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与凯琳面面相觑,谁也没主动开口询问: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但彼此心中已然明了。
凯琳清了清嗓子,一手轻轻握拳掩在嘴边,“莫莉小姐……我想告诉您,克莉斯特夫人今日从外面带回来了莫里斯的消息,我听了一嘴,里面有一句是关于乌鸦的。”
莫莉:“……”
所以是提前知道了莫里斯会利用乌鸦作为沟通交流的媒介,再从她鬼鬼祟祟的行为中看出了端倪。
“怪不得我一天都没见到克莉斯特夫人和芭芭拉,原来是她们有正事要做。”莫莉指着窗外,“这只乌鸦,你应该比我早发现吧?”
以凯琳现在的架势,应当是早就蹲守在这里了,直到她的出现。
凯琳没有说,其实只有克莉斯特夫人顶着白日的阳光外出做正经事儿,芭芭拉小姐现在还躺在床上睡眠如泰。
芭芭拉小姐好像对母亲和表姐的实力非常信任,没有一点儿忧虑。年轻的富裕者,想不了太多。
凯琳颔首道:“是,这只乌鸦一直停留在这扇窗外,有精灵驱赶也不走,时不时还发出嘶哑的叫声,实在是……很难不察觉异常。况且,这只乌鸦与其他正常的不一样,它身怀一种来源于特定地点的法力,以肉眼来看,就是浑身是不是会散发一阵黑雾,与乌鸦原本一身黑羽相配,倒是不起眼。但这只乌鸦飞入城堡上空时,因为先前布下的禁制,伯爵阁下当即就发现了它的特殊。”
“……”
至此,莫莉彻底放弃了莫里斯这个合作对象,在对他的印象里盖棺定论地敲上了“愚蠢”两个大字。
哪有人暗地里憋坏还发出叫声的?
这不是缺心眼吗?
怪不得他会被叶薇尔赶出城堡。
“好吧,”莫莉说,“我想,即便我现在还有和他合作的想法,也完成不了了。”
“不。”凯琳道。
“什么意思?”莫莉问,“难道你们还准许我和明显心怀叵测的恶人合作,这不是往自己的家里放火吗?”
凯琳率先否认:“莫莉小姐,您需要知道,并不是我们准许,而是伯爵阁下的准许,如果没有她的点头,我也不会出现在此处,和您对话。”
莫莉若有所思地微微一歪脑袋,说:“她竟然也允许了?是因为……你们没有能力揪出莫里斯这个潜在的危险分子吗?所以需要通过我来寻找他的踪迹。”
凯琳一顿,点了点头:“是的。”
莫莉和颜悦色地笑道:“我还以为吸血鬼是无所不能的呢。”
凯琳:“……”
凯琳心想:这句话里的“吸血鬼”应该是指单一个体,而非群体。
“好吧,”莫莉一摊手,转头与窗外那只诡异的乌鸦对视,“那我现在就应该如莫里斯所言,把这只乌鸦放走吗?”
她说着,往窗户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什么,“慢着,莫里斯既然能传信进来,他会不会也能监视到我现在的行为?”
“不会,”凯琳说,“我在您离开后探查过,那封信的传递是个意外。很多年以前,莫里斯曾在这里引爆过自己的法力,是那时候遗留下来的法术痕迹,让他找到了城堡禁制中的一个漏洞,借此钻了进来。这个漏洞存在了很多年,随着法术消散,应当只有一次性的效果。”
看来,这还是个实力不过关的合作对象,连最基本的城堡禁制都突破不了。
不对,准确来说,已经是个过期的合作对象了。
莫莉一靠近乌鸦,它忽然浑身一震,把一片片羽毛晃成了虚影,紧接着,果真散发出一阵黑雾,从身体中蔓延开,向上包裹住一双看着不太聪明的眼珠,还有竖立在头顶的一根鸟毛,往下缠绕住它一动不动的双爪,隐没了顶端的锐利弯钩。
总之,一看就是个注定失败的反派代表。
“这只鸟……”莫莉的话音一顿。
凯琳瞬间以为是她发现什么危险之处,警惕地上前,甚至还有一句“小心”即将要飙出口。下一秒,听到了莫莉的后话:“这只鸟长得还挺难看。”
凯琳:“……”
全世界的乌鸦大概都长着一副模样,凯琳实在不理解,莫莉小姐拥有了一副怎样的灵眼,竟然能从毫无二致的黑色中瞧出区别来。
事实上,莫莉一开始看吸血鬼也是这样。
吸血鬼有着同样的死白皮肤,至多称得上是“匀称”的身材——大概跟他们经常吃生冷无油水的食物有关,每一张脸的五官都勾勒描绘着尖锐,一张嘴,露齿,也是野兽般的尖锐。
时至今日,只有叶薇尔那张脸在她脑海中是不一样的存在。
至于有什么不一样……具体说不上来。
莫莉曾在事后睡不着的深夜里,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后只得到一个过于浅显的答案:是因为叶薇尔对她做过太多不善的事,看起来更加面目可憎。
但不可否认,那张充满了侵略性的脸是好看的。
莫莉伸出一根手指冲着乌鸦勾了勾,它没动。
突然一阵心烦意乱,她直接没了耐心,挥掌对着鸟翅膀用力一拍。脸上那一条细小的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纱布之下无端又出现一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在莫莉的忍耐和忽视中被遮掩了过去。
乌鸦受惊,振翅飞向远空,成为了渐渐在视野中消失的一个黑点。
“凯琳,”莫莉仍然趴在窗边,头也不回地问,“叶薇尔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说你们的计划?还要特地劳烦你走一趟。”
这种派遣下属的安排,放在别家的主仆关系中,或许是合理的,找不出任何疑点。
但放在叶薇尔和凯琳之间,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且不说这两位亲密的不像是主仆,更像是操心劳力的悲催母亲和她永远也走不出叛逆期的女儿,就说叶薇尔成天黏着莫莉的那股劲,好不容易有个和妻子见面的正当理由,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凯琳就站在莫莉身后几步距离之外,双手难得没有恭敬地保持礼仪在身前交叉,而是自然垂放在两边,做好了随时上前保护莫莉的准备。
也难得的,她面露尬色,沉默了许久。
“凯琳?”没有听见回答,莫莉疑惑地转身,然后一手抵着刚刚装上的玻璃,握着凯琳适时迎上来的手臂,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危险范围。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难。
只是答案有些难以启齿。
虽然叶薇尔没有明说,但从凯琳最后一眼看到伯爵阁下拧着双手在狠心摧残一朵新鲜的花时,大致猜到了。
心爱的人有了和敌人合作的心思,她很不爽。
也只能在莫莉看不见的地方,先把情绪发泄干净,整理好着装和仪态,再去面见爱人。
但等到叶薇尔整装出发,莫莉已不在她所知的地方了。
宽敞的房间里空无一人,连凯琳也不见了。
叶薇尔晃了晃催促佣人的铃铛,来人却也不是凯琳,是凯琳手上干活最利索的一位。佣人对着伯爵行了一礼,机械般一板一眼地说出惊人的话:“莫莉小姐跟着凯琳大人去了佣人们的住所,说是要找一个挂念的人。”
叶薇尔:?!!
除了她以外,莫莉在城堡里还能有什么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