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的好心泛滥成灾,至少在邵年年的眼里面,是这样没错。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落在青瓦片上声音很大,推开门窗,外面的强风裹挟着细雨从口子里飞进来,冷得衣服单薄的邵年年一抖擞。
下一秒,身上就多出一件外套,带着清淡香水味的外套隔绝了外界的寒冷,甚至是身后探究的视线,也被隔绝得干干净净。
现场的人似乎还想要说什么,陈老师倒是率先将他们的话给堵住,扶着坐在旁边的文婧站起来,“年轻人啊,试错的时间还长,三年、五年、十年,能从科班毕业说明大家已经具备了最初的演技方式。”
陈老师一手捧着自己的茶杯,一手扶着文婧,将人从房间的小角落拉到正中间,“想要演好戏,首先就不能够怯场,站在舞台正中间,学习尚且要靠积累,演技这种事情更加是需要的。”
“你站在这里,我会教你的。”陈老师笑呵呵地看着文婧,“不用担心,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我会教你的。”
文婧视线和陈老师对上,虽然心里面清楚自己是带资进组,那些人的话语说的也不是自己,但这个圈子的人说话多多少少带着些许怨气,就算是冲着邵年年的,谁能够保证其实心里面说的不是自己呢?
“谢谢……谢谢陈老师。”
有了陈老师在现场站着,似乎一切都变得好办起来,年纪和资历最老的演员在现场坐镇,气氛就跟上课一样,原先紧张危险的氛围也开始放松下来,先前连声的抱怨也变得细微起来。
也没有人继续说下去。
副导演和莫渔对视一眼,眉梢轻挑,头微微扬了下——“这事情也在你预期之中?”
跟副导演对了个眼神的莫渔,嘴角微扬,抬手轻轻拍了下副导演的肩膀,打了个响指,越过人影,侧头看向被推开的门,狂风细雨将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掉莫渔和外面景物的视线。
“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莫渔语音微微上扬,“不过下到什么时候都不重要,这冬雨连绵看着倒是有福泽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这个福泽是她的,还是别人的了。
江烟带着邵年年进了自己跟莫渔的房间,房间里面摆了好几个行李箱,桌子凳子上面堆满了衣服,一个房间两张床,一张床整整齐齐,另外一张床上面铺满各种各样的纸张,纸张上面有墨笔痕迹,时不时被划掉,看的出来床铺的主人有各种各样的想法。
“随便找个地方坐吧,也不知道怎么招待你。”江烟将挡在路中间的行李箱往旁边踢开,而后从箱子里面抽出一支矿泉水,递过去给邵年年。
“谢……谢谢。”
邵年年接过水,不知所措地站在屋子中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谢什么?谢刚刚把你从围读会上拉出来?”江烟轻笑道:“如果是谢水的话,就不用了。”
“谢瓶水,你这个谢谢多少有些廉价,不如请我吃顿饭来得有意义。”
“不是。”邵年年否决道:“不是谢水。”
江烟侧头等着人接下来的话,谁知道邵年年知道她想听什么,非不说,反而直接转移话题。
“前辈打算怎么帮我?”
邵年年紧紧将水攥在手里面,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江烟,忍住想要往后退的紧张,连忙吞咽几口。
邵年年不回答江烟的话。
江烟也不着急上课,这么一出,本来就是她、莫渔和陈老师共同策划的戏码。文婧带资进组这事,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拍戏时认真的,主演的演技如何,学习的态度如何,都会影响到一部电影的成品。
莫渔的确接受了文婧母亲递过来的投资,也确实选择文婧作为主角,但这不代表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把这部戏当成烂片拍。
哑女的角色过来试演的人很多,但很多都是没有演戏基础的,像这种剧本里的抽象坏人女性角色,没有传说中网友口中的霸气,只有一看过去的懦弱、小家子气等等各种负面词汇组成的人物,稍微演过几部戏的年轻女演员都不会过来接。
邵年年会来,显然是在莫渔预期之外。
“没有人愿意破坏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观众缘。”莫渔当时拿着剧本,等着江烟将已经煮好的牛肉放到自己的酱料碗里,随后拿起筷子拌拌,趁热入口,“这个角色,你但凡年轻个几岁,你也不会选择的。”
“她既不是明面意义上的好人,也不是明面意义上的坏人,演得好,说不定还能够让观众对她有些心疼,演得不好,那可是要被骂死的。”
所以邵年年来,莫渔内心里高兴,表面却不敢展露。
因为她太明白邵年年这些年演技里缺的是什么——是能够落地的真实感。所以文艺片演得好,演得栩栩如生,哪怕叫好不叫座,也有不少观众自发地为她做剪辑;而一演都市剧就悬浮,浮夸,因为邵年年本身就没有经历过那些剧本,她只是一昧地用自己在学校学到的方法进行演习。
莫渔原本还有些头疼,怎么样才能够既让文婧演技有所长进,又能够保证邵年年学到东西呢?
所有的担心和问题,在文婧要挟江烟进组以后,逢刃而解。
从他们开始围读的时候,戏就已经开唱。
只是大家都身在其中,而不知。
“你除了叫我前辈,叫江小姐?还会叫别的称呼吗?”江烟略过邵年年话语中的重点,歪着脑袋问:“你跟文婧之间怎么称呼?”
“啊?”
邵年年眨眨眼,不太明白眼下是个什么操作。
她和文婧?
“我和文婧就是……就是名字称呼。”
邵年年咂舌。
她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文婧就自发地叫她年年,好似她们已经认识许久。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邵年年的名字是叠字,是个人认识她之后都会为了省事喊她年年,至于她称呼文婧,则是随得文婧的意思。
文婧坐在床上看着邵年年一脸病相,感慨着一碗盒饭也能够把她干掉,然后甩甩扎高的马尾说:“我妈和我外婆都喊我木木,取了名才算命发现命里旺水缺木,为了我不被水命里淹死,特意取了个小名。”
“双木成林,小树林养着水,又不让水太凶猛就好。”
邵年年忍不住腹诽着,怎么不叫森森啊,这树木不是更多?
而坐在床铺上的人似乎早就猜到邵年年在想什么,“林字正好压我命里的两水,剩下一个水滋养着命,这样刚刚好。”
“文婧叫你年年?”江烟从旁边给自己抽出一条椅子,“那我也叫你年年,可以吗?”
“可以。”
江烟轻嗯一声,翻了翻剧本,装作随意地说:“那我叫你年年,你叫我什么会比较合适?”
脑子里面转了个弯儿也没转成功的邵年年:“……”
啥?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