尊杀掉一个修为被封印的魔族易如反手,杀意从他的眼中冒出,瑶迦头一回觉得眼前的顾识危陌生,可怖,像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讨债修罗。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瑶迦低估了止央在顾识危心中的分量,不过她丝毫不怀疑顾识危对她的忠诚。她抬眼,一丝光亮透入她的眼眸。刹那间,她的瞳孔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抹摄人心魄的紫色,映入顾识危眼眸。
发狂的帝尊就此松开手,有些迷茫地盯着自己瑶迦瞧,仿佛刚刚的疯狂只是一场幻觉。
瑶迦有时真的很想知道那个凡人究竟给帝尊下了什么**药。
瑶迦其实不太愿意再想起止央,一个死透了的凡人,身消散神陨,再无复生的可能,顾识危虽惦记一个死人朝夕不改,但死人并不能动摇她的位置,如今叫她头疼的早已不是那个凡人,而是牧灵韵,当世圣境尊者,不知比止央强了多少倍,也更难对付。
她正想着,迎头走来一人与她擦肩而过,初时瑶迦并不在意,可那女子的容貌竟叫她后知后觉,不由得折返。
“这位仙子,留步。”来到止央面前,瑶迦更精确地打量起她的脸。这张脸真是叫瑶迦心中波澜尽生,李桑结随侍在瑶迦身侧,见到止央,一时也竟哽咽,无话可说。
“仙子这是要往哪里去?”瑶迦和善道。
“闲时无聊,四处瞎逛。”
瑶迦又七七八八扯了好些闲话同她硬聊,似乎是在确认她的身份。瑶迦由她的谈吐确定她并不是那个地处卑微且弱小倔强的凡人,最后瑶迦攀着“一见如故”的情谊,生生要递给她一包香粉。
止央接过,放在鼻尖轻嗅。
蚀颜花的香气非比寻常,混在一众香粉中,止央也能轻而易举地辨别,且蚀颜花的香粉会随时间消散,长则三日短则七个时辰,瑶迦送给她这玩意,是想神不知鬼不觉毁她的容。
与凡人林止央相同的一张脸,果然是叫她做贼心虚啊。
瑶迦离开后一步三回头,确认她将香囊挂在自己腰间后才放心离开,殊不知止央已经将香囊打开,吹了口气,囊中的香粉随风沾到瑶迦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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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央脸上生了梅花疮。
央静坐在屋内,素手轻拂面纱,一阵叩门声打破寂静,她起身前去,拉开门扉。
奚景和面上惯常的浅笑在撞见止央的瞬间,在刹那间凝固。
他的眸光直直地锁在止央眼角与额边那狰狞的梅花疮上,整个人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久久未曾言语。
止央将他的诸般反应尽览无余,初见时奚景和说与她一见如故,未必不是对她见色起意,她正好借毁容一事不费吹灰之力让奚景和自行离开,这样的一个人背景成谜,要做的事情天诛地灭,在她身边对她来说是个麻烦。
奚景和回神离去,止央心道如果如此,然而没过一会,他又匆匆折返而回,这次带着一瓶药。
“上仙,且容景和为您上药。”奚景和的声音轻柔似风吟,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之意。
止央欲拒,然而奚景和却不由分说地
领着止央入内,镜子前坐下,手指微微颤抖着取下她的面纱,分外珍重,像是面对一件不可多得的心爱之物。
他打开瓷瓶,以指腹轻柔地蘸取药膏,那药膏散发着一股辛辣刺鼻之气。奚景和缓缓地将药膏涂抹于止央的梅花疮上,指腹触碰到止央的肌肤,似有电流划过。奚景和的呼吸微微一滞,抬眸看向镜中的止央,四目相对,一时间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
奚景和的耳根悄然泛红,却舍不得移开目光,每一下涂抹眼中满是疼惜。止央但觉面上一阵刺痛袭来,忍不住轻蹙蛾眉。
奚景和见状,急忙并指成扇,轻轻为她扇风,做得克制极了,实则他心中却想着凑近用唇轻轻吹拂她的疮口,然又恐冒犯了止央,只得强抑内心这汹涌的冲动。
“上仙半夜未归,怎么还给自己带了伤回来?”奚景和道:“放着我这个打手不用,上仙倒还真浪费了一块好材料。”
止央想起昨日推门进入客栈时,奚景和正坐在楼下饮酒,他一人喝酒,对面却放着一个空碗,很明显是在等人。
是在等她,借酒消愁地等她,或许是怕她跑了。
抱歉,来晚了,感谢热情留评的小可爱,么么哒[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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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