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愣了一下,随即打圆场一般地笑了笑,“想我什么?想我保护你啊?”
江奕看着他,“不是……”
话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杨雨辰跟着薛晗走了进来。
“薛大夫。”谢潇站了起来。
薛晗伸手示意他坐下,走到江奕右侧。
“江奕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薛晗。”薛晗微笑着看着他。
“薛大夫好。”江奕嗓子还有些沙哑,稍微提高音量便有些发不出声,他清了清嗓子。
“有没有不舒服?头晕,头痛,恶心?”薛晗看着江奕问。
江奕摇头。
“嗯,”薛晗转而看向谢潇,“他现在刚醒,暂时不要吃任何东西,我给他开的有营养液,渴了少喝一点水没问题。”
谢潇点头。
“你跟我来一趟吧,把之前没办的手续补齐,”薛晗转身出门,“雨辰,你先在这儿照顾着点江奕。”
谢潇跟着薛晗走进办公室,薛晗坐下舒了口气,“我必须得给你交个底。”
谢潇也坐了下来。
“他脑袋里的血块没有完全清干净,”薛晗沉着嗓音说,“因为有些地方会触及神经系统。最坏的情况是,以后可能会留有后遗症。”
谢潇沉默着。
“所以住院时间不会太短,”薛晗继续说,“你要考虑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薛晗这话说的很明白,开颅手术加上长时间住院,谢潇这个和江奕本没有任何亲情关系的人是否还有能力和责任照顾江奕直到出院。
“可如果我不在这儿,就不会有人在了。”谢潇笑着叹了口气,“我这两天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唯一的亲人—他的爷爷,三年前去世了。”
薛晗安静地听他说完,严肃地说,“谢潇,你如果确定了要管他,并且在单子上签上了你的名字,那你就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就要负法律责任。”
“嗯,”谢潇点点头,“我考虑清楚了。”
薛晗舒了口气,把手续单子推到了谢潇面前。
谢潇拿过水笔,在不同单子上签字。
“你工作上怎么说?”薛晗岔开别的话题,“已经三天没去公司了吧?”
“我申请了年假,”谢潇笑了笑,“虽然是有些临时,但是老高听我说了情况,就没让我继续管,他帮我办的。”
“老……”薛晗忽然反应了过来他在说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高主管命令我这么喊的,”谢潇把签完字的单子还给薛晗,笑着说,“说我俩本来也没差几岁,一口一个高主管听着生分。”
“他这人就这样。”薛晗收好单子,“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回去照顾江奕吧,让杨雨辰回来。”
“嗯。”谢潇起身回病房。
等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谢潇看了眼江奕,江奕没有闭眼,平静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稍微坐起来点吗?”谢潇问。
江奕看看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谢潇把床摇起,江奕半坐半躺在了床上。
“……要聊聊吗?”谢潇长舒了口气,坐回椅子上。
江奕沉默了很久,开口问,“你……你为什么会……”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谢潇笑了笑,“这个要我怎么解释,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我本来想去迪厅放松放松,但门口的路封了,我从隔壁街走过来,就碰到了你。”
“当然,可能这也是某种缘份,”谢潇接着说,“让我又碰到了你。”
“你为什么会管我?”江奕看着他,“我跟你最多算打过照面,你能把我送来医院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管我?”
江奕刚醒,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点吃不消,刚说完就猛烈地咳嗽起来,谢潇站了起来,江奕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谢潇安静地等到江奕止住了咳嗽才开口,“没有为什么。”
江奕抬头。
“如果非要说个为什么,”谢潇把手腕上的护身符手串取下,“因为我看到了这个算吗?”
江奕自嘲般笑了笑,“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五千块钱。”
“你觉得我是个很在乎钱的人吗?”谢潇反问,“我倒要问问你,你又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并且和那些人发生了冲突?”
江奕沉默了下来。
“要我替你说吗?”谢潇面色冷峻,“因为你得罪了他,他要你陪他喝酒,陪他跳舞,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他,说了让他下不来台的话。”
“别人这么做是为了自我保护,可你不一样,”谢潇目光如炬地盯着江奕,“这就是你的本职工作,因为你就在我要去的那家迪厅里,做男模。”
“你调查我了。”江奕平静地说。
“当然,”谢潇强压着怒气,“我要想办法联系你的家属,想办法知道你的处境,想办法更多的了解你。”
“了解我,”江奕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了解了什么?我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常年对我进行家|暴,嗜赌成性到借高|利|贷进了监|狱,唯一的亲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爷爷,他三年前也因为癌症去世,你现在了解了?你满意了?”
谢潇沉默了下来,“江奕,我知道这些……”
“你不知道,”江奕继续说,“你不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不知道酒馆为什么被查封,查封的过程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我又为什么会去迪厅做男模。”
“你会认为我做那个工作很见不得人,很丢脸,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是支撑我生活的唯一方式。”江奕的嗓音里带上了难以察觉的哽咽。
两人都沉默了,病房里的剑拔弩张随着监护仪器的滴滴声慢慢消散。
“你的小神兽,我找人给你串好了,”谢潇从口袋里掏出来另一个手串,“掉了一颗小珠子,我前天又回巷子仔细找了,但还是没找到。”
谢潇上前,把手串套在江奕清瘦的手腕上,“我让店员补了一颗珠子,虽然不是原装的,但也凑合能看。”
江奕一直沉默不语。
“江奕,”谢潇看着他,“对不起,我去调查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为了多认识你一点。我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妥,但……我从小也没有父母,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也是跟着我婆婆长大的。”
“我不会嘲笑你的身世,也不会因为你做任何工作看不起你。我只是……心疼你的遭遇。”
江奕眼底微微触动,眼神偏移向手腕上的护身符。
谢潇拉过椅子坐在他旁边,“如果一定要问我为什么要管你,可能……因为我俩都是无依无靠的人吧。”
江奕看着他,片刻抬手看了看手串,“这小珠子选的还挺搭的。”
谢潇耳朵倏地支楞了起来,抬头挑起半边眉,“你也不看看是谁挑的,挑了快一个小时好吧。”
江奕被他这幅模样成功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