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恩不愿意进厨房,年夜饭就是南成让酒店外包的,四个人十几个菜,根本吃不完。更何况还有个不安生的南静,自然也不会让王怜恩和南成这个年过得舒心,每到过年总得闹上一闹。
南胭也习惯了,安安静静的把饭吃了,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从那之后,烟花变得不再好看,反而很吵。
可是今晚她倒是觉得春晚好像也挺有意思的,明明也是四个人,只不过桌子小了些,菜少了些,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是家的感觉。
随着春晚上跨年的倒计时变成0,窗外响起了烟花的声音。
虽然这几年政府说不准放烟花爆竹,但流传下来的习俗哪是一时半会能改掉的,于是就仗着在郊区依旧有人偷偷放。
南胭还沉浸在窗外的烟花,突然被塞进手里来的红色信封打断了思绪,是曹淑塞过来的红包。
“阿姨,这我不能收。”南胭急忙想还回去,“阿姨,你邀请我一起过年,我已经很感谢了,怎么能再拿你的红包呀。”
曹淑难得的强势,压住南胭的手就往兜里带。
“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胭胭能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叔叔阿姨还有那臭小子都很开心。”说完,倒是有些情绪化起来,竟一时有些眼眶湿红,“阿姨知道你是过来读书的,不知道这高考一过,又要多久才能见到你。”
“就当是阿姨提前给你的升学奖励,希望你金榜题名。”曹淑抹一把眼框周围,又扰扰手,“阿姨和你叔叔没你们年轻人能熬,你和逸北下去看看烟花,再过一会可就没有了,快去快去!”
曹淑声音哽咽的瞬间,南胭的眼泪早已经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只是大过年的可不兴流眼泪,她赶也似的把他们俩打包赶出去了。
他们走后,孟广南坐过来环住曹淑的肩。他知道曹淑是感性的,何况他也很喜欢这孩子。两个人就这么互相依偎,在家里看着外面的烟火。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门一关上,暖色调的橙光便亮了起来。孟逸北没有带她下楼,而是上了天台。
天台的灯是坏的,平时晚上没人上来,今天烟花映射下来,地面是五彩斑斓的。烟花在空中不停的绽放,一声声接二连三,南胭原本就包在眼眶的瞬间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她其实不想在孟逸北面前哭,特别是这种时候。
还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经常听小区里的爷爷奶奶谈起他们家,两个人民教师和一个优秀的儿子。
后来,第一次见了曹淑和孟广南,她突然就很羡慕,羡慕孟逸北的父母,羡慕孟逸北的家庭,更羡慕他。
每次从孟逸北家蹭饭出来,南胭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自卑。
她像是阴沟里的老鼠,透过下水道的栏杆窥探着别人的幸福。
而今天,这种自卑被曹淑的一个红包彻底击碎了,缝缝补补了南胭的童年。上次她也是这样趴在孟逸北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孟逸北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或者说,这个时候让她哭出来会好受一点。他其实有些无措,他只是想尽自己的能力对她好,但是才短短几天,她就哭了两次。
她低着头发不出声音,肩膀却在耸动。
孟逸北没带纸,他本想让她好好发泄一下,但是他听不下去,听不下去她委屈的哭声。
“南胭,别哭了。”
孟逸北的手很暖,双手略带强势的从南胭的脖颈包住下颌线。他微微用力,她便被迫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第一次从孟逸北的脸上看到复杂的情绪,他眉头微皱,眼睛里闪过烟花,却依旧挡不住流露出的情绪。
是不忍,是心疼。
南胭的鼻头不知是因为冻得还是哭得,很红,眼泪划过,湿漉漉的。她的睫毛被打得很湿,眼泪还是源源不断滚下来。
不同于那晚的宣泄,她微咬着唇,被咬得鲜红,只有压抑的呜咽声,就这样看着他。孟逸北没有闪躲,他一直以来总是藏着对她的感情,怕影响她。
今晚,就算他无所顾忌一回,又怎样?他用大拇指抚过她的脸颊,擦掉眼泪,像抚摸珍宝一样,微微低头,像是询问她。
“算我求你了,别哭了。”
最后一阵烟花格外的盛大,天空同时绽开了不同的颜色。
此时此刻,南胭眼里却只有他,明明没有光的,可是他却像是神明。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炽热的让她有些陌生,像是从悲伤的情绪里被带偏了,她抬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我。”她的声音里还有哭腔,“很丑。”
烟火熄灭的瞬间,天地间一片漆黑,视觉消失了,其他的感官便会加剧。
脸上的小手,被天台的风吹得有些发凉,又或许不是凉意,却是刺激得孟逸北耳后烧了起来。
南胭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刚想放下的手,却被孟逸北握住了手腕,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另一只手还放在她的脸颊旁。
从未有过的亲密让南胭有些局促,却又庆幸天暗得刚刚好,她是喜欢他的,这个对她千般万般好的邻家哥哥。
所以也只有局促,而没有排斥。
孟逸北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怀里。
南胭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好像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一般,他环过她的后背,从她的耳后轻声说。
“不丑。”拍拍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不要难过了。”
时间好像暂停了一般,世界上好像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安静的几秒却好像很长。
也许是鬼迷心窍了,南胭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腰。
“新的一年了,什么都会好起来了的。”
南胭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喜欢他的声音,明明是淡淡的磁性,却很有力量感,她没有说话,只是在他的怀里点点头。
上楼容易下楼难。
两人走得匆忙,都没拿手机,连个手电筒都开不了。
拥抱过后,好像有些事情变得合情合理了一些,比如现在南胭正牵着孟逸北的手。她看不清夜路,更别提现在漆黑一片,只能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思绪却有些飘远了。
他说了台阶,她却没听进去。
南胭一脚踩空,险些下滑,被孟逸北一把捞起,他在台阶下面,南胭一个踉跄,嘴角擦过他的脸颊。
孟逸北的手臂还环在南胭腰上,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却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却什么都没问,只是握住南胭的手紧了些。
“小心点,到六楼就有灯了。”说罢,便想牵着南胭继续往下走,却被南胭拉了回来,黑暗中勇气也多了几分。
孟逸北其实也看不太清,只是这条路他走了很多次,熟悉罢了。
“哥哥,我会考上锦都大学的。”
不是会努力,而是一定会。
两人像是心照不宣,孟逸北也没有问她原因。
那个时候他应该也在研究生院了,他在黑暗中轻声说:“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后来的几个月,南胭总是回想起除夕那个夜晚。
最后冲刺累是不言而喻的,孟逸北发的消息有时候要过好几天才有空回。强基的录取结果也出来了,化学大类的人数太多,南胭意外被提前录取到了物理大类,但强基是不能更改专业的,她并不是很喜欢物理,而且现在南胭的成绩稳定了许多,考锦大是没什么问题的。
所以最后她还是放弃了提前录取名额,但是她怕万一,她一定要去锦大,别的哪都不行,因为哪都没有孟逸北。
孟逸北返校之后也很忙,就算南胭当天没回消息,他也不打电话打扰她,只是每天给曹女士发消息问问南胭安全到家没。
日子在按部就班的过着,南胭有个烂习惯,一紧张就没食欲。
也许是经常吃饭不规律,这几个月掉了将近十斤秤,本来就瘦,现在更是,严澈总开她玩笑,说脸白的像病美人,林黛玉那样式的。
锦都的天气冷得快,热的也快。
时间一晃,又到了初夏,像极了南胭刚到锦都的那个夏天,一样的燥热,但是今年多了她在这座城市生活过的痕迹。
小区的爷爷奶奶会热情的叫胭胭,曹姨和孟叔叔还是会时不时叫南胭过去吃饭,这种日子太幸福了,幸福的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那个糟糕的家。
现在的南胭只用考虑自己的前程,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天天提防那个发疯的南静。
6月6日,班主任发了准考证,南成调任到锦都之后,为了高考方便给南胭的户籍迁到锦都本地了,南胭是理科生,考场就在本校。
第一次,不穿校服走进一中,南胭有些感慨。
其实她才到这里一年,但是却格外满足,以前的学校是南成给选的私立学校,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她是市长的女儿,连着老师都是阿谀奉承。
偏偏南胭性子有些不合群,谁要是得罪了她,她就能把人弄成和韩梓染差不多一个下场。
于是,久而久之也没人愿意和她交朋友。
可是自从来了锦都,认识了严澈和乐菱那一群朋友,还记得韩梓染造谣那次,严澈害怕对她有影响,宁愿自己去扛班主任。还认识了钟煦,虽然说他总是不着调,但是会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也会在去了外地之后给自己带特产。
还有一个人,南胭觉得自己可能花光了这辈子的运气才能遇见他:独一无二,孟逸北。
看完考场就可以回家了,下午南胭接到了孟逸北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