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叔叔?
桑衔甚至顾及不上自己此时的表情。
只是直直的,不肯落输的注视着宴栀珹毫无波澜的眼睛以及情绪不明上扬嘴角。
客厅里僵持的冷气没有丝毫停歇。
偏偏两人无一人肯相让。
桑衔的视线顺着宴栀珹卷翘的眼睫一直滑落在宴栀珹干净到看不出一丝恶意的澄澈眼瞳上。
愈发平静。
愈发探究。
直到桑衔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勾,用宴栀珹刚好能听到的呢喃道:“叔叔?”
之前宴栀珹还叫他桑先生。
桑衔看宴栀珹的反应还以为宴栀珹真的察觉了自己并不是桑远。
哪里知道这一开口,不止桑先生这个名字没摆脱,反倒还超级加倍了。
从桑先生。
到您。
到桑远。
再到桑、叔、叔。
桑衔紧紧咬住的后齿。
面带微笑。
“叔叔?”桑衔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桑衔看着宴栀珹懵懂歪了歪头,不解桑衔在纠结什么的眼神,几乎如鲠在喉。
“……”桑衔笑容僵直。
他,真,看,起来,像是……三十九岁?
“我看起来像是三十九岁?”桑衔绷不住,连移动的动作都像是缺失润滑的机器人。
一下一下,十分僵硬。
“您认识我母亲?”偏偏宴栀珹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越过了这个话题。
桑衔顺着宴栀珹毫无半分畏惧的眼神,看着宴栀珹明澈的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相框的模样,心底莫名绵痒,像是猫咪的爪子无形蹭过心口,痒痒的,有一种碰不到的诱引。
越是在意,越是对得不到这件事产生异样的觊觎。
桑衔蜷了蜷修长的手指,闷着生顺着宴栀珹的方向看去,才察觉相框里装的是谁。桑衔无意屏住呼吸,窥探的眼神顺着宴栀珹毫无察觉的空隙里,尽数落在了宴栀珹的身上。
宴栀珹的表情没有异样。
甚至越过了桑衔勾起下巴的动作,起身,朝着一旁展柜走去。
桑衔平静站在原地,他的视线跟着宴栀珹如同松竹一般笔直单薄的背脊,一直再度回到相框上。
只是桑衔看的并非相框,而是宴栀珹骨节分明的白净手指。
宴栀珹净白的手指在光晕落在的位置上,浮现了浅浅的珠光色。
不知何时附上的一层薄薄的水雾,莫名给他细瘦的手指增添了些许昏黄阴影下的情.色。
桑衔只感觉口干了些许。
直至悄然移开视线,转移到了相框上,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才逐渐放平。
桑衔视线极为平静,朝着宴栀珹迈去的步子微微逼近。
颀长的影子几乎能将宴栀珹单薄的身体包裹住。
桑衔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闷着声:“认识。”
他怎么会不认识。
桑衔的视线游离在宴栀珹毫无防备的后颈上,白皙的颜色带着些许淡淡的粉色,桑衔极其轻微抿了唇。
别开视线:“你的母亲。”
“您和她很熟?”宴栀珹转过头。
宴栀珹的眼睛像是阳光一样明亮,明晃晃地进入了桑衔原本还逃避的眼睛。
桑衔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宴栀珹的身上。
只有两人才能谈及宴栀珹母亲话题的模样清晰可见。
不由得放柔了视线:“相识,但她是个好人。”
桑衔一直记得。
“那,您也是为了她,才与我合作的吗?”
桑衔听着宴栀珹明显雀跃的声音,注视着宴栀珹随着时间眨动略快的眼睛,以及期待不已的模样。不禁应下了与原预想不同的动机。
“嗯。”桑衔声音飘渺,连自己都险些听不清。
“!”宴栀珹却像是偶然被扭开了一个阀门。
宴栀珹突然明白了!他对桑衔为什么跟他合作困惑太久了!
出于礼貌,出于合作,宴栀珹都没必要对桑衔的动机多做关注。
但宴栀珹看到了桑衔放在桌子上的宴苏文件。
桑衔的动机原本跟他没有关系。毕竟桑衔这样的大佬根本不可能做亏本买卖,他们之间的年龄又有所差距,环境又有所差距,宴栀珹不担心自己会在这件事上吃亏。
可被特别照顾的定义不一样。
明明桑衔只需要偶尔出席,就能保持他们的关系。
可这次,桑衔却不一样了。
桑衔不止帮他解决宴苏,还在私下找到了证据,让宴苏身败名裂。
“您人真好。”宴栀珹极为坦诚地开口。
晃晃悦耳的嗓音在宽阔的客厅里漾开。
白色客厅的装潢在阳光下折射下,将他照的贵矜感十足,在这欧式的房间里,连室内的散尾葵绿植都不由闻声迎风颤动了一下。
犹如此时桑衔毫无波澜的心底,掀起了层层的涟漪。
只剩下了轻微地抿唇。
“桑叔叔。”
“……”直到宴栀珹这句话落下,桑衔涟漪的心才像是狂风暴雨侵袭。
面色渐沉。
宴栀珹还没察觉到桑衔细微的变化。
能跟他谈及母亲的人只有桑先生一人,宴栀珹十分意外,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一些。
“群里关于宴苏的消息,是您散播的吧?”
宴栀珹毫无瑕疵的眼睛注视着桑衔,闪闪的,晃得人眼前一片白。
偏偏他依旧毫无察觉:“您其实不必……”不必做这些……的话还没说完。
宴栀珹的下巴就在转头间,被早已逼近而来的男人捏住了下巴。
低沉的气压超出认知的骤冷。
阳光照及的地方寻不到半分的温暖。
只能感受到背后阵阵刺骨的发寒以及身体不由反射性的颤动。
像是弱小的毛绒动物,易受惊吓,全身发毛。
宴栀珹大脑空白了。
忘记了后面原本的话,亦忘记了刚刚自己提及的话题。
只是怔怔的,像是天然不会动的艺术品一般,注视着面前近若咫尺的男人。
男人的视线极其复杂。
不同于往日的难以捉摸,似是遇到了什么比往日的表情来的深沉。
尤其是那明澈得无论如何都洞察不到半分情绪的琥珀色眼瞳,更是让周围气场下危机四伏。
宴栀珹不由小声屏住呼吸。
桑衔在他的上位,宴栀珹只能被迫仰着头。
他的眼瞳里尽数被桑衔的面容侵袭。无意识滚动了一下喉结。
试探开口:“您……”
却没想到这句话还没尽数说出,男人低沉拿捏不住情绪的嗓音在耳畔漫开。
“晚晚真是欠教训。”
“……”?
宴栀珹大脑空白几乎当机,连嘴唇都不禁地微微张开。
强烈的薄荷味在吸入时,有一种过渡的清凉,引得宴栀珹不由地再颤了一下。
单薄的背脊,在颤动下显得更加怜人。
可偏偏捏着他下巴的男人并没有半分要放开的意思,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眼底像是压抑着一股强烈的情绪。
仿佛一旦抑制不住,就会如洪水猛兽一般侵袭而来般,充满着未知的压制。
而后,薄荷味的气息愈来愈浓。
一直到男人附身凑近,宴栀珹的思绪才一点一点,渐渐恢复了些许。
可偏偏男人并没有点到为止。
耳尖明显被咬下的动作,让宴栀珹在原地经不住的发抖。
仿佛这几日的相处让他早已忘记了一件事。
清晰的,回忆起来了。
——男人很危险。
危险。
宴栀珹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
退无可退的位置让他不禁再度颤动了一下,怔怔地对视男人阴沉令人捉摸不透的视线。
不禁别开,再度滚动了干涩的喉结。
“……”宴栀珹下意识启唇,想要说些什么缓解眼前不真切的事实。
不想没等他欲要启唇脱口而出却编不出任何话的唇吐出一个字,男人已然褪下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而后,他全然任由男人带着外套,一齐将他拉入面前的动作再度靠近了男人。
心脏不由跳动。
一种源自于莫名情绪的跳动让宴栀珹一时间无法判断当下应该说怎样的话。
惯性抿唇。
直直的僵直着身子,任由男人给他扣上外套的扣子。
一颗一颗。
慢条斯理。
时间的流速像是被人遗忘掉了。
宴栀珹身体没有动,在这个空间里唯一能动的,只有宴栀珹的思绪,以及男人修长灵活的手指。
直至男人轻飘飘说了句:“走吧。”
宴栀珹才怔怔的眼神才移动了一下,恍然对视男人。
还没等他僵持发酸的身体有所反应,手掌早已被男人牵住。
宽大的手掌附上他的手指,男人的手要比他大上一圈。走在他前面的时候,刚好照顾一般遮挡住了他眼前刺眼的视线。
男人的肩角细瘦,流畅的颈骨线条在宴栀珹仰头的时候,不禁落入了宴栀珹的眼底。
一直到上了车,任由男人熟稔的系上安全带,宴栀珹才抿了抿嘴唇,些许僵硬的扭过头看向开车的男人。
窗外的风景不禁的向后推移。
宴栀珹下意识蜷起了细长的手指,不禁向后缩了缩,极为抗拒一般,尽可能远离了桑衔。
他太过专注。
完全没察觉到桑衔余光扫来时,嘴角夹杂着的些许笑意。
桑衔也不急着开口,反倒是开了一旁储藏的抽屉,刚好不好,将一本法语原装书,以及一瓶水露给了宴栀珹。
顺着宴栀珹的视线,确定宴栀珹的视线落在原装书后,才微微勾了勾嘴角,将一旁的矿泉水递给了宴栀珹。
似乎刻意注意了一般的动作倏然接近了宴栀珹。
在确定接过水瓶身体也不会触碰男人后,宴栀珹才硬着头皮接过矿泉水。
明明从上车前到上车,宴栀珹满脑子都是快速趁着男人没露出危险前快速逃离。
偏偏就在这个契机里,他的眼神撞到了那本法语书。
对哦,桑远是从F国上的大学。
这件事,江樊偶然说过。
宴栀珹思绪太过专注了,专注到忘了跟桑衔道谢,只是直直的注视着面前的法语书。
他不擅长法语。
但——
宴苏最会装自己擅长法语。
宴栀珹脑海里浮现宴苏的脸庞后,下意识抬起了头,未经大脑开口:“可以,教我法语吗?”
“桑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