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识危一去北漠数载,从那地方捡了个女子带回来,明眸皓齿,倾国倾城。止央心有不悦但忍了,想着她与帝尊情深似海,夫妻情意非旁人可以动摇。
后来,她得知这女子是帝尊年少落魄时的白月光,帝尊有意将人留在身边,誓不抛弃。止央笑不出来了。
再后来,她发现这白月光是在凡间灭她满门的真凶。止央怒了,只想杀之报仇雪恨。
她跌跌撞撞跑到顾识危跟前,想起林家横死的数百条人命,啜泣着,盈盈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难言隐痛。顾识危不明所以,轻柔地为她拭泪后等着她开口。
“她是灭我满门的仇人。”
“谁。”
“瑶迦。”
当年在凡间灭她满门之人留下一块残铁,多年来止央锲而不舍地用灵息洞察术探查,现在那残铁上的气息与瑶迦一致。
“此事容后再议。”
证据都摆在眼前了,帝尊却轻拿轻放,按下不表,对她言辞敷衍,顾左右而言其他,分明有意包庇,甚至为防她贸然出手伤到瑶迦,不惜出动潜息卫日夜护人左右。
真是好一番情深意切,但止央能耐,蛰伏数日,任他千防万防,她终是将剑架在了瑶迦脖子上。
茫茫雪原,止央正拽着瑶迦疲于奔命,狂风割开她的喉咙,绒雪盖住她的眼睫,身后光明境的修士御剑铺天盖地地涌来堵住她的去路,四面八方,水泄不通。
绝路,断崖边,再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止央的握剑的手不禁微微发抖。
“夫人,千万缴械投降,勿做困兽之斗,潜息卫的手段您再清楚不过。”李桑结劝阻道,“您不该挟持瑶迦姑娘,她是帝尊的贵客,且手无缚鸡之力,若伤了人,帝尊怪罪下来,夫人也难担待。”
止央扫视着如天罗地网般的包围圈,冷眼对李桑结道:“帝尊呢?”
“帝尊正在赶来的路上。”
“也好,”止央想起近日种种,嗤笑一声,“那便叫他与我当面对峙。”
“当面对峙?”一道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稍显森寒。
来人步音沉缓,潜息卫察觉到帝尊威压,收拢视线屏息敛声,不自觉地向两侧退避,让出一条宽阔之道。顾识危一袭紫衣徐行其间,神色冷峻,叫人不敢直视。
“止央,你胡闹过头了。”
渡微帝尊剑眉深目,额间一道细长的紫痕,他右眼少年时受过伤,一直用眼罩覆着,从不轻易示人。
顾识危甚少喜形于色,此刻大抵是有些不高兴,看人犹如冷电过境。
二人隔空对望,缄默无声,谁都在置气,谁都不肯服输。
俄顷,顾识危才道:“过来。”
止央摇头拒绝,顾识危便又道:“至少先把剑放下。”
她在潜息卫的追捕下翻山越岭,一刻不曾停歇,他一句话都不问她连日来是否安好,可曾有风扰乱她的发髻,可曾有雨吹打她的衣衫。
到头来他最关心地竟是瑶迦的安危。
这倒是提醒了止央,她将长剑横在瑶迦颈间,稍稍用力,冷兵割破女子细腻的肌肤,血痕乍现,好似一道红线绕住雪颈。
但这吓不住瑶迦,她面无半点惧色,似乎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被止央挟持后她尚镇定自若,如今帝尊来了,她自是云淡风轻。这会漆瞳正幽亮地看着顾识危,悠悠抒情道:“我知君必护我周全,使我无虞。”
瑶迦的笑容,止央看在眼里着实扎眼,说是嫉恨也不为过,为削弱瑶迦的气焰,她手上用力将剑往里又送了一毫。
顾识危忍下心中烦躁,道:“你非要因她,与我为敌吗?”
止央一时怒火中烧道:“分明是你要为了她与我为敌!你明知她是我的仇人,却有心包庇,阻我报仇。”
她环顾四周,但见一圈潜息卫衣袂纷飞,持器蓄势待发。曾经,这些人曾赴命伴她左右,护她于风雨,卫她于危难,昔日怎样为她驱敌做她的依仗也如今便怎样做她的敌人,对她执剑相向。
左右不过是帝尊一句话而已。
止央苦涩道:“说到底,瑶迦于你,不过外人,我才是你的妻子,如今你却要为了她出动潜息卫对付我。”
她心有戚戚,说罢,泪已两行。
潜息卫追捕她时,李桑结说帝尊指令,夫人生擒,但切不可伤到瑶迦姑娘。
风雪迷人眼,热泪不过须臾就凝成冰霜,止央看见远处的界碑上刻着无情崖三个大字,所谓无情,恰如此时此刻。
顾识危曾经告诉她,在修真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这里没人会因为你的泪水而同情你,怜悯你。在上界,实力至上,而你能做的只有握紧手中的剑,然后不断拾阶而上,一往无前。
止央谨遵帝尊教诲,现在她的剑握得紧,拿的得稳,她告诉顾识危:“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她被逼成现在这副模样,全赖顾识危不闻不问,不愿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他想两全,她偏偏要他做出选择,孰轻孰重,她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止央原以为她和顾识危鹣鲽情深,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偏向自己。
然而顾识危却搭起长弓,对她说:“放了瑶迦,别任性。”
“不放!”止央喝道。
长箭离弦,帝尊的箭羽射穿了她拿剑的手腕,不偏不倚,力道刚好能让她拿不起手中的剑。
他没有丝毫犹豫,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丝不忍和心痛,冷漠地叫人无法想象他中伤的这人竟是与他成婚十七载的妻子。
多年相伴,止央想顾识危还是不够了解她,她性子倔的要死,认定的事南墙撞破也要做到。手断了又如何,她照样能割破仇人的喉咙,她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惊得四方潜息卫心头一颤。
长剑落地,瑶迦颈间热血迸溅而出,染红止央的半张脸,雪地上落了一片猩红,大仇得报,她释然一笑,拉着人一道跌入深崖。
无尽深渊,止央不断坠落,她闭上眼,忽地忆起与顾识危的初识。
林家被灭门当夜,她跪在尸山血海中悲怆恸哭,直至声嘶力竭。浓烟盖住血腥味,冲天的火光里止央抓着被烧焦的土地蜷成一团,喑哑的喉咙中仍发出阵阵哀嚎。
碰巧,顾识危下界路过此地,打她跟前经过,拿云握雾的帝尊顺手召来一场骤雨,湮灭火势,洗尽血污。
急风将她唤醒,打在脸上的雨点忽地就没了,止央睁眼,瞧见一双金履,视线顺着往上,是随风摆动的仙衣,和一张见之难忘的面容。
这个宛若神祇降世的男人,给她撑了一把伞。
伞下,顾识危对她伸出手,问道:“要不要同我回上界。”
她那会稚嫩且满腹仇恨,犹豫片刻后搭住他的手,后来她才知道,她抓住的是上界的渡微帝尊,是被上界众仙尤为忌惮的,从埋骨之地杀出来的修真界第一强者。
往后的许多年,顾识危总是一次又一次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出泥潭,拉出深渊,牵住她前行,不曾松开。
凡人总说上界仙人视苍生为蝼蚁,以万物为刍狗,然她何其有幸,竟能得到一位神明庇佑,她热切地崇拜他,痴慕他,朝夕不改。
倏地,一只有力的臂膀拉住她急速下坠的身体,打断她的思绪。
止央不断累积胀大的怨愤与心酸遽然泄气,情到深处,惯会自欺欺人,更是连诸多原则也能舍弃。她甚至都不需要帝尊的道歉,只要他再一次像原来那样拉住她就足够了。
她眼角挂着泪,颤颤巍巍地睁开眼。
见到人,便似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她忽然觉得可笑。
那手的主人哪里是什么帝尊,倒是他的心腹梅云旗。
他说:“夫人,别做傻事。”
止央只觉心中堵得慌,呕出一口血。她告诉自己,顾识危他呀,刚才就不要你了呀,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寒风彻骨,真冷。
她将视线从梅云旗脸上一寸一寸挪开,然后在某个地方定住。
那里,顾识危正抱着瑶迦,他怀中的女子颈上血流如柱,生气流逝,正如一片飘落的飞叶,一朵凋零的白花。
止央头一次在顾识危眼中看见心疼,帝尊常对她说大道无情,他们求仙问道,更要摒弃自身多余的感情,方能不被外物侵扰,得道飞升。由是,她虽身为帝尊夫人,顾识危的道侣,她连见他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其他的情愫。
她怔怔地看着顾识危,忽见他抬眼瞧她,有那么一刹那,止央忘了呼吸,她为帝尊的神色而憾,因为他不加掩饰地怨怼她,甚至是憎恶。
帝尊说话不算数,他连自己的教诲都忘了。
-
止央在地牢里被关了半月,这段时间里顾识危没来瞧过她一眼,她也不求着见人。
头个来看望她的竟是重伤初愈的瑶迦,她颈间缠着白绫,敷粉都遮不住脸上的苍白,瞥见止央投来的冷眼故做羞赧状道:“承蒙识危厚爱,他舍不得我离她而去。”
止央并不答话,瑶迦站在地牢外扫量着漆黑狭窄充斥着水霉味的环境问她夫人这地方可住得习惯?
她让李桑结打开牢门,走入内,止央避之不及,她本性潇洒,最是见不得旁人惺惺作态,她来这里耀武扬威,她不愿给她多得半分眼神。
“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我可怜你啊,时至今日,你都被帝尊蒙在鼓里,我哪能坐视不理?”见止央生了一丝兴趣,瑶迦继续道:“你可知当初帝尊为何下界,又何故那么凑巧将你捡回来,从头教你道法带你修行?”
“不必挑拨离间,你的话,我一分都不会信。”止央不仅是个倔脾气,还沾了嘴硬这一条,纵使心中伤痕累累,嘴上也必不饶人。
瑶迦道:“我又何须挑拨离间?”
“你嫉妒我啊。”
“我嫉妒你什么?”
“嫉妒我有帝尊的爱,嫉妒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夫人。”
止央自信地样子倒是将瑶迦逗笑了,她道:“我与识危年少相识,百年间形影不离,自诩比你对他更为了解。帝尊修的是苍生道,你觉得他爱你,实则他只是可怜你而已,像可怜狗一样可怜你。”
“他早知道灭你满门的是我,娶你只不过是为我赎罪罢了。”
“你胡说!”
瑶迦欣赏着止央的无能狂怒,觉得有趣畅快极了,便再添了把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帝尊一定是识人不清,被我这等蛇蝎之人蒙蔽是不是?”
止央被说中心思,眼神稍有回避,感受到眼前人像逃兵一样露怯,瑶迦笑得更为肆意。女人的笃定让止央隐隐感到一阵不安,她内心忽有股恐惧在咆哮,她想让她闭嘴!但她没办法让瑶迦变成哑巴,女子的嗓音一厘一厘砸入她的耳中。
“你说帝尊爱你,或许是吧,他爱你善良识体,爱你勤勉不屈,爱你温柔小意。但他爱我,只是因为我是我,你能明白吗?你还觉得帝尊是真的爱你吗,还觉得我用得着嫉妒你吗?”
她的言语比刀更利,杀人不见血。
“不妨再告诉你一件小事。”瑶迦说道这顿了顿,忆起往事,她脸上竟也有片刻怅惘,接着是一种莫名的神色,七分愉悦,三分落寞,“帝尊那只瞎了的右眼,是我挖掉的。”
她拂过右手的无名指,那里幻化出一枚红宝石戒指,凑近瞧才能分辨出这红宝石状如人眼,栩栩如生,再多盯一会止央只觉得汗毛倒竖,此宝石非彼宝石,而是一颗蕴满怒火的活的眼珠子,确切地说是顾识危的右眼。
昔年,她向李桑结问过帝尊的过往,她想知道顾识危的那只眼是怎么瞎的,李桑结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同她讲帝尊天生异瞳,右边眼睛生有一双赤瞳,被族内长辈视作不祥,自小因此受尽苛待。
“你心疼了?”瑶迦打量着止央的神色道,“他这只眼,我收藏至今。”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喜欢,想要,便取了呗。”
瑶迦能轻而易举地逾越顾识危的底线,得到她穷此一生都不敢奢求的东西。饶是止央有诸多高傲,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输得一败涂地。
“那你何故又要屠杀林氏满门?”
瑶迦反问她:“你会在意自己踩死的几只蚂蚁么?”
止央为她轻蔑的语气和毫不在意的神色感到愤怒,以她的脾气定然要与人动手,可手腕上的疼痛提醒她,她的右手已经废了,再也拿不起剑了。一个上界修士,无法召出她的剑,无异于折去半条性命。她这伤如若当时及时治疗,说不准还有的救。
即便如此,她依旧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两招过后,止央惊觉瑶迦其实并不如传说中的那样柔弱,甚至全然相反,她法力深厚,犹如一汪深潭,触之不能窥见其底,只是不知被什么东西封印了而已。仔细想想也是,生在上界长在上界,怎么可能是个若不胜衣的人。
止央渐渐吃力,李桑结观瑶迦脸色,得到准肯,将手中长鞭一甩,勒住她的咽喉,瑶迦趁机抓住她的脑袋用力往墙上撞去,只听得一声闷响,止央磕得头破血流,瞧着无比凄惨。
李桑结是潜息卫之首,顾识危的三心腹之一,但他却是听命于瑶迦,血流了半边脸,止央昏昏沉沉地想,这其中未必没有帝尊的授意。
“我还没怪你趁我沉睡抢了我的位置,你倒是先朝我唁唁吠叫。”
瑶迦朱唇张合,她说什么止央并没有听清,倒是下一句,瑶迦掐着她的脖子佛口蛇心说的话她听得一字不差。
她说:“其实我比帝尊更可怜你。我都将这帝尊夫人之位拱手让与你,叫你多享两三年清福了,只怨你不识好人心,非要与我做对。”
止央恍然大悟,难怪她前些日修炼总有走火入魔的趋势,原来是中毒了,将不久于人世。
她恨,只是她再无余力了。
“是我做的。”瑶迦总是能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再掐灭她心底那点所剩无几的希望,“帝尊眼皮子底下,我做什么他不知道?你看你,你还说帝尊有多看重你,你在这里被关了这些日子,识危可来看过你一眼?你看不明白潜息卫明面上是在保护我,实则是在保护你啊。”
瑶迦松手,将止央重重地摔在地上,止央怀中揣着的鸳鸯手帕落在地上,她本能地去捡,被瑶迦抢先一步。那手帕止央积年累月地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瑶迦拿在手里尚能感受到帕子的温热。
展开手帕,上面绣着两只丑鸳鸯,针法凌乱,绣工青涩,瑶迦看得出,帕上那只华丽花里胡哨的公鸳鸯出自顾识危之手,与之成双成对的母鸳鸯是谁绣上去的更不必说。
物尽其用,瑶迦用这帕子擦手,一根手指头接着一根手指头地擦过去,想方设法地蹂躏,止央睁大了眼睛傻愣愣地看着瑶迦糟蹋她放在心尖上的宝贝。
绣这手帕时,她求了顾识危许久他才答应她这般幼稚的举动,她一直将其视为无价珍宝,十城也不换。倘若不是自尊驱策,她怕是会忍不住求瑶迦将手帕还给自己。
瑶迦用完随手扔在地上,再一脚踩上去,她这个人最擅长践踏真心,尤其是别人的真心。
“往后待在这里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还可以慢慢享受。”
瑶迦成功地报复了她,解了割喉之恨,止央紧绷着身体注视着她离去,诚然瑶迦表现得信手拈来,无论她巧舌如簧天花乱坠地说着顾识危待她有多好有多爱她,可最后关头,那双轻淡的眸子里没能藏住对她的忌恨。
也许情人会说谎,但情敌一定不会。瑶迦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的想要除掉她,足以证明她在顾识危心中的分量已然威胁到了她。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爱与不爱,她已经不想计较了。
手帕脏了,她也不想要了,人也一样。
止央脸色灰败若死,瑶迦走后她再没了力气,软了身子倒在地上。她太累了,心力交瘁。
曾经有人羡慕地对她说,止央,你命真好,那时她还不信,总觉得自己身上背负了莫大的血海深仇,更时常在噩梦中听见家人凄然的哀嚎,哪里有什么命好一说。
然而在地牢里的这半个月,没有暖帐温床,没有佳肴美酒,没有日光淋身,更无人作伴,一出声,就只能听见自己潮湿的回音。狼狈至此,她才蓦然想起,她生来得这二十七年,其实没真受过什么苦。在凡间便是锦衣玉食,到了上界又做了渡微帝尊的夫人,受他庇护,无人敢辱。
她比许多人都要幸运,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一朝从云端跌下,粉身碎骨,竟也格外得疼。
止央那只受伤的手腕总是一阵一阵地疼,好不容易疼完了,挨过去了,心里又密密麻麻地像是有虫蚁在啃噬,两相交互,你方唱罢我登场,延绵不绝。
她听着地牢里的水滴声,取下自己身上的契牌,目光久久流连,不禁照着念道:“顾识危林止央结为道侣,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那死后岂非可以就地反悔?
她与帝尊结为道侣那日,顾识危带她群山之巅将他们二人的姻缘绶带结在长青松的最高处。
光线从云海中穿透而下,顾识危说:“日升之时,赤绶焕彩,照临八荒。此爱昭昭,矢志靡它,不改其志。”
顾识危说的话,她一直深信不疑,她爱他,将所有的信任都交付给他,可这并不是一场美梦,她早该清醒了。
泪尽,覆水难收。
止央将自己颈间穿戴的狼牙链拽下来一枚,拿着它用左手笨拙地划去契牌上自己的名字,一点一点磨掉她与顾识危的过往。
她想起三月前顾识危携一身风沙自北漠归返,她闻得讯息摆款至天门外相迎。
帝尊一去数载,叫她好等。纵使孤守空房的时光倍觉委屈,可一见到心上人,何等的寂寞哀愁也都随风而逝了。
那会儿顾识危从储物戒掏出一串狼牙绕成的项圈,赠与她,说权当是供她取乐的小玩意儿。止央拿在手里瞧了瞧,嘴上嫌弃心里却喜欢得紧,撇嘴道:“什么凡俗陋物,也拿来哄人。”
“昔年你随我初入上界,途径北漠天阙山,有匹不长眼的灵焰狼王趁我不备咬了你。须臾数载而归,重游天阙山,忽地想起这桩旧事,遂寻了几只碍眼的狼王,又为你出一番气。”
一席话,说得止央耳根绯红,依顾识危那性子,是不常有甜言蜜语的。
她含情脉脉地偎进帝尊怀中,余光瞥见顾识危侧后方站着一个陌生女子,身姿婀娜,虽面带倦色,却难掩灵秀之气。
“她是?”
“偶遇故人,见她孤苦,便带在身边了。”
……
她这一生,活的太失败,身为子女,不能为为父母报仇雪恨;身为妻子,她守不住自己的爱人。
回首这二十七年,举目荒芜。
止央自爆灵脉,含恨自戕。
“顾识危你负我,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气未尽,人先亡。
-
“夫人她肯低头认错了么?”
李桑结说:“夫人依旧恨您,不肯松口。”
“她这倔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罢了,再过两日便将夫人接回霁云殿。”顾识危吩咐道。
怀中忽有异动,贴近心脏处,那道契牌散出的光正穿过他的衣饰,亮得晃人眼。
顾识危将契牌取出,便见这契牌上红光如灵蛇乱窜,所过之处均有裂响之声,他心道不好,眨眼间,契牌碎成数片,落在他掌心。
止央眼睛闭得太早,没看见朝她狂奔而来的那个身影,向来气定神闲神通广大的帝尊也有步伐凌乱惊惧无措的那天。
可惜她再无半点留恋,连根头发丝也没想给顾识危留下。
只叹,世上再无我。
身消身陨时,止央终于想起,许多年前,凡间祭祀总是尊敬地称呼她为赤羽上神。
洛水赤羽,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当止央不爱顾识危后,顾识危爱止央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不巧啊,这是篇换男主的文,帝尊你没机会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