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喜好,怎么汤启瑞突然就想起来了?
简云帆心下一咯噔,说:“还不是因为这里伙食太清淡了……”
汤启瑞笑笑:“没办法,这里的调料都太稀缺了,不比从前在母星。”
说着,汤启瑞主动接过陆光手上的食盒,带着简云帆离开了。
在简云帆看来,汤启瑞应该挺忙的,在他把他重新关进房间里没多久,就又在一声通讯急呼中走了。临走前,他自然没有忘记把已经画好的三张图纸带走。
最先画好的是钦原、玄武和扶桑。这三台机甲在行动队中并不算是核心战力,剩下的其余机甲才是关键,没办法再拖下去了。
这时,简云帆的视线落在了陆光的食盒上。
如果陆光就是传信息给他的人,那这个食盒一定有问题。
简云帆快步走到桌子前,铺开一张崭新的白纸,在确认汤启瑞短时间内都不会再过来后,将食盒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白纸上,一通翻找,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藏在了食物当中?可这些小零食也太小了吧。没有多想,简云帆尝试将它们掰开,没有收获。
不对,刚才汤启瑞还试吃来着。陆光貌似已经跟在汤启瑞身边很久了,他要是知道汤启瑞会试吃,大概率不会藏在食物里。那信息到底在哪?该不会是他想歪了?
简云帆将食盒的各个部分拆开,举到眼前观察。食盒共有三层,普通大小,看上去平平无奇,也不像是有能藏东西的地方。
他百无聊赖地将东西翻了又翻,忽然发现,最底下的那一层,其容量和表面尺寸似乎有些不成比例。他把手放进盒子底部,轻轻一按,只听闻咔哒一声轻微的响动,本该是一体成型的食盒底部竟然弹出了一个小小的扁平的暗格,里面藏了东西。
简云帆连抠带晃将那东西拿出来,和过往收到的纸条如出一辙。
这样看来,他之前的猜想是对的,Lu指的是鲁临多,陆光就是跟他通讯的那个人。
这一次,纸条上的圆点要比过去的更小,更加密集,简云帆弄了许久才转译完,上面写着:
三天后,飞船将进入帝国星系,降落第八人造要塞进行补给。恰逢要塞落成纪念日,人多眼杂,我将带上Lu,潜入游客中离开。我需要你的掩护,拖住汤。同时请你想办法下船,在傍晚六点前,到空港36号码头汇合。
机会来得太突然,简云帆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就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把纸条销毁了。水流声中,各种各样的想法混杂其中,让他一时半刻理不出头绪来。
帝国星系……那不就是于微成长的地方吗?如果这次逃跑成功,说不定就可以见面了,到时候他要……
简云帆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恋爱脑,都生死存亡之际了,心里想到的怎么全是这些?
好好想想,如果鲁临多真如陆光所说是关键人物,那他的出现说不定可以解除于微他们目前所面临的危机,这才是真正应该要努力的方向。可问题在于,陆光要他拖住汤启瑞。按照现在的处境,哪里轮得到他拖住汤启瑞?只有汤启瑞拖住他的份,更别提去跑什么码头了。
正愁眉苦脸之际,仿生机器人又来送饭了,今日的第二张小纸条也来了。这次没有加密文字,而是一张收据。
收据乍看之下平平无奇,简云帆一度误以为信息可能藏在条形码或者二维码上,可最后发现都不是。阴差阳错地,他盯上了上面的货品信息。
不难看出,收据的主人定制了一款西装三件套,详细标注了肩宽、腰围、手长等数字,只是这数字过于眼熟,和简云帆平常的数据如出一辙。
不会吧……给他订的?
可他常年待着这里,哪里用得上穿西装?
简云帆想起了汤启瑞忽然过来给他剪头发的事情,以及纸条上曾经提到的“要塞落成纪念日”,这些看似毫无瓜葛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就像是在说:汤启瑞准备带他出去。
随着纸条上所说的时间临近,窗外的景色变得没那么单调,汤启瑞过来的次数也逐日增多。这一天,和他一起出现在房间里的,还有一套西装,材质、颜色和简云帆所收到的收据别无二致。
汤启瑞:“试一下。”
简云帆明知故问:“试来做什么?”
汤启瑞:“带你出去玩。”
简云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动。
汤启瑞只好继续解释:“我们很快会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庆典,风格像母星的嘉年华,我想你会喜欢的。”
“你不怕我跑了?”
“你可以试试。”
“切。”
简云帆在盥洗室里换好衣服,因为没有镜子,也看不见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随意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衣摆,便走了出去。
眼前的汤启瑞似有一瞬间的错愕,说:“……你又瘦了……原本的尺寸应该是刚刚好的。”
简云帆凑到窗边,多少有些好奇自己现在什么样。可那倒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加上他在这方面也不甚计较,只说:“还好吧。”
“……我拿回去改一下。”
“不用麻烦,随便就行。”
“不行!就是要改!”
印象中,汤启瑞很少对他发脾气,无论是遇到多无理的要求,多难缠的客户,他最多就是一笑置之。简云帆愣愣地看着窗上的倒影,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来了脾气,有些不知所措。他脱下外套和马甲,顺着汤启瑞的意思说道:“那还是改改吧。我进洗手间把衬衫和西裤换下来。”
经过汤启瑞的时候,简云帆听到他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简云帆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你要是真觉得抱歉,就再给我看看于微他们吧……”
很快,飞船离第八人造要塞越来越近,内部的重力模拟系统被关闭,简云帆被提前带到汤启瑞身边,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扣上安全带。他专注地看着窗外,飞船的四周在燃烧,像道流星一样穿过人造大气,降落在一处私人空港码头上。
除了汤启瑞和他的随行人员,飞船上的人并没有下船,就连简云帆也被带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继续幽禁。
关于这几天的安排,纸条没有跟他说,汤启瑞也没有对他提及,他剩下能做的,大概就只有等待以及随机应变。
终于在休息了整整一天之后,汤启瑞又来了。这次,他给简云帆带来了那套修改好的西装,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华丽面具。
简云帆就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仿生机器人给他打扮,最后由汤启瑞给他戴上面具。
“为什么要戴这种东西?”简云帆有些抗拒,仰头不从。
“这是庆典习俗,所有人都会戴的,只有不参加的人才不戴。”
话都说到这地步,简云帆是不戴不行了。
“还有,手环,也戴上。”
简云帆看着汤启瑞手上的东西,突然意识到,他最开始给他的那支手环已经不知道被他丢到了房间的哪个角落,一时有些尴尬。
汤启瑞显然是清楚这一点,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过问。他拉过简云帆的左手,把手环扣上,锁上密码,说:“你要是不喜欢,在这里就不戴了。但外面不一样,很危险,戴着它,你可以随时找到我。”
简云帆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郁闷得很:戴着它,我还怎么逃跑?你这不是明摆着给我上难度吗?
汤启瑞:“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久违地走出牢笼,飞船的走廊比之前要安静了许多,简云帆问汤启瑞:“你的那些手下呢?”
汤启瑞:“轮流出去采买了,也顺便放一下假。”
“没想到啊,在母星007,现在倒是学会体恤员工了。”
简云帆的房间在飞船尽头最隐秘的地方,要出去就必须经过长长的走廊,还有陆光平时照料的医疗室。两人拐了个弯,正巧看到陆光在医疗室门口手足无措,一旁的两位护士小姐你一言我一语,说道:“要不我们问问他能不能以旧换新?”
“是啊,有两台机子虽然还没到使用年限,但也是毛病多多,倒不如趁机会换了。”
陆光:“那不就成少了一台了吗?数量对不上啊。”
护士:“反正平时用得也不多,万一来活了,轮流用也是可以的吧。”
陆光:“话是这么说……”
“怎么了?”汤启瑞经过他们身边,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就是……”陆光起初有些不敢开口,最后还是在汤启瑞的注视下吞吞吐吐,说出了实情,“就是有两个医疗舱,当时做预算的时候明明已经把价格谈好了,结果一落地,对方坐地起价,所以就想着要不要把仓库那两台旧了的拿去换,再贴点钱,预算就够了……”
汤启瑞随手递给他一张卡:“医疗舱不是小事,新的要买,旧的也拿去换了吧。完事之后重新走流程,下次记得先签合同。”
老板不仅没有骂人,还破例开了特批,陆光和两位护士喜笑颜开,忙不迭将卡接了去,激动得双手发颤。
陆光:“我现在就去办!”
“嗯。”汤启瑞点点头,带着简云帆走了。
自始至终,简云帆没有说过一句话。在他看来,汤启瑞对陆光的态度算得上是大方,尤其是在对方式特别行动队队员的背景下。他忍不住问汤启瑞:“你这么信任他?”
“你说陆光?他是我亲手培养的。”
也就是说,陆光在加入特别行动队之前就已经是汤启瑞手下。
一股寒意自简云帆的脚下升腾而起。
眼前的电梯迟迟未到。陆光和两名护士推着打好包的旧医疗舱,从走廊的另一端路过,走向货梯。
简云帆的目光落在被木板和纸皮严实包裹着的医疗舱,寒意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