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接下来皇帝心血来潮要带着人去夏狩,而现在,人选都还未定。
上一世,因为皇后的让许清嘉受伤后就没机会去了。
皇后希望许清嘉得到重视,可是也不希望他过于受重用。
风筝的线始终要紧紧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那时候,许清嘉虽贵为东宫之主,却也是个病秧子,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皇后的意愿。
皇帝平日事物繁忙,在沈沐心的记忆里,许清嘉和皇帝多是以君臣的身份相处,很少有父子之间的温情时刻。
她之前没有察觉,或许皇帝和许清嘉的关系本就没有多亲近,皇后一手把许清嘉培养成了自己手中的傀儡。
她自然是有办法让皇帝把许清嘉当成臣子来另眼相待,却不会让二人拥有亲情。
沈沐心的心里觉得,皇帝定然是个糊涂蛋,听信皇后的谗言,不明辨是非,将她和她的家人一举送入大牢。
……
温世誉在沈沐心旁边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连外面发生了何事都不知道,这样要怎么争取留下来的机会啊?”
“别急,很快就有机会了。”沈沐心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许清嘉要去夏狩,肯定会带上他们其中的几个人跟着。
这一次,许清嘉没有中皇后的计谋,身体康健,身份尊贵,自然是要去的。
果不其然,许清嘉从下朝回来后就命华与来了地下室。
华与一进来,见到众人都在,便说道:“大家都在啊,那就好办了,殿下这次要跟着陛下去狩猎,想从你们之中选两个人跟着。”
他一说完,就有一人说道:“我去,我去!”
众人都跃跃欲试。
还有人想说什么,华与挥挥手打断道:“殿下知道各位不好决断,殿下跟属下说了,木心先生于他有救命之恩,因此,是定然要去的,剩下还要选一人,就只好,抽签决定。”
沈沐心听完,没有意外,她知道许清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也想过自己会被带上,却也怕自己太过自以为是,自以为了解他。
她几不可察地勾勾唇,众人朝她投来打量的目光。
有人在她身后讥讽道:“我说怎么突然多了个人,原是个挟恩图报的,真是小人得志。”
沈沐心并不理会那人,就只当没有听见。
她真的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本来就是被许清嘉的人生拉硬拽而来的,有点特殊待遇倒也不为过。
倒是温世誉打抱不平对那人道:“你这人说话注意些,你就是嫉妒,我看,你才是小人。”
那人生气地站起来:“你!”
华与急忙制止道:“行了,接下来就是抽签了,大家各凭本事吧。”
说完,他就对身后端着签筒的小厮示意,小厮点点头,就走到那群幕僚面前。
大家争先恐后地抽取了属于自己的那根签,华与又说道:“大家请看签上的字,若是写了‘同行’二字,就能和殿下一起去狩猎,若是空白,那就是不能去了。”
大家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签,不免叹气。
温世誉终于在除去沈沐心之外的人都抽完了后才上前去随意拿了一根签。
他内心早就笃定地觉得自己没有那等运气,却没想到他拿起来随意一看,上面竟醒目地出现了两个字。
他欣喜地走到华与面前,将签递出来,问道:“请问,华与兄,我可是能与殿下同去了?”
华与接过那支签,随后确认道:“是你了。”
温世誉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赶忙跑到沈沐心面前说道:“木心贤弟,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去了。”
沈沐心笑着对他点点头,说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华与走到沈沐心和温世誉面前说道:“殿下明日一早就要随陛下去郊外,你们准备准备和我们一起去。”
沈沐心和温世誉点点头,温世誉说道:“有劳华与兄了。”
华与点点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华与离开了以后,有人说道:“如今看来,殿下嘴上说是要留下八个人,其实留下就只有六个名额了吧。”
那人挥挥手继续道:“大家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散了吧散了吧。”
温世誉本想与他分说一番,沈沐心却拦住他的动作,对他摇摇头说道:“不要和他们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温世誉点点头,说道:“我只是气不过。”
沈沐心宽慰他道:“好了,明日就要和殿下一同去狩猎了,那才是头等大事。”
温世誉点点头,没再说话。
沈沐心低着头,若有所思。
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第二日一早,华与就带着他们去领了一身小厮的衣装,他们的身份是许清嘉的幕僚,本来在外抛头露面就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
所以安全起见,两人被安排着成了随行的小厮。
他们换好衣装,就跟着华与从小门去了东宫门口,两人站在华贵的马车旁,融入随行的奴仆加入了队伍。
沈沐心低着头,不敢抬头,她怕自己一抬头就乱了自己的心智。
她从未忘记过,自己和他分明差一点就能名正言顺的白头偕老了,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和他有了天壤之别。
许清嘉缓缓走了出来,他目不斜视地走上马车。
上京城的近郊。
很快大家就到了,停下车马脚步后,大家都往前面看过去。
沈沐心抬起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有几个大的营帐,是皇帝和其他贵人休息的地方,再往后就是一片林子,里面就是他们狩猎的地方。
华与解散了队伍,叫众人休息。
奴仆散尽,沈沐心和温世誉也正准备向别处走去。
华与见状,赶忙上前叫住二人说道:“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沈沐心疑惑地回答道:“我们去那边休息啊。”
温世誉也点点头说:“对啊,华与兄,有何事吗?”
华与正欲开口,又有所顾忌地上前一步低声对他们提醒道:“你们两个现在的身份是殿下身边的人,你们应该陪侍在殿下左右。”
沈沐心和温世誉听完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温世誉对华与说道:“那殿下的营帐在哪儿?还请华与兄带路吧。”
二人跟着华与到了最大的营帐旁边的营帐中,他对他们说道:“跟我进去吧,你们要记住这里,这几日可不要走错了。”
华与带着他们进入了营帐,里面只有许清嘉一个人,他正在认真翻阅一本册子,听到有人声,便抬起头看过来。
见到他们,他开口道:“委屈二位先生了,但形势所迫,还请二位见谅。”
在他们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闯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
“清嘉,我可终于等到你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清嘉。
沈沐心抬眸。
她认得这个女子,她是护国将军的女儿,名叫程与嫣,性格洒脱率性,对许清嘉更是情根深种。
说完,程与嫣就让跟在身后的婢女将端着的东西展现出来。
托盘上出现了一碗奶白色的汁液。
“这是上好的羊乳,你快尝尝。”程与嫣对许清嘉说道。
看见这个,沈沐心和许清嘉皆是一惊。
许清嘉喝不得羊乳,只要喝一口,就会全身起疹子。
眼看着程与嫣端起那碗羊乳就要给许清嘉喝,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沐心条件反射般站出来脱口而出。
“不行!”
霎时间,在场之人都看向了她。
上一世,沈沐心小时候也是得了一碗羊乳,她给许清嘉喝了一口,不多时,他就开始全身起疹子。
因此丞相还数落了她一顿,丞相对她的宠爱不言而喻,她哪曾被这样数落过。
她气不过,就命人寻来了许多羊乳,要许清嘉当着她的面喝上几口,因为她觉得许清嘉是装的。
后来,许清嘉身上的疹子还没消,就又起了一身新的。
这可把丞相急坏了,但当皇后问许清嘉的时候,他却说是自己因为好奇喝的。
那时候沈沐心满心愧疚,并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
“你是何人?”程与嫣趾高气昂地走到沈沐心面前问她道。
沈沐心知道自己的冒失,便垂头说道:“小的是……”
“何时一个奴才也能对主子呼来喝去了,你眼里的规矩何在?!”程与嫣并不打算放过她。
温世誉见她的处境窘迫,便恭敬道:“我们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望您能高抬贵手,放小的们一马。”
她正想开口,却瞥见书案前端坐着的许清嘉,想着这副不依不饶的粗鄙模样不能被他看到,终究还是挥挥手,说道:“算了算了,你是清嘉的奴才,我不会对你如何的。”
沈沐心对她恭敬行礼,然后说道:“多谢姑娘。”
上一世,她和许清嘉是人尽皆知的有情人,两人早就定了亲,程与嫣虽然对他有意,却也不屑于夺人所爱,那时候她和程与嫣的交集仅仅只有在赏花大会上的一面之缘。
现如今,那个身份尊贵的沈沐心已然不在,程与嫣自然而然地可以勇敢靠近自己钟意之人。
程与嫣转身就走到许清嘉面前去问道:“清嘉,你真的不能喝这个吗?”
沈沐心抬起头,蓦地与许清嘉目光交错。
他方才一直用打量的目光瞧着她。
她不自在地再次低下头。
她听见许清嘉自嘲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在想什么?】
许清嘉极低声地叹了口气,最后点点头,对程与嫣温声道:“多谢程姑娘的好意,只是孤真的不能喝。”
华与很好奇沈沐心是怎么知道殿下不能喝羊乳的,这件事情在许清嘉小时候被发现之后就没有再碰过了。
时间久远,长得他都快忘记了,方才竟然没有一个刚来的幕僚反应快。
程与嫣愧疚地低下头,哦了一声,对他说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幸好你没喝,这次就算我错了,下次我给你带更好的东西来。”
许清嘉没回答,却也没有拒绝。
沈沐心和温世誉默默退到营帐门口,她强迫自己不要听进去这些话,她安慰自己,程与嫣只是单相思,许清嘉本就对她无意。
温世誉察觉到沈沐心的不对劲,却也疑惑她是如何知晓太子的忌口。
他只能对她投以关切的目光。
程与嫣在这里待了许久,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百无聊赖地在许清嘉一旁坐着。
静默许久。
程与嫣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
“清嘉,我新学了一套剑法,你想不想看?”她又没话找话地对许清嘉说道。
华与上前对程与嫣行了个礼,而后说道:“程小姐,我们殿下马上还要去见陛下,还请您先回去吧。”
程与嫣听完,思量一番才勉强地点点头:“那好吧。”
程与嫣站起身,依依不舍地对许清嘉说道:“那,清嘉,我先走了,明日我再来找你。”
许清嘉依旧没回答她的话。
程与嫣好似对他这样的反应习以为常,转身就离开了,跟着她的婢女对许清嘉行了礼,而后跟上了程与嫣。
程与嫣出营帐的时候在沈沐心身旁顿了一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小厮很怪异。
沈沐心和温世誉替她掀起门帘,她哼了一声,随后出了营帐。
皇帝根本就没有要见许清嘉,但是等会儿他们就要去林子里狩猎了,他着实不想让程与嫣,二人处境尴尬不说,还有可能会平白坏了姑娘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