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一个人把剩下的食物清扫一空,顺手收了垃圾,又继续去收拾东西了。
易天无聊地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算是消食,阿朗不让他插手家务,他只能靠在卧室门口看阿朗忙活,见阿朗开始铺床,他犹豫着问:“隔壁还有个房间,你要跟我睡还是……”
既然他已经对阿朗产生了不恰当的想法,那么还是跟阿朗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他一个身心健康的年轻男性,没办法保证长期跟阿朗一起睡的情况下自己的身体不会产生不该有的生理变化,尤其是早上,两个人对着升旗还是比较尴尬的。
不过易天不想让阿朗再次误会自己是想要抛弃他,所以没有直接让阿朗去另一个房间睡,而是小心地问了一下阿朗的意见。
阿朗非常果决地回答说:“跟你睡。”
没有易天在身边,他夜里根本睡不踏实,肯定又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恐怖又窒息的梦境。
就算能睡得着,他也想离易天更近一点。
阿朗回答得这么干脆,易天没敢继续跟他聊这个话题,生怕会让他再度变得没有安全感。
易天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摆出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说:“这样也好,隔壁的房间刚好可以改成书房。”
阿朗赞同地点点头,继续铺他的床,认认真真把床单的每个角都扯平。
易天吃饱了犯困,最近又被阿朗惯得越来越懒,等阿朗把床铺好他就直接躺了上去,新床的床垫很软,比之前那个出租屋里硬邦邦的木板床舒服得多,这让易天惬意地眯起了眼。
阿朗丝毫不觉得易天吃饱就睡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还有意识地放轻了声音问他:“要午睡吗?”
易天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然后就听阿朗说:“那我先去收拾外面的,你好好休息。”
房间里开了空调,阿朗说完还贴心地帮易天盖上了被子,又特意去拉上遮光窗帘,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了,怕自己在外面收拾东西会吵到易天睡觉。
易天用手臂挡住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阿朗他怎么能不心动啊。
可是再怎么动心他也只能克制住自己。
就算他能抛开过去,抛开阿朗的性取向问题,他跟阿朗也不可能,因为他们目前是处于不平等的地位,年龄和阅历的不平等,就好比老师对自己尚未成年的学生动了心,稍微有点道德感和良心的人,都不会借着这种年龄和阅历的优势对年幼者下手,易天当然也不会。
更何况对他来说阿朗本来就是特殊的存在,他不想让阿朗因为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就算阿朗愿意也不行。
阿朗忙活了一个下午才把新家收拾好,见已经快要到晚饭的点了,他没顾上休息,草草擦了把汗就准备一个人出门去买菜。
易天本来想陪阿朗一起去,可是他又怕程琳琳的人在酒吧附近守着,要是撞上了对方恐怕会让阿朗跟他一起陷入危险,再加上阿朗也不赞同让他出门,于是他就留在了家。
阿朗临出门的时候易天有些不放心地提醒他说:“路上小心点,要是碰到什么可疑的人就赶紧跑,千万别跟他们起冲突。”
阿朗没有多问什么,点点头说:“嗯,我记住了。”
他隐隐觉得易天有什么事在瞒着他,虽然他也有些好奇,但是既然易天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不会讨人嫌地去问。
看着阿朗一个人出去的背影,易天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身体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出了行动,易天看着自己拉住阿朗胳膊的手,有些底气不足地劝道:“要不然我们还是点外卖吧,你都累了一整天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去买菜。”
摇摇头说:“我不累,外卖太贵了,还是做饭吃更划算。”
易天又劝了他两句,可是阿朗坚持要出去买菜,易天总不能把自己刚刚那阵玄之又玄的预感拿出来当理由,最后只能松开了阿朗。
但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想了想跟阿朗说:“你等我一会儿。”
阿朗不明就里地看着易天跑回卧室,很快又拿着顶棒球帽出来了,把帽子往他脑袋上一扣才放他出门。
因为易天这过于谨慎的作风,下楼之后阿朗警惕地往周围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这才快步从电梯口走出去。
他骑车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菜,回来刚把车停好,正要提着菜上楼,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他条件反射地迅速转过身,想看看是什么人,可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些人的脸,后脑就挨了一记闷棍。
他甚至没有立刻感觉到痛,视线却变得模糊了起来,想起易天说让他遇到可疑的人就赶紧跑,他甩了甩发晕的脑袋,费劲地往前跑了几步,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晕倒之前他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些画面,好像在梦里出现过,又好像没有。
那是一间狭小的、阴暗潮湿的屋子,屋子里很暗,常年见不到阳光,总是有股发霉发臭的气味。
唯一的一扇铁门锁得很紧,连窗户也没有,墙上只有一个小小的排气孔,位置很高,还被人从外面用木板封死了,只能从木板的缝隙里看到一点隐约的亮光。
他躺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手脚都被人用布条绑了起来,一个看不清脸的中年男人拿着把锋利的小刀,一边温柔地笑着一边在他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伤痕,泛着寒光的刀刃很快便会被鲜血染红。
男人的手很稳,每一刀都只划破表面的皮肤,只让他疼,不会伤到皮肤下面的血管,以免他失血过多撑不下去。
而且每次割完他一条胳膊或者半条腿,男人都会仔细地给他包扎伤口,等到伤口完全愈合之后,又会是新一轮的折磨。
有时候男人手里的那把刀会变成一个橙红色的亮点,他能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儿,男人叼着那个亮点,蹲在他面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他听不懂,也不想懂,心里只有害怕,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会突然把亮点按在他身上。
那个亮点虽然看起来并不可怕,可是一旦被按到他身上,他就会感觉那一小块皮肤像要烧起来了一样,比刀割更加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疯狂地挣扎着、吼叫着,可是没用,无论他怎么努力,都逃不过那种折磨,疼痛和对疼痛的恐惧逼得他几乎要发疯。
男人欣赏着他痛苦的样子,重新点亮一个橙红色的亮点,慢悠悠地吞云吐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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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在家等了好久不见阿朗回来,担心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可是打了两次都没人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正常情况下阿朗就算在骑车也不会不接他的电话,他还为此教育过阿朗应该以安全为先,阿朗解释说自己是找安全的地方停下来之后才接的,易天便由着他去了。
现在阿朗却没接他的电话,易天心里愈发不安,连忙换了衣服出门去找人,下楼之后他先去了停电动车的地方,离得老远就看到了几颗滚落在地上的鲜红的番茄,离番茄不远的地方是用无纺布袋子装着的新鲜的蔬菜。
易天一眼就认出那个袋子是阿朗买菜用的,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反应过来之后又拨打了一次阿朗的号码,这回终于接通了,传来的却不是阿朗的声音。
对方一上来就报了个地点,让他今晚九点之前一个人过去,否则后果自负,然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他再打过去就已经显示关机了。
易天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背后也出了一片冷汗,紧握着手机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还是把阿朗牵扯进来了。
他原本以为那些人会以他为首要目标,只要跟对方碰上的时候阿朗不在他身边就没事,没想到他们居然查到了阿朗的存在,还拿他来威胁自己。
易天生怕阿朗会出事,慌慌张张地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往那些人要求的地点赶。
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抱着侥幸心理躲了起来,要是他不躲,再想办法把阿朗支开,那么阿朗就不会因为他受到牵连。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祈祷阿朗千万不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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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朗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种被烟头烫伤的错觉,那痛感无比真实,以至于他一下子没能分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眼前是一片漆黑,手脚被绑了起来,周围还有一股呛人的烟味,一切都跟那个小屋子里的情形非常相似,这让还没完全清醒的阿朗开始怀疑到底哪个才是梦境。
会不会他一直都没从那个小屋出来,跟易天在一起的这一切只是他精神错乱的时候幻想出来的美梦。
这种念头给他带来的恐惧和不安比梦里那些痛苦的折磨要强烈得多,阿朗开始疯狂挣扎,然后他就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臭小子老实点,不然老子他妈的废了你。”男人一边踹他肚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
阿朗被踹得疼弯了腰,心里却突然松了口气,这不是那个人的声音,虽然他想不起太多过去的事,但是这一点他能肯定。
那个人是喜欢折磨他,却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说脏话,反而总是表现得很温和,只有大笑的时候才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
这些人应该就是在他买完菜回去袭击他的人,而他之所以会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是因为被人蒙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