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安怀宇暂时住进了陆远洲家里。
原本以为家中的大小事务他们可以AA,但每次依旧是陆远洲去处理,因为安怀宇平时工作都比较忙,都是很晚才回家。
没办法,谁让他总是回的比安怀宇早,工作上事也轻松呢,所以安怀宇的到来只是让家里多了口饭的事。
黄昏,夕阳渐坠,天空被染上了金黄的颜色,很快被铺开,透过重叠参差的云层,远远看去像是龙的鳞片,如梦如幻。
办公室内非常安静,只能听见键盘被敲击的声音。
陆远洲一个人坐在电脑前,他正在审批学生的请假条。
平时他都和林雅呆在办公室里,往往这个时候林雅就会过来和他聊天,但今天林雅有事提前走了,难得让他一个人在办公室享受清闲。
只是,在看着屏幕上一条条离谱请假理由出现时,陆远洲简直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只是请一天病假或事假的还好,很容易审批,但有个学生的名字已经在他这里出现了连续两个星期了,不是这里病就是那里病了,反驳回去还不死心,第二天又换了另一种病重新发请假条,甚至更过分是还有写因为家里的狗生孩子,要请假七天的。
离谱的请假理由通通被驳回后,陆远洲又打开手机聊天界面,认真编辑了几句话发到每个班级群里。
[辅导员:给大家强调一下,以后请假的时候看好了再选,分清楚要请的是病假还是事假,最近大家请假太频繁,而且都太随意了。所以在此做出要求,事假除了生老病死,其他不准请,然后病假需要上传诊断证明,比如发烧时体温计的截图以及去医院的挂号单等等,其他的通通驳回!!!@全体成员]
陆远洲满意一笑,活动舒展了一下筋骨,目光扫向屏幕上的时间——19:30,该准备回家了。
"辅导员……"
突然传来一道女声,陆远洲向门口看去,是一个女生。
陆远洲朝她招手说道:"同学,你有事的话进来说吧,门别关上。"
女生长相清秀,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长裙,慢悠悠地向陆远洲走过来。
电脑桌旁边,女生始终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就这么沉默地站在一旁。
陆远洲温和地再次询问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她缓缓抬头,脸上透着明显的疲惫,双目无神,空洞地盯着桌面,犹豫片刻,女生似乎是鼓起了勇气,说道:"辅导员,我是大一信管八班的周彤,我想申请退学……"
"什么?"陆远洲不自觉抬高声音,语气里满是震惊。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这个女生还是大一新生,刚入学不久,怎么会突然想要退学。
陆远洲目光紧锁在周彤的脸上,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但周彤只是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我想退学"这句话,声音却越来越小。
他不住挑眉,不禁疑惑,严肃地说道:"周同学,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想退学这件事家里人知道吗?他们也同意?"
"他们还不知道。"周彤微微抬起头颅,她的声音低得如同蚊蚋一般,不仔细听都听不清在说什么,"是我自己想退学的。"
"这件事你应该和你家人商量一下,退学也是需要家长同意,并填写意见的。"陆远洲轻声说道。
他又问道:"你为什么想退学?可以说一下你的理由吗?"
周彤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坚定,"没有理由,我单纯就是不想继续上学了。"
陆远洲依旧怀疑,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周彤会不会遭到校园霸凌了,可能是高中带来的阴影吧。
大学是个半开放的小社会,校园欺凌这种事一般很少发生,但不是绝对不会发生。
他观察着周彤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耐心说道:"周同学,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尽可能地帮你的。"
然而,周彤只是摇着头,说出的话句句清晰,"我没事,我只是想申请退学而已,既然需要我家人的同意才可以,那我会找时间告诉他们的。"
周彤的态度非常坚决,陆远洲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她打断了,"辅导员,我先离开了。"
既然她不想说,陆远洲再怎么问也不可能问出答案,只能无奈地点头同意她离开。
周彤离开后不久,陆远洲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关上电源,也离开了办公室。
一路上,陆远洲都在想着周彤退学的事情,直到走到家门口。
陆远洲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就听见有人喊他。
安怀宇迎面而来,嘴上挂着笑,"陆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他们一起走进房子,陆远洲把钥匙挂在墙上的钩子上,平淡地说:"处理了一些事,所以回来晚了,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安怀宇换好鞋子走到客厅,在沙发上随意坐下。
"好,那你在客厅先等着吧,我现在去做饭,做好后再叫你。"说着,陆远洲走向厨房一角,自然地穿上围裙。
安怀宇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来到厨房,他啃着一个苹果,好奇地打量着陆远洲的动作,"陆哥,我可以帮你吗?"
陆远洲不解地看着他,"你帮我什么?"
"炒菜,洗菜什么的,从搬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是你在给我做饭,我还没帮你干过什么活呢。"
陆远洲苦笑道:"算了吧,我一个人可以的,你看着就不像是会做饭的,还是好好呆在一边吧,别给我捣乱了。"
安怀宇放下手上的苹果,认真地说道:"我可以的,你给我安排一些简单的工作就可以了,我也想试试。"
"你确定?"陆远洲怀疑地看着他。
"非常确定!"安怀宇坚定地说道。
"那好吧。"陆远洲犹豫片刻,感到无奈,没有再拒绝。
他又叮嘱道:"在厨房你注意一点,不要随便乱动东西,有事喊我。"
"嗯嗯。"安怀宇激动点点头。
厨房里,陆远洲环顾四周,最终指着旁边角落的一个白色袋子,轻声道:"今天我要做炒土豆丝,你去帮我用刀削一下那边的土豆吧。"
"好的。"
安怀宇应和着,走到角落把袋子拎到洗手池边,然后接过陆远洲递过来的刀具就准备给土豆削皮,他的眼神专注,动作小心地都像是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
陆远洲叹了口气,随后在另外一边洗菜切肉,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洗手池那头的安怀宇,他心里泛起嘀咕道:"这小子真的会削皮吗?应该会吧,毕竟是当法医的……"
果然,不出所料,还是出事了。
陆远洲刚往锅里倒油,就听到"嘶"的声音,是从安怀宇那边传来的。
他当即换上煤气灶,急忙过去查看,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深深无语。
映入眼帘的是散落了一地的土豆皮和一把削皮刀,旁边的洗手池里还躺着两个被削得乱七八糟的土豆,表皮坑坑洼洼的,像被人凌迟了一番。
而罪魁祸首则捂着手站在一边,安怀宇看向陆远洲,眼神里透着无辜与委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安怀宇轻轻喊了一声"陆哥",陆远洲没再管地板上的惨状,把地上的刀捡起来放回桌上,他快步走到安怀宇身边,语气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被划到手了?"
安怀宇慢慢把手伸到他面前,只见手掌此刻多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不断向外渗出。
安怀宇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嘴角微微下垂,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小心划到了。"
"你这是怎么削的皮?"
陆远洲忍不住蹙眉,连忙握住安怀宇的手腕,把他拉出厨房。
"你在这等着,我去拿药箱。"陆远洲边往卧室走去边对安怀宇嘱咐道。
客厅里,陆远洲挨着安怀宇坐下,小心翼翼地拿起棉签,认真地清理安怀宇伤口上的血渍,然后又涂上消毒水,他轻声安慰道:"会有点疼,你忍忍。"
"好……"
安怀宇疼得闭上眼睛,呼吸跟着也急促起来。
陆远洲看着安怀宇,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疼惜,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涂好药后,他慢慢地用纱布包裹住伤口,"好啦,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安怀宇缓缓睁开眼,眼里满是自责,"谢谢陆哥……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陆远洲狠狠敲了敲安怀宇的脑门,生气的训斥道:"早知道就不让你进厨房了,给土豆削个皮都可以把自己弄受伤,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要是让你给我做饭,不得把厨房都炸了。"
"对不起。"
安怀宇低着头,语气里带着歉意。
看着安怀宇委屈的模样,陆远洲心很快就软了,只能自认倒霉,谁让这是他自己请来的祖宗呢,哭着也要供着。
"好啦,别说对不起了,我不怪你,只是你应该小心一点的,你看现在手被伤到了吧,你明天还要工作呢,多影响。"陆远洲揉了揉安怀宇的脑袋,柔声安慰着。
"你现在就乖乖呆在这里,别再进厨房给我捣乱了,我去做饭。"陆远洲继续交代道。
"好。"
安怀宇听话地点了点头,目送陆远洲进了厨房。
重新回到厨房的陆远洲把地板上的土豆皮打扫干净,又重新把土豆削了一遍。
厨房里很快就飘来阵阵饭菜香,一道道诱人的菜被慢慢端上餐桌。
"吃饭了!"陆远洲一边端菜一边朝客厅喊。
安怀宇坐在他旁边,看着餐桌上的四菜一汤,眼里直冒星星,"哇,看着就好好吃,不得不说陆哥你的厨艺真好。"
陆远洲被夸着也开心,面上却不显,他给安怀宇盛饭,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就是一些基础的菜。"
刚把饭碗放到安怀宇面前,他瞬间反应过来,安怀宇刚才划伤的是右手,现在拿不了筷子。
陆远洲无奈地说道,"不知道还说你什么好,你是一个法医,右手多重要啊,要是伤到根本你还怎么拿手术刀,现在还拿不了筷子吃饭。"
安怀宇抿着嘴,睫毛低垂,弱弱说道:"我知道错了,我刚来工作,暂时没什么重要的活交到我身上,平时也是看着别人解刨,给别人递一下刀具,不影响的。"
"你呀,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我记得你以前语文挺好的,现在的理解能力怎么这么差。"他捏了捏安怀宇的脸蛋,嗔怪道。
一旦碰到安怀宇,陆远洲又变得喜欢碎碎念的老头,平时情绪稳定的人不止一次在安怀宇面前炸毛,陆远洲都要怀疑安怀宇是不是他的克星了。
"知道了嘛,别说我了。"说完,安怀宇下一秒嘴角微微抬起,笑容满面地指了指桌上的筷子,"陆哥,我拿不了筷子吃饭,你喂我吧。"
陆远洲白了一眼他,还是配合的给他喂饭,嘴里絮絮叨叨,"我真怀疑你是故意用刀划伤自己的了,为的是让我给你喂饭是吧。"
"嗯~好吃,这土豆丝好吃!"安怀宇激动地说着,活像一个二傻子。
陆远洲忍不住勾起唇角,他调侃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安怀宇疑惑的摇头,"什么?"
"一头很久没吃过饭的大公猪。"陆远洲哈哈大笑着,眉眼都笑弯了。
安怀宇一时没反应过来,意识到陆远洲在笑话他后,故作生气,"你才是猪呢!"
陆远洲依旧不依不饶,笑道:"猪猪生气啦!啊,张嘴,哥喂你吃饭~"
"烦死你了陆远洲!"
……
两人在打打闹闹地吃完了这顿饭,陆远洲洗碗的时候心里还在乐着,他的情绪很久没有这么高涨过了。
安怀宇这个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他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