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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叶青提前了解过,从谢闻老家坞江寨到云锦市,最快也需要转好几趟车,然后去市里坐飞机。
这样算下来,行程差不多是三天。
但林秘书和曲庆沟通时,发现一个恼火的事情。
曲庆貌似很信命,他说大师算出来他今年外出运不好,外出运包括交通工具,于是林秘书在跟他沟通时,他斟酌再三还是选了火车。
这就比原定的三天要多了好几日,梁家想催促又不好催。
等他到达梁家时已经是几天后,曲庆早早就被林秘书接去了梁家,梁叶青和谢闻已经在大厅等候。
春暖乍寒,但也不是凛冬那么冷的雪日,谢闻裹着一身羊绒大衣,浅色高领毛衣遮住了一点尖巧的下巴,让那双黑漆漆的,略显阴郁的眼睛更显眼。
梁叶青站在他身边,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线条优美有力的小臂,配合着脸上那顾盼生辉的神情,曲庆不用问都看出病人是谁。
看见曲庆,梁叶青迈步上前笑着握手,并不谄媚或是急躁,整个人自带一种气定神闲的底蕴,让曲庆心里暗暗惊奇,忍不住又看了他好几眼。
曲庆回应着握手,他的脸庞黝黑而沉稳,岁月在他的面部刻下了深深的痕迹,表情严肃,几乎不曾笑过。
“梁先生您好,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久。”
曲庆看了看四周,眼神在谢闻身上定了定,然后又看向梁叶青:“那位就是谢先生吧?我已经听林先生说过一些,对具体的情况不了解,我现在来仔细看看吧。”
梁叶青退一步,“有劳曲医生。”
他静静观察着曲庆,对方衣着简单朴素,带着民族感的花纹,身上背着个巨大的木头箱子,眼神莹润,神气内敛,似乎的确稳重,不像那种江湖骗子。
曲庆看病时并没有从他的木头箱子里拿出工具,他一言不发,握住谢闻的手四处捏了捏,一边捏一边提问几句,和谢闻沟通着身体细节。
“痛要反射到这里,反射到你心口。”曲庆捏了手背一处位置,引得谢闻一阵咳嗽,梁叶青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听见曲庆道:“你看,郁气没有疏散,我稍微按一下你身体就要起反应,因为堵着了。”
梁叶青还是保持着一定的怀疑,拍了各种X光片和检查都没找出问题,这么一会,还用的是手,能看出来个什么?
如果结束后,曲庆跟他说是因为“郁气”一类的原因,那他肯定会觉得这人白请了。
郁气有时就像所谓的“湿气”一样,100个人里99个人都能用,现代社会谁还没点郁闷没点压力了,而且他弟平时都随和好脾气,爱笑又乖巧,除了从小身体不好折磨人外,也不像有郁气。
梁叶青渐渐再一次升高了警惕,没多久,曲庆就放开了谢闻的手。
“梁先生。”曲庆看了过来,面色沉重。
“谢先生这个病……我先来总结一下吧,他这个前期是晚上容易惊吓,睡不着,一晚上起码要醒四五次。”
这些是梁叶青未曾了解过的,他看向谢闻,对方点点头,默认了曲庆的话。
“还有,他手脚畏寒程度已经跟普通人没法比,他哪怕在很温暖的环境也会感觉到寒冷,像冰水浸泡到骨髓里的那种感觉。”曲庆的普通话带着点西南方言的味道,他尽力让两人听懂他的意思,继续道:“为啥他容易生病?因为生病是他体内的气要找一个发泄口,所以他就算恢复也是断断续续。一场病别人三五天就彻底好完了,他要反反复复起码十天,体温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如果这种情况不干预,他之后更容易吐血。”
曲庆说完,打开了他一直背着的木箱子。
梁叶青才发现那口大箱子里大多是草药,用无数袋子封着,曲庆从密密麻麻的袋子里找出一串浅绿色的卷曲草药,他把那草药揉了揉,又拿出一枚药丸,让谢闻吃下去。
谢闻看了梁叶青一眼,见他没反对,温顺的接过药团,和着水一起咽下去了。
很快,谢闻就有些支撑不住,一只手撑着额头,急促呼吸着,双目紧闭,曲庆拿出一根银针,在穴位上扎了一下,流出来的血是深黑色。
梁叶青面色古怪,他很不合时宜地想到小时候看的那些武侠剧,里面的人中毒流的也是深色的血。
曲庆道:“我刚刚给他喂药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补充阳气,你看,我现在把他的穴位疏通,他很快就恢复了。”
梁叶青虽然面上镇静,心里却为谢闻捏了把汗。果然,几分钟后,谢闻已经从刚刚那种眩晕的状态中恢复,不知是曲庆的药还是梁叶青的心理作用,他总感觉谢闻的唇色也变得红润起来,没有平时那么素淡。
梁叶青问:“所以,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曲庆悠悠道:“很久不见这样的脉象。”
“这是隐阴结蛊症。”
“蛊……?”梁叶青怀疑自己听错,差点没绷住。
脑子里关于苗疆的种种传闻蜂拥而上,可曲庆的脸上却不见半点玩笑。
他继续说:“这病又称为‘幽影蛊‘,名字来源于苗疆一个古老的蛊术。”
“有人给他下蛊?”
这也太……
扯了。
梁叶青努力控制着表情,让自己脸色看上去尽量不那么难看,可心里已经渐渐倾于不信。
“算是一种很特殊的蛊,天地种下的蛊。”曲庆耐心解释着,普通话略微生硬,但语气镇静而稳定,“这个传说讲的是,老祖宗不小心激发了天地间阴阳的失衡,造成人体内阴阳不协调,所以才引发了身体里面隐疠生长,引起越来越多的问题。”
“他身体里阴气比阳气重太多,所以一般的检查看不出来问题。”
“现在他吐血,只是一个小开始,如果他现在不及时救治,以后可能更严重。”
“他最近吐了这一次,就没吐血了吧?”
谢闻答道:“没有。”
曲庆抓过他的胳膊,捏了捏,“嗯……如果现在不干预,他未来三天内必定会再吐一次。”
“下一个阶段,他可能会呕血得更频繁,一周三次以上;浑身乏力,而且因为阴阳气不平衡,他以后可能会时不时出现意识和身体分离……阴气太重了,问题很大。”
梁叶青想到他刚刚喂谢闻吃下的药丸,问:“每天吃刚才的药,能治吗?”
曲庆苦笑着摇摇头,“这个药我自己也没多少,很难采。这个成熟期很短,只有每年春季那几个月,每次都是要从悬崖上的石头根边找。今年的采摘时期还没有开始,去年的药材我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我也不晓得学名应该是什么,我们那边叫它锹花生,果子长得跟花生有点像,拨开生吃,很补气血补阳气。但是也不能多吃,这个只能用来短期大补,长期服用,反而更容易出事故。”
梁叶青问:“那,依您高见,应该怎么治?”
曲庆的眼神在谢闻的脸上瞟过,垂下睫毛,似乎有点紧张。
“他体内阴气太重,阳气不足,外加水土不养他,食补只是微乎其微。恐怕,还是要用点更激烈的方法。”
“找龙阳之好……以阳补阳。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做阳的那方,这样才方便吸收阳气。”
一直在旁边默默当背景板的林秘书瞳孔震了好几震,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丝世界末日的可怕,用余光悄无声息打量他老板脸色,对方眉头紧锁,表情愈发阴沉,气氛一时变得极其紧张。
梁叶青心里是无尽的气愤。
他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和林秘书一起磨破嘴皮子才请来的人。
结果他妈的,这什么狗屁疗法!
简直是浪费时间!
他冷冷地盯着曲庆,语气中带着不掩的愤怒和失望:“这就是你的专业建议吗?我们这么信任地请你来是希望能得到合理的治疗方案,但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方法,那还是请回吧!”
谢闻观察着他的反应,心渐渐冷了下来。
梁叶青的反应要比他想象中强烈太多太多,这一刻,好像谁再劝哪怕一句话,他就会架着刀和那个人同归于尽。
他慢慢往前迈了一步,挡在梁叶青身前。
“抱歉,我哥哥太关心我,一时间情绪有些激动。”
他回头安抚地看向梁叶青,伸手在他哥哥的背上轻抚几下,低声道:“哥哥,你的心情我都懂,我们会找到更好的办法的。”
然后转向曲庆道:“曲医生,我打心底里是相信您的,小时候也是您父亲给我治的病。但请您理解我们的顾虑,如果有其他建议或者替代的治疗方法,我们都非常愿意听听。”
曲庆苦笑着摇摇头,声音变得艰涩:“我晓得你们的想法,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一蛊一解,很多时候甚至有一个解法,就已经很好了。我相信你们这段时间里,也找过其他的医生吧。但无论是中医,西医,内科,外科,估计都没有什么效。因为他这不是普通的病啊。”
他看向梁叶青,一字一句道:“我的解法,虽然听起来不寻常,但有独特的药效。有时候,古老的方法,在现代医术无解的情况下,能提供另一种可能。”
“并且……时间真的不等人。”
梁叶青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既然都说到这了,梁叶青咬着牙问:“那依您高见,这个合适的人选该是谁?!!”
曲庆的目光停留在梁叶青的脸上,似乎在衡量他的反应。
半晌,终于缓缓开口:“谢先生心血不足,容易惊吓,脾气虚弱,心神不宁。他需要的,不仅仅是治疗本身,还需要对方向他提供信任和安全感,否则随便找个陌生人……很可能适得其反。”
“考虑到这些,最合适的人选,实际上是您,梁先生。”
梁哥:净胡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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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