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鹤掩不住自己心中杀意,那术法的威压就如同泰山一般把她压得寸步不动,直直跪在地上。
她简直要咬碎了一口牙,硬顶着千斤重的威压,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来,聚起全身的力气反抗这近仙威重,口鼻竟是直接迸出血来。
陶然一惊,竟是隐隐有些欣赏,他起身垂眸,目光落在那苦苦支撑的夜白鹤身上。
“师尊,弟子求您。”夜余跪在地上,情急之中竟是低头要去叩拜。
陶然眉目一皱,指尖一点,竟是把夜余直接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天下四方,乃有他玥揽要拜的人?
与此同时,夜白鹤身上的那座山突然减轻了许多,变做了一块大石。
夜白鹤见此也不犹豫,绷紧身体一个冲刺软件寒光,不是冲着裴元而是那台下连家小公子。
莲花门圣女这一剑对上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本该是一剑封喉,胜负明了。但谁想那连家小公子猛地手中幻化了一柄黑铁寒星剑。
那剑浑身漆黑,巨大的法力集聚迸发,剑身便如同千百片鱼鳞一层层剥去,显露出原本那蓝光。
人群中有年长之人认出那把剑,大叫道:“柳司寒!”
那连之身上黑风阵阵,他用剑反手一挥打掉夜白鹤的软剑,以手为掌打在夜白鹤胸口。
他一击上去,十分力气全用上,哪想夜白鹤却是分毫未动。他反而被一股强劲的气击退数米。
“怎么可能!”他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地,抬头看去,只见夜白鹤身后站着一位近仙,天下第一的无情道修。
陶然收回支撑夜白鹤的手,走到她身边,面色平静:“既是私事,我不该插手,只是这厮附在连家人身上,需得通知连家和联盟。”
夜白鹤已然是强弩之末,她脸色苍白也未曾转眸去看陶然,只是点点头应下。
陶然的话虽是询问,却也不见得就许她拒绝。
陶然见此,展颜一笑,抬手捏着一个金圈,随手一抛将那柳司寒神识连通同身体一同缚住。
“赵岛主,此人需得严加看管。”
“自然。”赵岛主遇见大事也就不迷糊了,深谙柳司寒“起死复生”一事的关系,“把人带下去,关进水牢。”
自古以来,长生不死都是人类最为朴素的渴望。
但是自古天行有常,生死有命。
**凡胎满不过百年,小修小道也不过百五十年,结丹之人两百年,就是最化虚境界也是五百年。
连那妖精邪怪撑死了也不过千年。
只有那乌雀仙山清秋尊者,常年清俊年轻,青丝三千,不曾老去,也不曾死去。
人人都传他是一位近仙。
他在乌雀山隐逸太久,久到世人将他的传说当做故事一笑而过。
今日见了清秋尊者出手,才知自己渺小可笑。
若是一位大能,或许还会有那胆大包天的人小声调笑议论。可面对这位天地第一的可怕实力,没有人敢出声,甚至有人连呼吸也屏了去。
陶然这时候终于有空转过身去,去看自己那定在原地的小弟子。
他在目光触及夜余的时候明显愣了一瞬,随即才抿着嘴,面色严肃:“你可知错?”
夜余方才情急之下为阿娘求情,无形之中暴露了太多,本以为师尊定是要生气。
他垂着脑袋,被陶然这么一问,本来准备好的话语也忘记了。
“尊者,要罚便罚吧。”夜余心知自己再无法做陶然的弟子,住在乌雀山,难受之下,竟直接认命,觉得什么惩罚都好,只是别站在这里,遭受那些眼神了,“我欺瞒尊者,拜山动机不存。”
他不敢抬头看陶然,怕在师尊的眼里看到那异样的眼神。
只是,下一瞬,他身子一松,就要往地上趴,惊得他冒出了两只耳朵。
陶然伸手扶住夜余,面色之中尽是无奈,眉目轻蹙:“你以后若是再胡乱下跪,我就将你赶出山门,再不许回来。”
“啊?”夜余下意识一惊,不曾想到师尊反应如此平淡,只是佯装生气吓唬他,没有一点惩罚。
陶然见此,只得轻轻叹了口气,拿出一渔夫帽盖在夜余头上,掩住那双显眼的耳朵。
他无声口语:“回去,再与你算账。”
夜余双手摸着渔夫草帽的边缘,看起来很呆。
虽然方才人已经散去不少,但这时候仍然有太多双眼睛看到夜余那双长耳朵,都心知肚明眼前这小修是个妖精,但没一个人敢开口。
陶然朝着诸位点头,转身朝后山飞去,脚下似乎还踩着云。
“师姐……”夜余转身看见赵婵儿面无表情的脸,只弱弱一开口,还没说什么对方已然拉着裴元走了。
那裴元被赵婵儿拉着走,还不忘转身看了夜余一眼,嘴角轻勾。
他本是**凡胎,修行一路可谓是吃尽了苦头,日日不敢歇,一刻不敢松,才勉强能跟上赵婵儿,做得了这乌雀山的大师兄。
这夜余又凭什么与他抢师妹,还要占他师尊?
夜余转身去扶夜白鹤,闷声不说话。
“圣女偷了我那琼瑶幻境的十七分明镜,今日就还回来吧。”赵岛主本还琢磨着如何把“十七分明镜”拿回来,今日趁她虚弱正好可以直接要回来。
夜余哪里知道自己阿娘都做了些什么,下意识就要维护:“你说我阿娘偷盗可曾有证据?”
谁知下一秒,被夜余扶着半死不活的夜白鹤冷哼出声:“什么叫偷,明明是我靠实力抢来的。”
“……”夜余脸上一热,随即又松了口气,反正师尊又见不到。
他看了眼自己那半死不活但依旧张狂的阿娘,也就不装了,顺着道:“若是我阿娘不还呢?”
赵岛主听赵婵儿的话,只以为夜余是个天赋不佳但性情单纯的,这时候一惊,直接怒道:“别以为你是那清秋尊者的弟子,我就不敢把你二人如何!”
今日之前,这句话还能信上七分;今日之后,这话变信不了一点。
他当初觉得自己不过是上门一见,对方直接认下了赵婵儿做徒弟,无一点推拒。
想那清秋尊者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谣言传得厉害。
今日见了真本事,哪敢把夜余如何。
话说打狗看主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是一点不敢,只敢动动嘴皮子。
夜白鹤看不上无情道,方才受了陶然的救命之恩心里尚且别扭,现在又如何愿意借他的势给自己贴面子。
“赵无涯,可是那镜子偏就认了我做主人,还你也不过是放在架子上的摆设。”夜白鹤直起身子,面露笑意,眉眼如丝,“你若是想要给你便是。”
赵岛主脸色难看,最终只是恶声道:“那如此便是你自己的机缘,但若下次再硬闯幻境,我必不饶你。”
夜白鹤听了哈哈一笑,侧头对着夜余道:“听见没,岛主可说了,下次不许了。”
夜余也配合乖巧一笑:“谢过赵岛主。”
他们二人自此便堂堂正正往海边去了。
夜白鹤站在岸边,侧眸看了眼自己这废物儿子,叹了口气:“我现在身体大损,别说是带你,我自己也过不了这海。”
她沉默了一会儿,实在是无人相帮:“我找个地方养伤,你回去吧。”
夜余闻之一愣,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船:“现在可以过海了。”
他有些得意,但又不敢叫阿娘看出来,只是压着嘴角,努力平着语气道:“莫要再磨蹭,耽误了时间。”
“这是陶然给你的?”夜白鹤若有所思,抿了抿嘴,看自家儿子这副傻样子,有些担忧。
夜余故作沉重地“嗯”了一声,又催促阿娘快点,不要耽误了伤势。
他话音刚落,手中巴掌大的木船突然变成了一座大型商船,不用驱动,自己就转身改了方向。
夜白鹤与夜余一同站在船边,面对着茫茫大海,看那远处的白雾。
“小鱼儿,虽然柳司寒已经移交给正派联盟,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决定,我都会让他死。”
“没事,我知道的,我只有我的阿娘。”
夜余想了想,还是道:“娘,我偶尔确实会羡慕别人有爹爹,但是柳司寒这种人他不配。”
夜白鹤难得眼睛有些酸涩,忍不住抱着夜余无声哭泣:“我必须要把他杀了,否则我心魔难消。”
“知道。”夜余点点头,恍然之间觉自己居然成了能让母亲依靠的存在。
到了岸,月儿已经爬上了半空。
夜余将阿娘交给同门师姐,自己则站在岸边笑了笑:“照顾好门,主明日我再来。”
夜白鹤撑着身体看着他认真道:“你是要回陶然那?”
“我合该回去领罚。”夜余想了想,“是去是留,总该是道个别。”
当然如果师尊能留他最好。
其实他自己隐隐觉得师尊大概不会赶他。
夜白鹤听了只是佯装生气,伸手揪他耳朵:“你这小子,哪天受了欺负,乌雀山待不下去了,可别哭着回来。”
夜余歪着头,一副被拽疼的样子,期期艾艾叫了一声:“娘……”
夜余回到琼瑶岛的时候夜已深了,他想着师尊白日说过的话,有些纠结要不要去寻师尊。
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师尊的院落前,本想着站一站就回去的,谁曾想发现那窗边竟还透着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