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余既然现了原形,自然就不能去哪都赖在陶然身上躲懒。但是依他的修为自是不能跟上陶然那腾云驾雾,一剑千里的本事,最后只得是搭站在师尊的剑上。
他的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不错,他用手摸着心口,发现只是跳得略微有些急切,并无大碍,也稍微宽心。他这次发病,来得奇怪去得更奇怪,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夜余乖乖站在陶然身后,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体的平衡,只用手松松地扯着师尊衣袖。他低头看了眼万丈高空,面色发白。
陶然随手放出两个拴着红绳的小怪钻到后面,专门去揪着夜余那晃荡的身体,以免他一不小心摔了下去。
夜余这才敢抬眸四看,他注意到周围变化的山水,恍然觉得师尊这次会琼瑶岛的速度慢了许多。
“师尊,是不想去琼瑶岛么?”夜余只能做此猜测。
陶然直言:“自然没有。”
他再次带着夜余来到海边,却懒得等那琼瑶岛中人来接,直接踏了灵剑便要去,径直突破了幻境,直到琼瑶岛。
话说这琼瑶岛上是一路仙气环绕,林间灵泉交响,有翠鸟衔枝绕树,头顶彩凤环飞。
远远地就能看到琼瑶岛中心那高十三楼的高阁,阁下密不透风地绕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
阁楼之上,赵婵儿倚着栏杆,穿着红衣,手里拿着一锦缎挂铃绣球。
赵婵儿眼含泪水,面色惆怅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悲愤问道:“你养长大,教我读书晓理,又送我拜入清秋尊者门下,难不成就是为了结交一个好亲家,将女儿卖了么?”
赵岛主闻言,面红恼羞,却仍旧坚持道:“千年以来,哪有一个修者能飞升得道呢?就连你那师尊不也遇到了瓶颈,断了心力。我送你修道,是为你强大,今选择良婿更是为了你今后无人敢欺。”
“你尽管扔你的绣球,扔到哪都会是连家小公子。”赵岛主黑着脸斥责女儿,“连家小公子性情敦厚,待人有礼又极为谦逊,乃是重情重义之人,你嫁过去自然享福。”
赵婵儿看着自己的父亲,神经揪在一块,气愤之下,忍着泪随手往下面一抛:“那我便要你看看,你选得对也不对!”
连之站在人群之中,手里拿扇风度翩翩,拿准了没人敢与他争,也不着急着上前抢。
他正准备飞身去拿之时,突剑一柄木剑上缠绕着幽兰光泽,将那锦缎彩铃绣球抢了去。
连之面色尴尬,一时之间连手里的扇子也忘记动了。
“师兄!”赵婵儿忍不住惊呼出声,勉强收住了眼泪。
一时之间,众人哗然。
裴元拿着绣球站在阁楼前的石狮子上,垂眸看着底下议论非非的众人。
他与赵婵儿的眼神对上,仍旧如往常一般笑笑,安抚了赵婵儿的神经。
赵岛主本是为赵婵儿选一个富贵权重之家,那曾想绣球到了裴元这穷小子手里。
他恼怒了,问裴元:“你是哪家的贵公子,竟敢抢我女儿的绣球,打连家的脸面,这是哪来的理?”
裴元本是人界中原一国的三皇子,后得缘拜入清秋尊者门下,他在修真界真可谓是无依无靠。
几百年过去,连家国都不晓得在不在,有哪里能说得出来给听上一听。
他闭口不言,只是任由那一众人奚落。
“就凭他是我陶然的弟子!”
此时陶然带着夜余,出现在人群之后,手里拿着自己那把天下闻名的本命剑,面若冰霜。
他站到裴元身边,不曾抬头去看那琼瑶岛主,只是朗声道:“赵岛主,你我多日未见,怎得今日连面也不我肯露?”
陶然只略略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裴元,心中恨其不争。
“尊者远道而来,失迎,失迎!”赵岛主从阁楼上下来,到陶然面前,讪讪一笑。
陶然没有答话,只是一一扫过在场的其他人,笑:“你们可是看不起我这徒弟?”
赵岛主和一众人瞬间没了声音,谁也想不到清秋尊者竟是硬要扯着这件事情不肯放了。
最后还是赵岛主,勉强一笑开口给了台阶:“不敢不敢,尊者今日赶来想必也是累了,还是快快进院休息,等会儿宴会上好好相聚。”
陶然瞥了他一眼,仍旧不肯借坡下驴:“那裴元既然拿了这绣球,这婚事可想好怎么办了?”
赵岛主发怒,差点就要指着陶然道:“可别太过分!”
连之在旁,伸手按住赵岛主的肩膀,面色含笑:“裴公子身为婵儿师兄,自然是算不得数。赵岛主护女心切,不如三日后擂台招亲。”
陶然转眸看了他一眼,只是侧着头问裴元:“你意下如何。”
裴元拿着绣球站在陶然身后,低头顺眉:“愿听师尊。”
“……”
赵岛主见此连忙开口:“既如此,那便三日后再定。”
他让侍者领着各位来客往梨院走去,说是园中有奇花异果,满园奇珍。
“赵岛主,当年你苦苦求我收婵儿为徒,引她入无情道,今怎又做此反应?”
赵岛主一拍袖子,拉下脸来:“哼,修道修道能修出个什么。你既然已经受够苦修不得的痛苦,何必又要如此作态,为难我女?”
“个人有个人修道的缘由,你不该断她前程,替她抉择。”陶然丝毫不在意赵岛主对他修道一事诋毁,只是再次重申,“你至少该问问婵儿是如何想的。”
可那赵岛主仍旧抓着陶然的苦处不放:“你若是不发了癫,怎会要寻道侣?不过是修道有难,想着杀妻证道的捷径罢了!像你这样的又有如何脸面在此训诫老夫。”
裴元拧眉刚想开口,就见自己那本该在闭关的小师弟突然捏着鼻子四处喊叫:“这哪来的臭味,胡话满篇。”
他还盯着老头,无辜一笑“这位老伯伯,您看这印堂发黑,眼冒阴血,凶恶之相乃是妻离子散不详之昭,以后该是好好行善才对。”
赵岛主气得吹胡子瞪眼,刚想开口呵斥,就被陶然抢先一步轻飘飘揭了过去。
“夜余,不可无礼。”陶然面色含笑,和赵岛主客气,“既然你我二人观念不和,更是谁也无法说服谁,便让时间作证,辨个明白。”
赵岛主不再搭理他,甩着袖子就走了。
这时陶然才又看了眼自己那沉默地大徒弟,微微叹了口气:“回去休息吧。”
赵婵儿被自己爹关在了阁楼之上,这时候脸上已经又重新挂上笑容了,她伏在栏杆边扬这声音:“师尊你怎么才来?可把弟子好等。”
陶然仰头看了自己那徒弟,笑:“你啊,还是多劝劝你那爹吧,为师改日再来看你。”
赵婵儿伸着头看自己师兄越走越远,身影渐渐缩成了一点,别扭地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一声“谢谢”。
夜余紧跟在陶然身后,陶然走一步,他跟一步,像个小尾巴。
他在陶然身边乱跑,时不时便要绕着陶然转上一圈,可把陶然弄无语了。
“师尊,您这是紧赶着去哪啊?”夜余有了精神,双手下意识就想往陶然身上扒,等反应过来自己成了人身就只能勉强贴着他。
“师尊什么时候想找师娘了?”
陶然猛地一停,太阳穴神经一突一突的,玥揽可从没这么聒噪过。
"前些日子突发奇想和你师姐提了一嘴。"他稍稍离夜余远了一点。
夜余点点头,有点可惜:“师父您应该主动去与别人打打交道,否则光凭那通天阁的信息令,哪有人敢上门啊?”
都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成了清秋尊者成仙之路的垫脚石。
这时候没了旁人,陶然语气慵懒下来,身姿也不那么端正,伸手抚了抚夜余的头顶,好像往常一般在摸兔子。
“你这兔妖倒是懂得许多。”他笑了笑,神色寻常。
夜余侧头看了看自己和师尊两肩之间的距离,几乎有一手臂那么远,他寻思着自己这当人待遇好像真比不上做兔子。
“回去以后,勤加练剑,不可再躲懒。”
“好的。”夜余不敢顶嘴,但勉强答应了,他顿了顿又可怜兮兮地告诉师尊,“我身体就跟一漏斗差不多,再多也都是无用功,到时候师尊可不要嫌弃弟子愚笨。”
陶然顿了顿,垂眸看着他,眸色柔和了一瞬:“无碍,日后你与我一同练功。”
……
夜余脸色一僵,表情丧丧的:“其实也不必。”
他刚刚开口,一看见师尊那双眸子,就垂着头乖乖道:“知道了。”
等到了一到路口,陶然开口:“你的住处在左边。”
夜余看了看眼前不同地两条路,一下子变成了长毛兔子落在陶然脚边,蹦蹦跶跶地跑上了右边那条路。
陶然微微一顿,摇着头追了上去,伸手捞起来那只懒兔子摁到怀里:“不许有下次了。”
夜余将耳朵一垂全当没听见。
两人走到安排好的住宿,只见门口站着一白衣女子,头别一素净簪花,面若桃花,眉眼如丝正垂着眸子掩面哭泣。
“……”
陶然摸不准这是怎么了,只委婉问:“这位姑娘为何再次哭泣?”
那女子看起来风姿绰约,面容姣好,一扭一转竟是风韵,她抬眸忍着泪,含羞问陶然:“听闻尊者寻道侣,小女子来此一试。”
“……”陶然当初只是玩笑话,谁知当真还有不怕死的上门,一时尬在了原地。
而夜余则是大脑直接爆炸,埋着头颤颤巍巍。
我的亲娘啊,您究竟是想干嘛啊……若只是来抓我回去,真不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