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她 第8章 什么是美梦成真

什么才是美梦成真，这个问题困扰我一整夜，谢韵的目光也是，通透的浅色眼瞳在脑海中直勾勾注视我。

谢韵留宿在公寓三楼的客房，连续的加班和缺少睡眠让她早早入睡，反观我倒是因为昨天睡得太多今晚很难合眼。

我特地挑了一部看不惯的老电影播放，想将脑子里复杂的情绪挤出去。

我越想就越生出一种恐惧的情绪，明明可以找牧理问个清楚，但我退缩了，窗外的霓虹灯晃眼，眼前一片模糊。

骤然间我想起14岁的午后，走廊的空调带来阵阵凉意，窗外蝉鸣不止，刚买到手的新书散发着好闻的气息。

一个下午我都在翻阅那本书，优异的成绩使老师对我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其实我不是非要在课堂看课外书，只是我的试卷在班级最后的桌椅之下，上面有无数个脚印，我已经不想要了。

罪魁祸首是我前排的男生，同时也是物理课代表，我明白是他把我的卷子故意扔到地上，更懒得去找他对峙。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他在自习课上吵闹，撞我的桌子，彼时的我在家庭暴力中成长如一只受惊就发疯的兔子一样，对任何事情都很警惕，情绪一点就着，三次协商未果之后，我和他吵了一架，一路闹到教务处。

又因为我们两个成绩都不错，被放了回去，自那之后伴随着整个学期的是针对我的谣言和孤立，他人缘确实不错。

校园暴力于我而言并不是阴影，被排挤被造谣都不是重要的事，除我以外的一切都不重要。

其实并非大多数人都这么对我，第二节课下我的同桌莫名其妙和我搭话，她说她也想看这本小说，问我能不能借给她。

即便嘴上回答的是等我看完，可我明白书是不会到她手里的。

她没话找话和我聊，先问我喜欢什么东西，又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思考片刻，脑子里只有书中主角，我看的书千篇一律，我的主角永远是那一类人。

“我喜欢耀眼的，万中瞩目的人。”我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同桌像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答案一样冲了出去，我看到她在门口和一个高个的女生搭上了话。

记忆飘飘忽忽，树影斑驳，日光刺眼。

她披着柔和的光，和周围一圈的人相较起来格格不入，五官深邃眉间柔和，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她浅金色的瞳孔盛着光，亮的如昼夜星空的繁星。

听不到她们的声音，我想声音会很好听，光看外貌就会觉得是那样的一个人。

我恍惚一瞬，紧接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烦躁趴下趁着课间休息，未曾惊觉如此让人一生难忘的画面在短短一天之后就迅速从我的记忆中消失。

谢韵是个很瞩目的人，一双特殊的眼睛和长相就能全校闻名，更别提格外温驯好说话的脾气，就连唐笑都说自己在他校都有所听闻，可我就是记不住她。

好在19岁我记住了她，打破12岁被AIL下达的暗示，或许是因为随着年岁的消失，暗示的影响逐渐减弱的缘故。

我没能休息好，第二天中午早已约定好是谢韵带我回AIL，她曾经的训练官要对我进行体能判断，以收集数据为我制定训练计划进行培训，看到我脸色苍白状态不佳想延后，被我推脱了。

我怎么可能会延后，这些天心中一直急躁，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触及到AIL，什么时候开始训练，我盼今天快点到来已经很久了。

谢韵带我从里侧走捷径，我才知道她似乎并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开了许多次通道才到达目的地。

她也表明自己并没有随开随到的能力，不过是碰运气的能力。能前往里侧，却并不能锁定里侧与外界相通的位置。

尘土飞扬的沙漠渐渐有刮起暴风之势，刚迈出脚就被沙子糊了一脸，热浪狠狠拍打裸露在外的肌肤。

谢韵并没料到沙漠刮风，只得安慰我道：“定位已经发送，很快就会来人。”

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面色难堪，“抱歉，我没办法控制能力。”

我摇头让她放心，这并不算什么大事。

认识小半年，突然发现她是个很容易自我愧疚的人，总在为自己没有为别人做好而感到焦虑，哪怕自己淋了场大雨也不会生气，笑呵呵的不在乎。

同样是被困在即将迎来沙尘暴的沙漠，她又这么说。

我终于明白一直困扰我的违和感从何而来，因为她好像一直都在表现出别人想看到的样子。

她是乐队锋芒毕露的主唱，是朋友温柔好脾气的解语花，对别人是风趣幽默，永远是那个出挑占据目光却又不宣誓自己场面主权的谢韵。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不乐意表现出不好的一面。

可就在一些无人注视的时候，她也会试着瘫倒在我肩上，用闷闷不乐的语气向我吐苦水，试探自己是否可以这么做，可以被别人善解人意。

其实我对谢韵私下一直有割裂感，她在我面前的表现更像是我愿意面对的她，我视角中的她。

她是个很敏锐的人，知道周围的人需要什么样的朋友。但我不需要，她本身就已经足够具有光环了，没必要具体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不想让她觉得和我做朋友是件很累的事情。

我又不想去拆穿她，让她难堪，她这么多年都热衷于维持的表象，何必换我去戳穿。

在我第三次把沙子从脸上拍下去后，我提议道：“谢韵，练完了去洗浴吧。”

谢韵连忙点头，顺便将口袋里的沙子掏出来。

接应人员从风沙中呼啸而来的时候，我和谢韵已经盲目接受漫天沙子的拍打，她的表情没有歉意，但是嘴上还是向我们道了歉表示风沙太大，压抑不停上扬的嘴角欢迎我们。

来到AIL，换上为后备队员提供的训练服，谢韵带我进入负十三层的训练场，与我预想的场景不一样，训练场只有寥寥几人。

AIL除后备队员外都是实战训练，很少有干员会选择在训练场进行二次复练，他们时常在执行任务和汇报任务的路上，很难有闲暇时间。

我20岁成为正式干员之后鲜少会来到训练场，因此每次回来都会被R教官数落，明明以前是来的最勤快的队员，正式提名后扭头就离开了，甚至不愿意多回来看看她。

R教官，曾经的一级干员，直至45岁退休也并未在里侧折损一丝一毫，过高的任务率及完成度一度成为AIL的传说，继她之后的现任传说一级干员谢韵更是出自她麾下，属实是半生皆是胜名。

不过一开始，这位R教官对我的态度并不算友好，她有意让我知难而退，我却偏要迎难而上，尤其是报告里的营养不良被她拿来劝退我。

我拒绝了，说自己能够调养好。

我要站在谢韵身边，想再努力一点，气的R教官直翻白眼，揪着门外的谢韵大骂特骂。

她也知道是谢韵保下的我，毛头直冲冲对准曾经的徒弟。

谢韵维持假笑挨骂，与我对上双眼，我分明看到她眼中的难过。

我挤出门外挡住谢韵正视R教官，“教官，是我执意要成为备选队员的，和谢韵无关。”

R教官抬起拳头，捏的骨头咯吱作响。她冷笑道：“我不骂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原本可以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一拳落在墙上，转身大步离开。

谢韵将我转了个圈和她相对而站，为了挨骂而存在的敷衍假笑终于从脸上消失，她笑得颇有些力不从心。

“对不起。”她说。

我没去深思其中意味，或者说是下意识去忽略那份猜测。

“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我们去泡个汤吧，晚上回去吃饭，得赶紧把身体调节好。”我认真说。

谢韵噗嗤一笑，“你好认真，那么不想被删除记忆吗。”

“不是，只是我下定决心要去做这件事。”我看向她，“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可以接触到这个世界隐藏的一面，一想到我要被删除记忆回去面对那样危险重重的世界，我肯定受不了。”

“而且我留下来，你就不用一个人隐瞒这些事情了，顺带一提，拯救世界这种借口真的很让人摸不到头脑。”

谢韵伸手牵住我因为测试而火辣辣的手心，轻轻揉了揉。

“这借口一听就是牧理说的，怎么会是我呢。”

话啊如此说，她还是笑得欢。

离开AIL我们抓紧时间泡了澡吃了饭，正当我沉浸在和谢韵吃喝玩乐的欢快时候，一通电话将我拉回现实。

顾女士的电话总能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打来，我避开谢韵接通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怒骂：“宋知声，你疯了吧你，你现在连家都不回了是吗？”

我啧声按灭免提，“有事说事啊，你要是再骂我我就根据你的精神诊断报告将你送去医院了。”

顾女士早在两年前就被诊断出精神疾病，虽然我对她的恨意和对宋如玉的差不多，但是倒也不至于立刻将她送去精神病院。

“你现在家也不回了，你知道那些邻居是怎么说我的吗？那个杀人犯的家人每天跑到门口闹，你还要不要我活了！”

我对她的逻辑表示十分不解，“杀人犯的家人跑过来闹，你找我有什么用，当初我说把房子卖掉换个地方让你安养晚年，是你自己不愿意。”我特意加重安养晚年四个字，是故意的还是不自觉的，已经忘了。

“宋知声！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个白眼狼，你把房子卖了，你爸回来他找得到路吗？”

“我这不是没卖吗？我这么听话一个人，你这么骂我就不对了。”我越说越想笑，看向远方坐在长椅静静等待我的谢韵，她抬头瞧我，我向她报以一个笑容。

突兀的，一个想法在我脑子里冒头，我恶劣一笑，向电话那头说：“没事就挂了，我女朋友还在等着呢。”

“你说什么？女朋友？宋知声你疯…”

没等她说完，我急忙挂断电话拉黑删除一条龙。

顾女士一向封建保守，这句话加上之前的大概能气她个十天半月。

想到这，我心情更加愉快，急步向谢韵奔去。

“怎么这么开心？”她起身将果汁递给我。

“开了个很有意思的玩笑，大概接下来半个月我都能笑出来了。”

谢韵不明所以，只是跟着我一起笑，笑得傻乎乎的。

接下来的日子三点一线，学校，AIL，家，我忙的没时间出去玩，因此连王苏宁都为此跑问我是不是受刺激了，她能给我推荐心理医生。

我无奈回绝，并表示自己最近在为考试努力，准备备战两年，努力向国家铁饭碗进发，考个公务员。

王苏宁惊讶，跑去说给牧理，牧理震惊，跑去问谢韵是不是真的，谢韵笑得合不拢嘴，替我敷衍过去，找我说是个好借口。

出于训练的缘故，我和谢韵几乎是成天黏一块，见我将主唱拐走，备受考试折磨的牧理半夜在群里发疯，指责我们秀恩爱，指责我们忘记团队，指责我们见色忘友。

谢韵每到这时就会发几张在我公寓的照片，气得牧理轰电话，连哭带骂。

她最近有一段时间没唱歌了，精神不稳定一点很正常。听王苏宁说，牧理和家里打了赌，所以才如此用功学习。

牧理不爱学习，有空就把自己关在音乐室里，家里就给她发了最后通牒，月考考不进300名，就回家继承家产，让她妹妹选择梦想跳舞去。

她妹一听整个人都高兴了，连忙支持姐姐的音乐梦，不让她学习，气得牧理发愤图强埋头学习，立志考进300名。

虽然牧理嘴上苦哈哈，实际上该努的力一点没有落下。她家庭关系异常和睦，王苏宁说不过是家里激励她的一种方法，不可能让她放弃音乐梦的，只是牧理的成绩不能再拖了。

我羡慕牧理，她的肆意，她的家庭，能这样努力且备受关爱，敢做又敢当。

我曾经也和她说过自己很羡慕，她坦然地拍了拍我的背，劝慰道：“姐这种人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别羡慕，要真论起羡慕我也羡慕你。”

我不解，我有什么能让她羡慕的，她只是笑了笑，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受益良久。

“你别总是看别人，看看自己，看看你的成绩，为人处事，敢争敢取的品性。羡慕别人你就去成就自己，从不自怨自艾暗中耍招，像你这种果断果决执行力满满的人，谁不喜欢和你当朋友。”

她自信道：“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你别自卑呀，队里谁不喜欢你，你都不知道你帮我们争取演出机会那次多酷，我们看着你，直接幻视英雄。有你在真好，否则以我的性子估计就直接给人家酒吧砸了。”

当时没当一回事，只是替她倒了杯酒塞住她的嘴，只是往后的很多个夜晚这段话一直记在心里。

所谓的执行力果决只不过是因为不那样就考不到好分数，为了能在家里喘口气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这成为了果决。

我必须去做好，于是我熬夜通宵的学习，能有展现实力的机会，我就拼命去学，这成为了执行力满满。

不过这一切不一定是我的枷锁，当我挣脱困境的那一刻，这就成为了我的能力。

想透了之后我更加用功努力，更积极参与训练，以至于谢韵都被我拉着去训练场，R教官每次都会拉上谢韵，谢韵在拳头的恐吓下只能妥协，从零开始陪我再度接受训练。

私底下R教官曾和我说过，让我跟着谢韵的节奏练，说不定努力努力，就能追上谢韵的脚步。

原来我对谢韵的向往这么容易被看出来。

我天赋不如谢韵高，想要追上她，没个七八年都不能跟上如今的谢韵，能做的只有不断努力。

R教官在我身上下了功夫，以势必要把我打造成第二个传说的气势开始了魔鬼训练。

太过拼命的我让谢韵几乎无话可说，她知道我的执着，于是从来不劝我。只是每一场训练她都不曾缺席过，哪怕之后放长假，整整两个月，除了出任务，她都在我身边。

一开始我以为是R教官的意思，后来才得知是谢韵自愿的。

我有问过她这样不会让其他人有异议吗？谢韵回答其他人不敢有，要是有，R教官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更何况，我与AIL有赌约在身。

是啊，赌约，为了这个赌约成立，从十二岁开始，AIL就一直关注我。

与AIL的赌约是在两年，可训练的一年后，我就参与了正式干员的考核。

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根据R教官的评测我有能力参加正式干员考试。二是这一年间，我随着谢韵参与大大小小十几件救援任务与若干日常任务，能够完美承受里侧所带来的影响并有一定实战经验。

11月27号下元节，圣诞节前一个月，我同其他世界各地分部共五百名预备队员参加了正式干员测试考。

一个星期后，陆续有人通过回到AIL，我在第八天找到传送器，出来时已经脱力了，双眼一黑倒在等待的谢韵怀里。

醒来后，我同另外十几人针对殴打抢夺同伴食物并杀害同伴一事发起联名状，举报来自欧洁分部的六名参赛者，我身上八道刀伤外加骨折全由他们造成。

为了未来内部的秩序考虑，AIL不允许参赛者互相伤害攻击，然而受到里侧的影响，他们全然疯了。

半月后，审判结束，我擦边通过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