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吊上水没多久,邵年年的高烧就开始往下退,随之而来的是呕吐,胃部的难受让她几乎是直接离不开厕所,莫渔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昏昏沉沉的也没有睡醒,就看着原本烧得说胡话的邵年年忽然睁开眼睛,猛地捂着嘴往打针区外的厕所冲去。
江烟动作最快,听到邵年年的动静,二话没说,直接提着还在架子上的药瓶跟在后面跑。
“呕——”
胃里面难以消化的油腻东西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全部吐在了厕所里,被胶带和药盒缠绕着的手微微发疼,针有些回血。
江烟一手拿着吊瓶,一手捞起邵年年的手臂,让她打针的手微微抬高一点,免得吐的时候整个人压在针上面,直接压回血,估计回去还要让护士再重新扎一遍。
哗啦啦的水声在厕所里面一遍遍响起,胃里面压着邵年年难受的东西都被吐了个干净,脚步漂浮地走到洗手台前面,伸手接过一捧捧清水,拍在脸上,漱口,等全部弄干净的时候,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
“这衣服……?”邵年年稍微转动一下头,都觉得后脑勺连着的那根筋儿抽得疼,“这衣服是谁的?”
“文婧的。”
江烟抽了好些纸巾,单手帮邵年年将脸颊上还在滴落的水擦干净,额前细碎的头发也被水沾湿,但是光用纸巾擦根本擦不干净,医院提供的纸巾纸质很擦,沾水后,再稍微用点力气,纸屑就直接粘在邵年年脸上。
“放心吧,她估计不会要这件衣服的了,弄脏就弄脏吧。”江烟将纸巾团成团,扔到垃圾桶里面,又抬手将邵年年脸上的纸屑给清理干净,“还想吐吗?”
“没了。”
烧退了,胃也没有先前那般有石头压着,邵年年干脆伸手将外套的拉链给拉下来,免得被水打湿的外套压在身上,到时候又给冷到。
“那走吧,回去让护士重新给你扎一针。”
江烟将点滴的卡扣卡死,扶着人回去,等一切重新弄过后,跟着来的几个人才稍微放下心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之间就发烧难受起来了?”
莫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琢磨着,“难不成是今天那个饭菜有问题?不应该啊,整个剧组的人都吃了,咋只有你反应那么大啊?”
邵年年呼吸都变得轻微起来,对于莫渔的问题她倒是想要回答,但是浑身虚得连开口都觉得困难,只能尽力缩在被拉开拉链的外套里,布满血丝的眼睛圆睁着,直勾勾地看着莫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现在不舒服,你在这里问东问西,也没有办法回复你。”江烟淡定道:“有这个时间,你不如去联系她经纪人,这算得上是你工作上的失误。要是人在你的剧组有闪失,按照合同你还要给予赔偿。”
“喂!现在可不是拍摄时间,这个不算工伤吧?”莫渔跟钱相关的事情都格外的警惕,“而且我这也是为了她着想,如果剧组的饭菜真的有问题,这不是提早发现,提早改进吗?”
“难不成等到后面大家都变成这样进医院?”莫渔无语道:“那个时候可就不是一个人工伤那么简单了,是整个剧组的进度都会被耽误。”
“行了。”江烟不耐烦地赶人走,“她起码还有三瓶水没吊完,等吊完都明天早上了,这里我一个人待着就好,你跟向导赶紧回去睡吧。”
“明天剧本围读会,她不在后面还能够补起来,你一个导演不在好意思吗?”
江烟朝人摆摆手里的手机,见莫渔没有离开的动作,威胁道:“你要再不走,我不介意让多一个人知道你晚上又熬夜,没有在十二点前睡觉。”
莫渔闻言,嘴角轻扯。
邵年年就看到莫渔动动嘴巴,一点声音都没有,但直觉告诉她——导演在骂人,甚至还挺难听的。
“算你狠。”莫渔翻了个白眼,跟向导一同往住的地方赶回去,“文婧让你过来当演技指导,哪里是祸害你啊!明明就是祸害我!”
“出来上班还跟带个监视器一样,她给你多少钱啊?”
江烟和莫渔打着邵年年听不懂的暗号,“没给多少钱,纯粹出于自愿。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们那个早睡打卡的软件估计早就给你找到破解的方法了吧,要不然你昨天晚上敢熬到凌晨一点钟才睡?”
“……”
莫渔咬牙切齿地朝江烟挥挥拳,“你闭嘴吧你,好好照顾后辈,我回去睡觉。你们两好了以后就打电话给我。”
江烟轻嗯一声,在莫渔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输液区门口时,她忽地出声将人喊住,“你不用打电话给她经纪人了,我帮你联系吧。”
“正好人在我这,也方便让她们俩个人通话报个平安。”
“好,你决定就好。”
有人承包这件事情,莫渔别提多开心,这种琐碎和人打交道的事情,她还不乐意干呢。
等人一走,医院的输液区就寂静无比,只有还在播放猫和老鼠的电视有些轻微的声音,但是不大。
邵年年坐在冰凉的金属凳子上,眼睛迷蒙地看着跑来跑去的猫和老鼠,后脑勺和胃都轻微地发疼,睡也睡不着,但是要她多有精神,能够主动跟江烟说话,也是为难她的事情。
“你是不是胃不好。”坐在旁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的江烟,看着幼稚的动画片,不太明白身边二十四五姑娘怎么能够盯着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嗯……”
邵年年轻嗯一声,因为是气声,听上去就像是不舒服随意哼哼两声。她还缓慢地点点头。
“傍晚的时候莫渔说你太瘦了,跟她脑子里哑女的形象有些出入。”江烟将两件事情联系上,“剧组的饭菜那么油,你不会逼着自己吃进去了吧。”
“嗯。”邵年年闻言,这才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看向江烟,“我记得江小姐的胃也不是很好……”
“我没吃。”江烟坦然,“那饭菜一看就很油,我不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傍晚带着助理出去吃的。”
邵年年眼睫轻颤,整个人又往衣服里面缩了下,“我一个人,不敢走太远,免得到时候迷路,还会给剧组添麻烦。”
江烟轻嗯一声,能够理解邵年年的想法,“放心吧,莫渔的想法一天一个样,你也不用太听她的话。”
“要是剧组的饭菜吃不了,以后吃饭可以跟我一起吃,我助理会做饭,偶尔我们可以出去给你带点不油腻的东西回来。”江烟顿了下,后知后觉道:“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邵年年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指紧攥着内侧的布料,沉默地继续看着老款电视机播放的动画片。
久到江烟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的时候,邵年年忽然说道:“做我们这行的,有几个人的胃没有问题?”
“从不按时吃饭,拍戏有时候还需要根据角色的变化增重减肥。”
邵年年抬眸看向江烟,惨白的脸上露出牵强的笑容,“胃不好应该很正常吧。”
“正常。”江烟拿出自己的手机,看到经纪人发过来的消息,那是高慧的联系方式,她自顾自地点进去,将邵年年今晚发生的事情告知给对方,“但是那天在烧烤摊看你吃得还挺开心的,我还以为你没有什么问题呢。”
“那天啊 ……”邵年年笑问道:“江小姐还记得那天?”
“记得。”江烟点头,“不仅记得,我还想起了金陵名妓,原来我们那么早之前就一起合作过?”
金陵名妓四个字一出来,宛若沉重的物件砸在邵年年的心上。她放在幕布后藏起的东西再一次展现在大众眼下,被看见、被揣摩,那些日夜抱着影片重温剧情的痴迷模样也一并因为自己珍藏的东西被发现。
邵年年觉得自己在江烟面前就是“**”的,对方只要稍微多看她一眼,就能够猜测到她隐藏的秘密,这让邵年年不自觉地往后面缩了下,直到后背处碰上金属椅背。
邵年年听到自己哑着嗓子说:“那你有……有发现什么或者是,或者是看到什么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