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喋喋不休的埋怨着父亲,好像要把这一上午来她所着的急都找到了一个清算的垃圾桶一样。这垃圾桶里盛满了父亲因为固执和倔强所犯的错误,而她自然也变成了一个被动的牺牲者,她知道两口子是捆在一个马窖里,是谁想逃也逃不掉的。就在她以为父亲服了药睡熟了,一时半会的听不到的时候。只看到外孙女小洁的眼睛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亮,便知道肯定是睡觉的屋里有了动静。还没有等到她回过头来,只听得老伴那洪钟般的声音响彻在身后:
“说了一车的话,就怕我睡着了听不到,就是我睡着了听不到,也有了原委不是,小伟这副模样走到如今,都是谁惯出来的?小时候我就不说了,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都到了能打酱油的年龄了,让他捡把米熬粥,难道你都不记得了,你还在说:这活可不是男孩子干的,男孩子是干大事的,男孩子干这活儿纯粹是在糟践身子。弄到他十一二岁了,上个公共厕所还要你跟着不成,就差让你跟进去了。“
林静的母亲一听老头子埋怨自己的话一套一套的,知道老头子又缓过来了,便也把腰杆直了直,一脸的愠色马上显像出来,嘴头子也不留情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成了他那副模样的正根了,你也别忘了,小伟刚生下来的时候,你都干了点什么?奔走相告的生怕亲戚朋友们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走动的亲戚,你都不忘往人家里递个告示,什么你们林家终于有根,也算有后了,难道小玲(林静的姐姐)就不算后吗?生了小玲你连个屁都没有放过,等到小伟一生下来,瞅瞅你这上窜下跳的劲儿,就差拿个大喇叭去到大街上广播去了。”
整段话一点没有停顿,林静的母亲几乎是一气呵成的痛快的把老头子埋怨自己的话顶了回去,临到话末,还不忘把自己生气的那张臭脸收回来,一脸的怒气还末放回原位。
“什么陈仓烂谷子的事儿,你都能倒腾出来。那也不算是我的错,那只能算是老家的一点风俗习惯罢了。等到小伟大一点,我可再没有惯过他。每次要打他的时候,还不都是你拦下来的吗?如果当初让我这拳头打着了,还能到如今这样吗?”
“说半天这错儿都落到我一人身上了。好像到底都是我护出来似的,你倒是真下手打呀。我成天的上班不在家的时候多的是,怎么也没看你教训过他,动过他一手指头呢?这错儿我可不能一人背。”
林静的父亲一听老伴根本就不服气的劲头,又把这球踢给了自己,也不示弱又挑着个大嗓门嚷嚷道:
“你不背,我更不背,远的不说就说点最基本的事儿,就连小静是他妹妹这个道理他都不懂,家里要是分个份儿,还不都是让他先挑,好像他才是家里的老疙瘩似的。我问你这都是谁教出来的?这可不是我惯成的。直到养成他拿东西从来不问人,你是不是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孩子算是惯坏了,不再是当初什么要想老鹰飞得好,全靠翅边来生风了,现在倒好这个老鹰没生成,倒生成了土鳖了。学业学业没有长劲儿,就连工作都是我托人找到的。他哪点能耐跟一点点要强沾得上边?哪点能耐又比得上家里这一姐一妹呢?我看他那点能耐都贴到搞对象上了。明着暗着换了多少女朋友,好像咱们都不知道似的,也许……就瞒我一个人了,就该我一人不知道才是。”
“你说这话也不怕短了舌头,当初不是你说什么好狗不咬鸡,好妻不打夫的吗?本来谈上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子,领回了家,你是左看不上右也看不上的,就连人家小情侣间打情骂俏的,你也论上了理。偏偏找到了这个嘴甜心苦的女人,你一下子就看正了,还不是人家那几句好话,那几瓶好酒把你打发了,哄的你五迷三道的,就忘了根本。”
一直在旁边当听客的外孙女小洁听到这里突然问道:
“姥姥,根本是什么?”
让老伴驳得哑口无言的林静父亲,一听小孙女这话,这下可算找到了自己此刻的出口拐点,便压低的声量,冲着孙女又指着自己的闺女说道:
“根本就是像你妈这样的,低头干事,认真过活,是家里家外都愿意吃亏的人。不搞那些虚头巴脑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像你舅妈那样的眼睛看着八家的饭,自己这里都溢出来了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好像还不能把自己的委屈道尽似的又说道:
“风中养的风中长,棉花裹的干颈颈,说到底还是我没养个好儿子呀!养儿防老 积谷防饥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一句空话,多亏我还有两个闺女在,要不然指着那两口子,我们的命比那麦盖还贱,一站就到’家‘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也算跟老头子斗嘴斗累了,也顺坡下驴的感叹道:
“你没那命,也别指望那运,那五万块就算给你孙子了,这样想你不就顺了吗?这气也就不值得了。”
“看看!看看!还是儿子长孙子短的,到什么时候你才算到一站呢?养了个糟心的儿子还不醒,还是跑不出这小子的圈子去。好像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所以给他的儿子就应该顺理成章了。我就应该气顺才对,难道我这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就不能给我这两个闺女吗?我就不能也往这边撒撒吗?“
“抬杠不是,你这两个闺女什么时候惦记过你这笔养老的钱,有几个像你那不挣气的儿子一样的。媳妇说什么是什么,专跟他这两个老间儿过不去。专会算计自己这边父母的钱呢?你就别在罐子里头放鞭炮了,绕不过去,想不开只能是跟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