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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罔市离开了。
这好像和宿留山口中的流程不太一样,当然某种程度上也算到了流程中的第二步,新娘本人亲自出面跟他们说不要离开村子,否则会死的。
“这怎么就……这么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啦?”步绾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当时,我当时问的时候也没想到能炸出这么个回答啊……”
大热天的她们本来就都只想喝点冰饮,步绾真的也只是随口一问打开话题,没有半点联想,什么占花草换花草黄花草的,人家不提她压根想不到这上面去!就算徐罔市真是怕有人会喝了这个茶的话,也大可以说这是什么村内的习俗,他们之后再探查就是了,这么直接告诉他们……
“我用道具检查过了,这里没有监控设备。”宿留山先说了句让大家安心的话,他正对着大门,时刻警惕着是否有可疑的人到来,轻声道,“我原先也有些好奇为何会出现新娘反水的结局,这么看来,这场婚礼可能并不只是我们想象的那般。”
林同归显然有些困惑:“我刚刚就有点想问了,我本来以为大家离开了副本不能交流副本内容,然后你们好像又能;感觉好像把什么都分享了,但又好像也不是很详细……”
宿留山好脾气地解释道:“副本外是不能谈及任何和副本相关的内容的,这点你没有记错。但是副本内以及基地内谈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副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游戏是不禁止分享信息的,观看直播的也有玩家,所以理论上,看完一整场通关的副本就意味着你知道了全部的剧情。”
他短暂地停顿了两秒,注意到逢虚也看向了自己,继续道:“而玩家之间的分享信息是默认只分享大概的。再优秀的玩家也没有办法笃定自己抓住了副本中的所有细节,也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的所有认知判断都是正确的。分享得太详细还容易限制住玩家的思维。所以如果有人分享给你某个‘细节’的话——当然,你得确定这个人一定是你的友善方——就说明,这个‘细节’是他的队友用生命验证出来的。”
步绾想,群里管宿留山叫妈妈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他确实很有男妈妈的潜质。
她进了两次副本,玩家都非常好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系统发放的一点小福利。
“但看直播知道剧情也没有什么用?因为剧本是会重置的,元素杂糅,”苏敉若有所思,“所以其实也还是就是相当于知道一个大概的流程,然后所有细节自己填充。”
“所以四月一日的用处便体现在了这里,‘于是我们的鲜血成了愚人的愉悦,于是我们的眼泪成了愚人的痛楚,于是我们成了愚人,于是愚人看着我们。’”逢虚语气略带着些微妙的讽意,尾音半死不活地拉长,两相结合起来讽刺意味更重,“你不敢相信自己的队友是人类还是什么生物,不敢相信弹幕和玩家说出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实,最后你也成了愚人。”
步绾却关注错了重点:怎么大家都能把这几句话都记得那么清楚。
“你的能力是和弹幕相关的?抱歉,我没有想探究能力的意思……就是,我以为玩家看不见弹幕?就,呃,”林同归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好像是想要抓着问人能力,急急忙忙地试图找补,“我意思是,我那个什么,呃,我才下过两次副本,还没开过直播,我有点好奇。”
逢虚懒洋洋地摆摆手,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没啥不能说的,我的能力是‘纳米超微滤谎’——想笑就笑吧,我也觉得这名字好笑。”
什么东西?纳米什么?滤网?滤谎?
这六个字组成了一个看不明白的能力。
“玩家可以选择看不看弹幕的,就跟主播打游戏的时候选择要不要互动弹幕一样,”逢虚继续解释,“我习惯性开直播、看弹幕,这个随你们。”
步绾了悟。
她想,以她这种听哪方都觉得有道理的性格,感觉并不太适合看弹幕——不管是游戏透露的、还是逢虚表现出来的,弹幕里大多数都是看乐子的人,愚人看愚人的乐子,愚人信愚人的话。
“所以这个游戏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林同归喃喃道,好像只是在问自己,并没有打算听到谁的回答的想法。
“你看直播吗?吃播、游戏、唱歌,观众打赏主播,只是现在我们是主播了,没什么差别,”逢虚话虽然说得多,但没什么中气,身体也跟软骨头似的瘫靠在背后的家具上,“就当我们是灵异探险小队的主播嘛——啊,总攻酱,有人打赏了我积分,让我一定要和你说你的装扮好好看哦。”
总、攻、酱~
步绾被这抑扬顿挫的称呼激得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强装镇定道:“帮我谢谢那位有眼光的好心观众。”
“咳,来说正题吧,”看出鹤信脩的不自在,宿留山接过话题,“我们原先疑心的,徐、嘉嘉子接受良好的问题,现在看来果然是另有隐情,那么关于祈安渌是否知道这个隐情这件事、就成了一个我们可以努力的方向。倘若祈安渌知道,那么我们必然也可以知道。”
注意到宿留山喊嘉嘉子而不是徐罔市,步绾没忍住看他一眼。
她也顺着道:“而且嘉嘉子和她的家人、主要是和她弟弟的关系也远比我们想得好得太多。不是说一个姐姐可以使唤弟弟做事就是这个家庭不重男轻女的表现,只是更贴合现实一点的话,她这个名字就……”
更常见的情景设置大概是,姐姐叫徐绵绵弟弟叫徐锦程,绵绵自以为自己饱受宠爱,使唤弟弟,弟弟去找妈妈诉苦,然后妈妈说你让让你姐姐吧,反正她是要嫁给外人的,反正房子是给你的……
倒也不是不可能是那种,起了个随意养活的名字,但是养的时候发现真养出了感情……只是真养出了感情那怎么不给小孩改个名?
“再结合她的话,所以就是,她知道这场婚礼会发生什么。”苏敉挠了挠头,“我听出来她想劝我们不要管、安安分分的意思了,所以她给我们发请柬的用意是什么?总不至于是怕我们隔空报警阻止她要做的事吧?”
林同归随便瞎猜:“有没有可能,现在的嘉嘉子死了。老人都说,人的魂是善良的,魄是邪恶的,发请柬的时候魄占据高地了,现在魂把魄给压下来了?”
“怎么,双脚就离地了吗?”苏敉没忍住吐槽他一句。
林同归说的这个,步绾也在书上看到过,哪本书记得不大清了,但书上写的是,人死的时候,一开始是魂“占据高地”,等到人心事没有了,魂就散去了,只剩下了邪恶的魄。
“也不是没可能,伥鬼突然良心发现了那么一瞬间,劝了劝人,告诉大家D级通关的操作。”
林同归:“……但你这个‘良心发作’显得好像在讽刺我。”
逢虚微微耸动了下眉梢:“我说的是‘良心发现’。”
步绾发现逢虚说话着实有几分脸T大师的风范,不管他是不是本意如此,那漫不经心拖长的尾音总给人一种他好似在嬉皮笑脸说不正经话的感觉。她试图回忆了一下,发现逢虚居然真的说的是良心发现而不是良心发作,甚至还有些惊讶。
宿留山不得不再次将话题引回正轨:“嘉嘉子婚礼请柬里的男方,我记得是叫沈杉?你们有人对他有了解吗?”
苏敉想了想:“好像就听她说过有钱。”
步绾倒是不需要回忆:“她说人没啥审美。”
一个有钱的、没审美的……暴发户?
按照刻板印象的话,后面很容易加上这个名词。
“很有钱的话也不会在这村里结婚吧?”林同归没忍住提出质疑,不是对她们的,而是对这个结婚对象,“怎么着也得大城市里摆一桌、村里摆一桌吧?请我们来村里吃啊?而且咱刚下车也没看着什么明显豪华点的房啊?劳斯莱斯能开进这破路里?!”
宿留山倒是若有所思:“这些建筑如果是放在破旧渔村或者古老苗寨里,或许会显得豪华、突兀,能凸显结婚对象的有钱,但如果放在这个副本里,自动合理化的话,应该是有哪里我们不知道的。”
“而且,能用‘没有审美’来形容的话,应该是个活人。”宿留山推测,“至少排除了结阴亲的可能?”
逢虚反驳:“也不一定,死人哪有什么审美?”
死人又不可能探出个脑袋说嘿我不喜欢你们给我选的骨灰罐,我想要外面是亚克力流沙的陶瓷罐。
“虽然我也觉得不会是阴亲,”逢虚又补充了一句,“除非他们确定了我们看到了不会说出去。”
苏敉道:“而且感觉又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家里有钱才结的亲,嘉嘉子和她弟关系看起来又还挺不错的。”
“对,如果单纯因为女儿要嫁给个有钱人才对她好的话,她们不会表现得那么亲昵。”
“而且说是要结婚了,徐家一个喜字都没贴。”
“但这也不一定,说不定指望着新娘朋友过来帮忙呢,就,也不是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