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开始不分昼夜地跟着陆时骞,白天陪他上课,晚上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里,哪怕是陆时骞要去做家教,他也会跟着。
人生执拗到如此地步,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哥哥,还是为了他自己。
冷风掠过长街,两人出了地铁就一直沿着人行道走,陈循的脚力比不上成年alpha,总是要加快点步伐才能跟上。
“我明天约好了要去医院做nt检查,你陪我一块去吧。”陈循跟在后面,有些气喘吁吁,“要做b超的,筛查宝宝是不是畸形。”
陆时骞好似没听见,脚下的步子没有一点减速的趋势。
陈循心头泛酸,继续加快了跟上去,走过一段路,到了红绿灯路口,忽然听见男人说:“我明天有课,陪不了。”
前方的人行道上走过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女omega,身旁跟着小心护卫的丈夫,陈循不敢多看,稍稍一瞥就连忙低下了头,“那我自己去。”
交通指示灯由红转绿,陆时骞抬脚朝前,再经过前面两栋建筑,就到了他学生家所在的小区。
他目前在给一位高中生补课,补数学和物理两门,那孩子上高二,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平时吊儿郎当的,不把学习当回事,第一次看见陈循,就没大没小地问陆时骞:“陆老师,你怎么还带了个伴儿过来啊?”
陆时骞没理会,只叫那学生拿出上周交代做完的试卷。
卷子一拿到手,他便坐下来细心批改,完全是一种静默的状态,陈循坐在书桌斜对的沙发上,抻着脖子看了看,卷面上红叉一片。
陈循百无聊赖,拿出手机玩起消消乐,一直冲当着隐形人的存在,那学生却心不在焉的,好几次故意瞄向他,还把话题引到了他身上,“他怎么能一直在玩啊?”
陆时骞扭头看着陈循,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冷淡得如同对待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先回去吧。”
陈循迟钝地愣了下,然后低声应下:“我去买菜做饭,你晚上回来吃。”
而陈循不知道的是,他一走,那学生就八卦地问起他和陆时骞之间的关系,起初陆时骞没甩,凝神在解题思路上,后经不过再三追问,才说:“朋友。”
话刚撂下,下一句立马无缝衔接地转移到了试卷上。
“原来是朋友啊,我还以为是陆老师的男朋友,不过他好像是beta吧,看起来傻乎乎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陆时骞目光从容沉静,点着卷子上的某一处,“这边做一条辅助线,先求这个角。”
“我看他好像对你有意思,老师,你不会没发现吧?”学生故作惊讶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观察着老师的表情,想从中窥出一点旖旎的故事。
“我看你像是都会了。”陆时骞合上手里的红笔,拇指在笔帽和笔身衔接处摩挲了下,那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一会儿等你爸妈回来,我去跟他们说,你现在的学习能力已经不需要家教了,自学就行。”
“别别别,我就是开个玩笑。”学生当然知道走了一个老师,他那望子成龙的父母一定还会再塞一个给他,与其换别人,还不如眼前这个,起码押题押得挺准。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那学生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陆时骞就在他注视的眼神下,口吻寻常道:“我快出国了,今天是最后一节课,我跟你父母提过了。”
“啊?”学生颇为失望,“这也太突然了吧。”
陆时骞在晚上八点到家,家里暖气很足,从冰天雪地骤然过渡到迥异的温度下,他顿觉嗓子有些干哑,便从冰箱里拿了罐冰可乐出来,仰头喝下。
陈循闻见动静,关掉手机里的胎教音乐,趿着拖鞋从房间里跑出来,跑得急,地面刚拖过,有点打滑,他呲溜滑了一脚险些摔倒。
陆时骞眼疾手快,忙扶起他,“没事吧。”
陈循摸摸自己的肚子,还好那里安然无恙,“没事儿。”
陆时骞把人安置到椅子上坐好,动作还算温柔,这让陈循或多或少燃起些希望,也许事情没他想象得那么糟。
“饭我做好了,现在吃吗,吃我就去热一下。”陈循看见桌上喝完的可乐罐子,罐身上覆着液化而来的水,“大冷天不要喝冰的。”
陆时骞低头把玩着手机,好像是在回复某条信息,眼皮子抬都没抬,“管好你自己。”
陈循没再多嘴,转身准备去厨房热菜,半个身子都快转过去了,他突然正过身道:“你是打算一直跟我这么说话吗?结婚也是你答应好的,你如果不想,完全可以拒绝,既然……”他顿住,瞬间失去了理直气壮的勇气。
“既然什么?”陆时骞抬眼,“既然我答应下来了,就要按照你的心意去做任何事,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循声音急切,生怕被误会似的。
陆时骞绕过他走进厨房,打开天然气灶,把陈循煲在锅里的排骨汤加热,能感觉到背后跟进来一人,就距离他方寸之间,他又道:“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期待,我只能尽可能提供给你物质上的生活。”他向后看了一眼陈循,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嘲弄,“不过,这本来就是你想要的。”
陈循紧紧攥着拳头,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不是这样的”,可当他看见灶台上跳跃着的蓝色火苗,心思也跟着跳跃了千重,没用的,说什么都不会信的,他不再妄想用言语去打动这个男人。
起码现在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他该高兴。
次日,陈循独自去医院产检,这家是市里的三甲,门诊量很大,等他排队挂上号,再排队做上b超,已经过去快两个钟头了。
b超医生在他肚皮上涂上耦合剂,拿着探头慢慢滑动,陈循稍稍侧过身子盯着屏幕,他看见那里面有一个透明的小人儿,已经初具人形,手和脚都在动。
很奇妙的感觉,他对于孩子其实一直有一种空白的茫然感,不紧张,也不过分关注,完全是顺其自然的态度,直到现在,当他看到那张影像,才渐渐生出一点为人父母的欣喜感。
畸形筛查通过,最后打印出来的b超单子上,就有一个小人儿,脑袋大大,身子好小。
陈循捏着b超单坐到外面的椅子上,拿着手机对好角度,特别清晰地拍下一张发给陆时骞看。
那条消息自然是石沉大海了,不过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陈循理好情绪,去附近的商场转了转,不自禁地就走到了母婴店门口,他进去逛了一圈,被导购员忽悠着买了七八套新生儿穿的小衣服,还买了奶瓶和小玩具,满满当当装了两大兜。
一切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陈循的签证也早办好了,就等着出国。
走的那天,是个周末,陈循跟邓佳影前一天晚上刚吃完告别饭,借着酒劲儿还嚷嚷着跟人家说:“有空来英国找我玩。”他准备的行李不多,听他妈的话只带了一个小皮箱,衣服不够说是到了英国再买。
英国,英国,他现在做梦都是泰晤士河上的美丽风光,以及沿岸错落有致的古建筑,兴许在阳光晴好的早晨,他还会去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采摘黑松露。
陈循拖着小皮箱从老宅走出来,连老天都在祝福他,给了他难得的好天气。
他穿了件臃肿的羽绒服,脚下是一双防滑的老爹鞋,道上的积雪被车轮轧过,留下数条纵横交错的轮印,天还是太冷了,嘴里哈出的热气立马就成了白烟,他紧了紧围脖,继续朝着目的地走。
网约车师傅大概还有半小时到,他们约在距离老宅十公里远的社区公园,陈循也不是非得多走这些路,只是不好意思叫别人瞧见,省得背后说他“仆人身子少爷病,好好的公交不去坐,还打车。”
差一点就到公园了,后面开过来一辆大奔,车头打横截断了他的去路。
出来两个黑衣西装男,其中一人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循吓得后退几步,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转身就跑,可惜是在郊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大冷的天,路上哪有什么人。
黑衣人明显是个练家子,三两下就把他挟持上了车,陈循被桎梏在后座上动弹不得,手机也被没收了,他看着汽车往来时的方向开,心里几近绝望,是太太——太太没瞧上他,太太不想让他跟着陆时骞出国。
陈循求着黑衣男人让他下车,不惜把自己兑换的英镑全拿出来奉上,黑衣男人不为所动,连话都不跟他说一句。
车子越来越靠近老宅,陈循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在想陆时骞发现他没有如约而至,会不会回头来找他。
想了想又觉得可笑,那人避他不及,把他当成瘟疫一般的存在,可能吗,他应该庆幸才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