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的力量比一切闹钟都能使人清醒。
哈欠连天的江亦行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凌晨六点半会被一行人困在客厅里接受三堂会审。
赵牧之:“坦白从宽。”
张亦弛:“抗拒从严。”
莫叶青:“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
江亦行看着这眼睛都睁不开的宋恙,语重心长的说:“这大早上的,干什么呢?你看把孩子给困的!”
“来,喝口水。”楚颖元笑盈盈的递上一杯茶,沉着稳重,显然与强行逼供的三个人不一样,他看着江亦行说,“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呀?黑眼圈怎么这么深?”
“没有没有。”江亦行摆了摆手,“其实在酒店里也眯了一会儿。”
还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什么,对面的人已经尖叫了起来:“酒店!你们竟然去了酒店!天呐!!”
江亦行:“……不是,等等,你们先别激动!”
来不及了,面前的5位单身狗已经自顾自的发起疯来,仿若自家小女一夜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
江亦行无奈扶额,却已经没人去听他在说什么了。
“我跟他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众人尖叫:你还想再发生点什么?!
时间倒退回五个小时前。
凌晨一点半,火锅店打烊,江亦行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往胡同外走,向南与付完账后跟了出来,手上还抱着两瓶阿姨送的豆奶。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江亦行问。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他是真的困,从韩国回来后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工作,除了在车上短暂睡了片刻外,大脑一直都处于紧绷的工作状态,此刻深更半夜,酒足饭饱,一颗心回归平静后也就离睡着不远了。
向南与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你要是困了,就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吧。”
江亦行挑眉,用不安分的语气重复他的话:“睡……一觉?”
“咳咳。”向总脸颊绯红,捏了捏对方的耳朵,又气又无奈,“别总拿这种事开玩笑,不好笑的。”
江亦行假装乖巧的点了点头,坐进了向总的车。
他没去问这种事,为什么不好笑?拜托,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是说真没**,好像反而不健康。
但是他好像又很明白。
自从二人重逢之后,向南与始终谨小慎微,事无巨细,都为江亦行考虑打算。那一晚的亲吻不知鼓足了他多大的勇气,却被江亦行避了开去。他大概早在心里嘲笑自己,喂,向南与,你操之过急。
江亦行知道向南与对自己很好,但是好像又有些太好了,像是不断往上漂浮的氢气球,抓也抓不住。
向南与开车很稳,车内温度适宜,弥漫着淡淡古龙香水的味道。他担心江亦行觉得无聊,随机播放了首歌。
流行天后经历多年风雨洗礼,新专辑的主打曲温情而动人,柔软的吉他和弦为朴素的情诗伴奏。
Can i go where you go?
Can i always be this close?
Forever and ever.
Take me out,take me home.
You are my lover.
江亦行听了前半段便学会了这首歌,轻声的跟唱着。变声期早已将他的嗓音磨得泛哑,如同溪水冲洗沉沙。
他说,You are my mymy lover.
你听见了吗?
深夜的北京街头。迈巴赫漫无目的地驶过一条条街道,商业区灯火不息,彩色霓虹灯下,度过一对对成双的男女。
不知路过哪一座不夜大楼,明晃晃的灯光刺向江亦行的眼睛,他恍惚了一下,还以为突然间看见了白天。
迈巴赫呼啸而过,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淡白色光晕,路过的一切却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想去看日出。”
江亦行大概困糊涂了,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厦门北京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我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日出,就是那种在山顶,在海边等待天亮的经历。”
向南与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应道:“下次陪你去看。”
“下次?”江亦行刨根究底,“下次是哪次?几月几号?去哪里看?”
“下次就是下次。”向南与笑了笑,“反正我们还有无数个下次。”
Forever and ever.
你听见了吗?
这次是他们在唱。
江亦行的确是和向南与去了酒店。
别多想,他们开了间套房,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了一整晚的电影。
不知道选片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他们看了两部,都是爱情片。江亦行拖着向南与去便利店买的一大包薯片和盐汽水都派上了用场。
江亦行窝在酒店柔软的沙发上,脑袋搁在向南与的肩头怀里抱着个大大的抱枕,各种包装的薯片扔的到处都是,一旦渴了抬一抬手,向南与就把汽水递了过来。最人性化的电影院也不过如此了。
看到第一部的时候,江亦行就有些困了。《爱乐之城》他早就看过两三遍了,几乎都能背出石头姐的台词,猜到她下一步要做的动作。
是当对方问他困不困,要不要进卧室睡的时候,江亦行却摇了摇头,努力睁大了眼睛。
其实向南与是第一次看这种电影,他酷爱漫威英雄众所周知,花在手办和周边上的钱远比电影票钱贵得多,他是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City of star》是这部电影里的插曲。
在很多个频率上,他们其实不那么协调,天生敏感的双子座和热情直线球的狮子座,一个表面热情但内心薄凉,一个表面高冷但内心火热。
年少的时候,江亦行无数次问过自己,他对这个人委婉的说了那么多句情诗,给他唱了那么多首情歌,对方仍旧没明白自己的心意,喜欢这种人,何苦来?
到后来,年幼的小狮子气急败坏的咬上双子座的唇,把亲吻变成了一场厮杀,苦恼的质问:“喂,江亦行,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那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人啊,虽然缺根筋,却比自己先动了心。
手里的薯片缓缓滑落,在弄脏沙发的前一秒被向南与接住。
他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江亦行整个身子倚靠了过来,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昏暗的灯光覆盖下一道浅浅的阴影,成年后的江亦行似乎在睡着后才会不情不愿的收起浑身的刺,在梦境里变回那只小小的雪白的兔子。
向南与伸手抚摸她瓷白的脸颊,从她近乎完美的下颌线到高挺的鼻梁,江亦行皮肤越是冰冷,他的掌心就越是滚烫。
合法情侣之间没有偷亲这一种说法。
向南与侧过脸,在沉睡的爱罗拉公主饱满的唇上擦过,轻轻的仿佛一片羽毛的抚摸他们鼻尖相触,但凡灼热呼吸所到之处,都激起一片绯红。
江亦行睁开眼,一双明亮的眸子近在咫尺。
三秒之后,他依旧没有躲开。
人与人的亲密关系不该是一松手就会离你而去的氢气球,而应该是握在手中会回扣住自己的温暖掌心。
在很多个频率上,他们不那么协调,但在更多的人生的侧面,在江亦行企图隐藏自己的多面体的面具之下,向南与是唯一一个契合他真心的人。
他们一样患得患失,一样稚年不在,一样捧着一颗真心却害怕这真心太过血淋淋,他被囹圄囚禁多年,他被荆棘刺破肝胆,他们被现实击垮再重来。他人的打碎重构,建立在自我的粉碎和践踏之上。
江亦行从来没有说过,他很怕有一天会变成连自己都认不出的模样,但是如今他好像能变得安心,因为他握住了向南与的手。
所有人都会成为流逝的时间,但只要是他在的地方,时过不境迁,往事不如烟。
江亦行抬起下巴,吻上了向南与的唇。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他细长的食指缠住他的发丝,他有力的臂膀揽上他纤细的腰肢,他们闭上眼,沉浸在安静的亲吻里,月光在背后洒下光芒,喧闹的城市在此刻安详。
这绝不是第一次亲吻。
在过去,在众人不愿提起,每每提起便要嗟叹一生的过去,在他们都还是稚嫩的少年时,他们像探索未知的太空一样,探索着彼此的每一寸肌肤。
那么在关了灯的储物室里接吻,隔着一道不隔音的大门,外面就是伙伴们寻找他们的声音,们在练舞房的角落里缠绵,贴着冰凉的玻璃镜面,倒映着鲜嫩又羞于去看的通红脸庞。
他们在窗帘后的世界里不分彼此,江亦行坐在窗台边缘,向南与揽着他的腰,拨开单薄的短衫,抚摸上他嶙峋的后背,夜晚风凉,同伴们还睡在楼上,只有静静的夏夜和残缺的月亮,偷听着他们的秘密。
最后,江亦行是在向南与的怀里睡着的。
电影还在播放,电视剧屏幕的光影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变动的色彩斑驳的映照着两个年轻的脸庞。
向南与亲吻着爱人的额头,连片尾长长的字幕也都看得欢喜。
他想他可能这辈子都看不懂爱情电影了。
他压根就看不见别人的爱情,只愿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凌晨六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江亦行的耳边响起。
他睁开迷糊的双眼,凌晨的北京仍然灰蒙蒙一片,分不清是尚未天亮还是雾霾将至。梳洗完毕的向南与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他眼眶里泛着青涩,精神上却丝毫不感到疲惫。
江亦行朝着迎面走来的爱人张开双臂,拥抱住他坚实的胸膛。
向南与在他的脸上轻轻啄了两下,柔声说:“我该去机场了,先送你回宿舍吧。”
“我会想你的。”他的脑袋埋在对方颈窝,声音闷闷的,“你也要记得想我。”
向南与将他抱得更紧,仿佛要揉进身体里,成为他的骨中骨,血中血。
“八年,两千八百多个日夜,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你还要我怎么更加喜欢你?”
江亦行了诚实的向大众交代完一切,仿佛已经遇见了自己恋情曝光的那一天,如何召开记者会,向广大粉丝朋友低头致歉。
莫叶青轻轻抽泣了一声:“为什么我有些感动,还有点想哭?”
赵牧之拍了拍小莫的胳膊,又一把揽住了江亦行的肩膀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宋恙疲倦的瘫倒在沙发上,绝望的问:“我现在可以回去补觉了吗?”
早上七点,江亦行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行尸走肉一般爬上了自己的床。
睡过去之前,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那位即将登机的人发来的消息。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向南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