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我们 第8章 你值得

1

江小丽很没自信。

许万里觉得所以比起一张一张卷子的题海战术，让江小丽找到生活的快乐、自信的自己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他们奔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许万里爽朗地跟司机说：“去国家地理摄影展”

江小丽将头抵在玻璃上，虽然是黄昏时候了，外头还是有炽盛的阳光，烤得玻璃烫烫的，车内冷气又十足，冷与热的加法让她觉得奇妙的舒适，她恍然间觉得自己摸到了动画片里通往童话世界的荧光闪闪的大门，只要穿过去她也可以是主角。

进入展区，江小丽跟在许万里身后，亦步亦趋，她看着墙上的摄影图，有俯瞰山脉的、有丛林骑马的、绵延草原上像一大张绒毛毯的羊群、还有极光、星群，她的心境刹那间开阔——原来世界这样辽阔多姿。

许万里见她看得入迷，慢下来安静等她，站在她的身旁，等江小丽醒过神来，发现许万里和自己肩并肩站着，她心里很奇妙，这些年来她自己一个人惯了的。

“我给你拍照吧”许万里选了一张长长的紫色星河图，将江小丽推在图画前。

江小丽身体僵僵的，十分不好意思，却听见许万里在手机后面说：“这个姿势很好看啊，你很上镜的，小丽你稍稍往右侧一下呢……嗯……对……很漂亮！”

江小丽看着手机后许万里笑弯的眼睛，心仿佛变作蓬蓬浮云立刻飘起来，再看到许万里拍得果然很好后，她的喜悦禁不住从神色里流露。

“你也给我拍一张吧”许万里把手机塞在江小丽手里，又说，“你选一张你喜欢的图”

江小丽摆摆手想拒绝，许万里已经把手机塞她手里了，她便扫了周围一圈，找了一副夕阳下沙漠中挺立的枯树，问许万里：“这个怎么样？”

许万里摸着下巴：“很不错，挺有意境的”

她拍后觉得不好，准备删除，不想许万里又对她说：“很好看啊，要是你再侧一点，角度再低一点，把我上半身都拍进去就更好了”

说完他又立过去，笑道：“拍吧！”

江小丽举起手机按照他说的调整，果然好了不少。

剩下的展厅，他们肩并肩走着，许万里会对摄影作品发表自己的看法，也会引导江小丽谈谈她的感受。她明白他的意图，她忽然觉得他像太阳，努力地挤破森林上空的云层，只为了让她看见阳光。

“等你考上大学，我们一起去看世界吧”许万里忽然感慨。

江小丽愣了一愣，过后望着他笑：“好，一言为定”

2

补课期间最让江小丽开心的，大概就是每天晚上上完课，许万里都会带她下楼吃烤串。

那是整个夏季最惬意的时光，炎热的白昼收起烈烈燃烧的火尾，灼热的空气被晚风熨帖得恰恰适合肌肤，夜市夹满各式各样的小吃摊，浓浓的烟火气把所有疲惫和不愉快都冲淡。

江小丽坐在烧烤摊前缩成一坨，盯着许万里倒满啤酒的两只玻璃杯，等白白的泡沫子爆完后，他们的第一盘烤串也被端上了桌。

“我也可以喝吗？”许万里把啤酒推到江小丽面前的时候，她木木地问出口。

“啤酒不醉人，可以少喝一点”许万里笑眼向她，“我们不用当乖小孩，只要不违法犯纪，我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江小丽很震动，从小到大她所接受的教育都是要做“听话的”、“让人省心的”、“有规矩的”孩子，仿佛忤逆大人一点就是离经叛道，初中的时候想去打耳洞，直接被她妈从店里扯着耳朵揪了出来，一路上骂骂咧咧说她不正经；第一次注册企鹅号被陈瑶告诉她妈妈，被罚跪在地上两个小时，说她居然开始上网总得学坏。

在江小丽的刻板印象里，抽烟喝酒的女孩子是坏女孩；有纹身的、染发的男孩子一定是不良少年——但是“良的”“乖乖的”她依旧活成了成绩排名表上的残次品，瑟缩在阴影中。

这样一想，她端起酒杯就一口喝下。啤酒真得难喝，味道兴趣就是人们常说的“马尿”，江小丽伸着舌头“噗噗”吐了吐口水。

许万里在一旁瞧着，笑了笑，扯来纸递给她，然后又拿起一串烤淀粉肠给她：“你怎么喝这么猛，啤酒下烧烤才有意思”

江小丽接过烤肠，才惊觉自己的不雅举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问：“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想全球旅游，去原始部落和土著生活”许万里拿起烤串吃着，眼睛望着空中的某个虚点，神色平静，江小丽听着觉得这是件很有情怀的事。

“那你呢？”许万里侧头盯着江小丽。

这下他又把江小丽问住了，她努力思考“我有什么想做的事？”，想了好久都没想出来，她再次意识到一直以来她把自己看得好低好低，像这世界上一粒微不足道到的尘土，只要好好地存在着，怎样都可以，就如此白白地虚度了时光，仿佛她的生命该如此。

江小丽被自己吓到了，虽然她从未幻想过什么美好生活，可她居然连自己的理想都没有——甚至连模板化的，要当老师教书育人、当医护人员救死扶伤、当警察除暴安良，这些理想都没有，她着实吓着了。

她的身体仿佛僵住，明明燥热的夏，却入坠冰窖。

“小丽”许万里瞧着她脸惨白惨白的，唤了她一声。

“嗯？”江小丽回过神，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做的……”

许万里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无奈和悲伤，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还小，可以慢慢想”

“小丽，你知道吗，我特别希望你能好好的，我总觉得我们很像。虽然生活有很多很多的不如意，而我们也往往很微小、被嫌弃，但是你一定要怀揣希望地生活，所以要好好读书、努力考试，不是为了能学富五车、考过别人，而是因为只有不断地读书、学习才能更大程度地认识世界，和世界连接起来，才能让自己的生活有更多的选择、更多的可能！”

江小丽盯着他坚毅的眼神，稍稍有点明白了。

许万里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小妹妹，你还小，不用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好好学习，以后才有能力和生活过招！”

晚上的风不冷不热，江小丽和许万里骑着共享单车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快到她家楼下许万里提前停了车，江小丽跟着也刹住车，看见许万里向一个老奶奶的花摊走去，她才想起今天一路都有很多卖花的小摊。

等她回过神，许万里已经到了她身前。

“诺，送给你”

是一束向日葵。

江小丽脸红，开口说的话居然是“多少钱啊？不贵吧”

“无论多少钱，江小丽，你都值得！”许万里看着她，“送向日葵是希望你学业越来越好，也希望你像向日葵一样阳光、灿烂！”

等晚上她缩在被子里，扯着被子遮住半张脸，才想起“今天是七夕”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心脏蓬蓬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