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泊宁站在门口,放下了想敲门的手,继续听着。
书房的隔音效果还不错,刚刚南成激动之下的话还能勉强听清,后来便是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干脆敲门进去,把茶放在茶几上正想离开,却被南成喊着坐下来一起聊聊。李泊宁自然求之不得,但不是因为父辈那些事,而是因为刚刚在门外无意听到的那句话。
小的时候,他们和南家住在一个院子里,起初他知道南家有个可爱的女孩,叫作南胭。那时她说话还不怎么说得清,大哥李泊远要大一些,和他们已经玩不到一起了。南胭就格外粘着他,跟在李泊宁屁股后面叫哥哥。
两家人关系一直不错,两家的孩子们几乎天天在一起玩。可是,突然有一周,李复便吩咐保姆不让他出门去,他那会儿才七岁,从父母嘴里听到了可怕的词,他们说南胭的爸妈在闹离婚。
因为一个私生女——南静。
那个南家新来的女孩儿和自己一样大,可是她长得一点也不好看,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生活在乡下,她的皮肤黝黑,一双眼睛总是盯得叫人发怵。
李泊宁不爱和她玩,但总能看到她在外面看不到的角落欺负南胭。母亲告诉他,要做个男子汉,他便一次一次地保护在她身前。再大了一些,李复决定去锦都发展。
分开的那一天,南胭拉住他的衣角,一直哭,声音又细又软,求着他别走,南静会欺负她的。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做不了决定,只能告诉南胭,他以后会来找她的。
小孩子之间的承诺太难以兑现了,两家人的联系也因为异地几乎断了,更何况他们两个小孩。再后来,李泊宁按照家里的安排出了国,只是梦里总是能听见南胭的声音,带了质问和委屈,一遍遍问他为什么不来找她?
于是,在听到李复说去拜访南家的时候,他便难掩激动,主动告诉李复说跟着一起来。
“南叔,怎么没看到因因?”
她的小名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他一直记着。
南成脸色肉眼可见的低沉,李复使过来一个眼神,有些责怪李泊宁,哪壶不开提哪壶?许是想到了什么,南成看向李泊宁的眼神多了几分希冀。
“因因不懂事,一个人跑到一中住校去了,和我闹脾气闹得正凶!”家丑不可外扬,但南胭只要在外面一天,他南成就有被戳脊梁骨的一天。
“我记得小时候因因就喜欢跟你屁股后面跑,正好,过段时间你带着因因到家里来吃饭。”
南成的话说的很漂亮,但是李泊宁回国后就进了外交部,这些人情世故他太熟悉了,当然能听出来南成的言外之意。要知道南家是前段时间才搬到锦都的,而南胭早就一个人从枫华到锦都来上学,这哪是什么普通的闹脾气?
李泊宁心里思索,面上还是一副温润客气的样子,笑着应下南成的话。
“好的,我过几天和大哥去教育园区调研,正好去见见因因,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楼下找阿姨聊聊天。”说完自然而然地起身,退出门外关上门。
没等李泊宁和王怜恩聊了几句家里长短,李复和南成也从楼上下来。短暂的拜访过后,李泊宁并没有马上去找南胭,他还不确定李复的态度和当前的局势。
政商合作,好了是双双得益,不好了那就是两败俱伤。
立冬之后,天气冷得可怕,自从上次见过面之后,南胭就再也没见到孟逸北,估计是学校很忙,前几天在钟煦的朋友圈看到了他,好像又是去抚城参加国赛了。
他们之间的聊天也越来越精简,南胭不怎么主动发消息给他,但是却喜欢翻聊天记录,她有点害怕能聊的天都聊完了,他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但是每天依旧能收到孟逸北程序化的几条信息:
吃饭了吗?
早点睡。
天气冷了,注意身体。
南胭几乎每次都回的不及时,过了晚上11点左右还没回复的话,就能如期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好几次她就故意不回,但是她又舍不得次次这般作弄他。
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最近几次的考试成绩很稳定,次次上榜。看完物理模拟的最后一道错题,南胭趴在桌子上,18年的人生,对于学习的苦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吃下了,眼皮有些撑不住。
手机震动,兹——兹——
南胭稍微精神了些,以为是孟逸北,接起来放在耳边。然而传来的不是他清冽好听的声音,而是一个熟悉又让她不待见的声音。
“南胭。”对方语气不算好地叫了她的名字,但是她懒得吭声,“你别太得寸进尺!你放了寒假之后回家过年,听你妈妈说家里的地址早就给你发过了。”
不等他下文,南胭有些不耐烦:“哪个家?我家就在这,没事别给我打电话,影响我学习。”听得出来电话对面的南成正准备发作,南胭继续输出。
“哦,忘记市长本事大了。都能从戒毒所捞人,也能把我送进好大学吧?都是你生的,总不能偏心吧。”
南成把南静送进戒毒所没错,但是她在里面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南成便就做做样子,捞了一次又一次。
“南胭!”听着南成发火的声音,南胭莫名有些好笑。
“以后别来烦我。”啪,南胭给挂了。
原有的困意被打搅,南胭看着今天还没回复的聊天框,心痒痒。
因因:【好烦】
A:【怎么了?】
孟逸北此时还在抚城的酒店,钟煦说好不容易来一次,顺便旅游一趟了,于是赛程结束后又续了两天酒店。
他不想打扰她,但是又克制不住想窥探她的生活,难得她发来一条带有明显感情的一条信息。
因因:【我爸妈来锦都了。】
孟逸北刚认识南胭的时候因为南静大概知道一些她家里的事情,但是她很少会主动提起自己的家人。
A:【来找你?】
因因:【才不是,我爸调任到锦都了。】
孟逸北不知道怎么去协调她和她家人的关系,何况他也没那个立场。但是他不想让她伤心,有些笨拙的想去安慰她。
抚城的夜晚正下着大雪,酒店外有霓虹灯,照在被白雪覆盖的树梢上,流光溢彩的感觉。
他拍下来,发给南胭。
A:【照片.jpg 抚城的雪很美,有机会带你来。】
南胭自然看出来孟逸北这突兀的一句是他在岔开话题,逗自己开心,虽然笑不出来,但还是接着他的话说。
因因:【抚城太远了,还是等你回锦都,我们一起看锦都的雪比较有性价比。】
A:【好,等我回来,早点睡。】
因因:【哥哥晚安。】
A:【嗯,晚安。】
南胭放下手机,看向漆黑的窗外。
抚城已经下雪了,不知道锦都的雪多久下......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很快,那通电话过后,南成和王怜恩也没再找过南胭。
一晃眼就要放寒假,本以为孟逸北总会比她一个高三生放得早,结果上次抚城的那个比赛进入到第二轮总决赛,给拖到这段时间了。
不过也刚刚好,她还比他早放一天。
南胭偷偷给钟煦发消息要去接机,让他也帮忙瞒着孟逸北。锦都有三个机场,她是第一次来锦都北的机场,有些不熟悉路,提前一个小时到。
锦都的冬天已经很冷了,但是迟迟没下雪,听严澈说今年锦都的初雪相比起往年已经算延迟了很久,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下。
南胭今天穿了一身米白的羽绒服,小小的头被簇拥在毛茸茸的帽子里,又时不时地抬头张望。
飞机行程中,手机都关机了,南胭也联系不上他们,只能一遍遍对着航班信息,希望自己别走错了。
出来的第一眼,孟逸北就看到了南胭。其实是早有预感,钟煦藏不住事,但是他不想拆穿她,南胭还在四处张望,却看反了方向。
钟煦自然也看到了南胭,正想冲着她的后脑勺喊,就被孟逸北捂住了嘴。等钟煦安静,他才把手放下,嫌弃地在钟煦身上擦了擦。
钟煦有些气郁,好好好!你们两个这么玩是吧!
趁孟逸北不注意,跑到他身前,大声喊了南胭的名字。
南胭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转身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
“哥哥!这儿!”
钟煦感觉自己就是团空气,自取其辱,站在一旁阴阳怪气。
“对对对,我隐身了好吧。”说完从行李箱最外侧掏出一个包装很精致的小袋子,“亏我还大老远给你带了抚城的芙蓉糕。”
“哎呀,谢谢钟煦哥哥,你最好,行了吧!”南胭看到抚城特产,一下就精神了,扭捏地糊弄过去,正想伸手去接。
却被孟逸北挡下:“我也给你带了,还有其他的,先回家。”他带的比钟煦多,是不是他才是最好?
南胭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听到孟逸北的话,有种幼稚园小朋友的家长在背后给撑腰的感觉,刚刚还对钟煦谄媚的脸上马上就扬起了“小人得志”的表情。
车开到一中,路过钟煦住的校区背后的小区,他便在中途就下车了,等到了家,南胭又顺理成章被孟逸北“拐”到家里吃饭了,其实是抵挡不住曹淑的盛情邀请。饭后,孟逸北开始收拾行李,南胭和曹淑聊最近的考试,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趁着晕碳的困意回家睡午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