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冯太后传 第4章 第 4 章

3.

前路漫漫。

因着皇上的应允，冯雪和冯月姐妹得以有了正经的名分留在嘉福殿。

身份名册上，从罪奴改成宫女，但又因为是昭仪侄女，姐妹俩不用与一般宫女一样辛苦做活。

冯昭仪在魏宫多年，却从未有过自己的子嗣，乍然与亲侄女到了一处，欢喜得不得了。

在冯昭仪有意的娇宠下，冯月和冯雪过了一段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她们和冯昭仪一起用饭，魏宫中专门供给妃嫔的饭食十分精致，比雍州刺史府的饭菜还好吃，尤其是其中的一道羊羹，是皇上特意赐给冯昭仪的，十分鲜美，是掌管御膳的太史官亲手做的。

太官令本来是晋朝将领毛修之，本来因为兵败被俘虏，但因为他给皇上进献一道羊羹，就被皇上提拔成了太官令，让毛修之天天给自己做饭，可以想见太史令做的羊羹多么好吃！

日子过得好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间，魏宫迎来了除夕，这天，皇上和诸位宫人总是十分仁慈的，会让宫人们轮着休息，可以回到自己的住处守岁。

过年这天，人人脸上都挂着笑，甚至没有值班的宫女们都可以成群结队，在宫中特定的地方自由走动。

冯雪和冯月平日里，是很懂事的女孩子，知晓自己身份尴尬，自从到了嘉福殿，只在殿内陪着冯昭仪，从没提过出去玩耍。

但这天，有很多宫女都可以自由走动，连嘉福殿的几个宫女姐姐都休了假，一大早就离开嘉福殿了。

两个孩子知道了这事，也忍不住动心，眼巴巴地扒着大门往外看。

魏宫究竟是什么样的？

两个孩子唯一的印象就是被丹碧从浣衣局带走的那一天。

她们三个顺着宫中小路低调赶路，脚步匆匆，也算看到宫中景致，但姐妹俩当时太过紧张，根本什么都没记住。

“姑姑，我们也想出去看看，来这里半年多了，还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呢？”

孩子们终于鼓起勇气问姑姑，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满心的期许。

冯昭仪心下暗叹，也是，阿月和阿雪还是两个小孩子呢，哪有小孩子不喜欢出门玩的？她记得很清楚，宫里的皇子公主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天天到宫中的花园玩儿，天黑了，都不愿意回宫。

阿月和阿雪这一年经历了灭门，入宫为奴……这么多事经历下来，两个孩子现在懂事乖巧的不像话，从不对她提要求，她这个做姑姑的也太粗心，竟然也没想到让孩子出门玩一玩，放放风，生生压抑了孩子的天性。

冯昭仪在两个孩子面前蹲下，“阿月和阿雪当然可以出去玩，姑姑派丹碧跟着你们一起去，好不好啊？”

冯月扑进姑姑怀里，小声道，“我就知道，姑姑最好啦！”说完，还回头冲着妹妹笑。

*

十二月的平城，早已被一层轻盈的冰雪覆盖，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很有几分冷清的感觉。

不过此时，恰好是除夕佳节，很多宫人都在这一天打扮自己，尽量玩一玩，乐一乐，平日里还算安静的红梅苑，人头攒动，气氛倒是活了起来。

丹碧就带着冯雪和冯月姐妹俩到红梅苑来玩，这是皇家特赐的恩典，允许不能归家的宫人在除夕这一天能在红梅苑玩乐一番。

红梅在冬天盛放，是这冬天唯一的亮色，叫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丹碧从梅树上摘了两朵小花，轻轻别在两个孩子的头发上，两个孩子高兴得在雪地里奔跑，你抓一把雪，我扔一捧雪，竟然打起了雪仗。

不知过了多久，冯雪和姐姐玩累了，不肯再动，倚在一棵梅树上，呼哧呼哧喘气，见到追上来的姐姐，直摆手，“不玩了，不玩了，我累了。”

冯月也累了，凑到妹妹身边，靠着梅树的另一边。

等了一会儿，丹碧才追上来。

“丹碧姐姐，你好慢啊！”

“是你们太能跑了，我在嘉福殿当值都没这么累！”

丹碧一脸的无可奈何。

无他，两个孩子太能跑了，太久没出来玩的她们，简直和撒欢的小鹿一样，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她们仨一起倚在梅树前，欣赏着火红的落日慢慢坠落，太阳眼看着就要沉入地平线，却在最后散发出一抹极为强劲的金光，耀眼至极。

冯雪累得走不动道，小腿都有点一抽一抽地疼，丹碧只能任命地背着这个倒霉孩子。

幸好冯月精力充沛，玩了一天仍旧是活力满满，能自己走回嘉福殿。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银白的月亮自天边悄然升起，许多殿宇已经升起了宫灯，远远望去，一片影影绰绰，丹碧指着其中的一座，“咱们嘉福殿也亮灯了，咱们快些回去吧，回去可以一起做扁食，你们不知道，昭仪娘娘做的羊肉扁食可好吃了。”

她们三个都饿了，快步往回走，鞋子落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冯雪趴在丹碧的背上，觉得丹碧的身上暖烘烘的，几乎都要睡着了，忽然看见前方长长的队伍。

那是很多很多人，他们身上穿着各色的朝服，有人身上是麒麟，有人身上是白虎，仙鹤。

这些人是大官，冯雪记得很清楚，她阿爹也有麒麟服，她二叔也穿过，很威风的。

冯雪看到那些全是男性的官员队伍中，竟有几个是女子，甚至还走在前头，这让她有些惊讶。

丹碧看到大臣队伍朝着自己这边走来，连忙带着冯月和冯雪跪下身，低着头恭送这些入宫的大臣。

长长的队伍缓慢移动着，渐渐没了影子。

“丹碧姐姐，这些人是干嘛去啊？天黑了，不回家守岁，怎么还往内宫里去？”冯雪满心疑惑，她想的很简单，今天除夕，当然是要和家人一起守岁啦，这些大官怎么进宫了？

丹碧在宫中多年，当然不是头一次看到这种事，“这些官员是进宫来和皇上一起守岁的，咱们皇上觉得除夕是新旧交替的时间，在这天许愿一定十分灵验。于是，皇上就召集满朝文武一起进宫守岁，共同祈愿大魏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幸福安康。”

丹碧说这话的时候是很自豪的，皇上是个励精图治的皇帝，多年来南征北战，吞并了北方大部分国家，大魏的国土史无前例的扩大，这是他们大魏人的骄傲！

冯雪知道这位皇上很厉害，但，就是这位帝王亲手下达了处死她阿爹的诏令。

可冯雪进宫后，又是这位帝王同意了她们住在姑姑的宫殿，给了姐妹俩一个栖身之所。

冯雪不想去附和丹碧，转移话题道，“丹碧姐姐，我怎么看到刚才的官员队列中有几个女子走在前头？”

丹碧果真什么都没察觉到，牵着冯月的小手，不让她滑倒，一边说，“那是宫中的高位女官，以后你就知道了，三品以上的女官是可以和男子一起上朝的，也能参政议事呢！”

冯雪喃喃道，“女子也能上朝……”

她心里隐约对未来有了些想法，但还没完全成型，只是个模模糊糊的未来。

“丹碧姐姐，阿雪，你们可别说大官了，我现在都要饿死了。”冯月忍不住开口。

冯月一直走，一直走，走得自己都不耐烦了，她明明记得白天玩的时候，根本没走多远，但是天黑了又冷又饿，她觉得这条回嘉福殿的路格外长，怎么走都走不完。

丹碧被冯月满是怨念的声音逗得忍不住笑出声，她用力攥紧了冯月的小手，笑着安抚道，“好了，好了，咱们马上就回去了，别着急。”

冯雪埋头于丹碧的发丝间，弯着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冯雪也才反应过来，她也饿了。

肚子咕噜噜的叫呢！

*

嘉福殿内，一片暖意融融，银色的鸭嘴香炉里染着白色的香片，缕缕白烟从鸭嘴出渗透出来，带着降真香的柔和清冽的香气，慢悠悠地在殿宇内萦绕。

冯昭仪正带着值守的宫女一起做羊肉扁食。

羊肉馅儿是宫女切的，剁的细细的，又切了一些胡葱剁碎，加了胡椒磨成的细粉和花椒水，把馅儿拌匀，冯昭仪用指尖尝了筷子上的一点味道，“不咸不淡，正好！”

那边，揉面的宫女已经把面揉得十分劲道，宫女动作十分利落，用薄薄的木片，将面团分割成一个个小面片，手里拿着擀面杖飞快的将面片擀成扁食皮。

冯昭仪拿清水净手，带头包起了扁食。

皇妃带头做扁食，说起来有点自降身份，但嘉福殿中的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冯昭仪是个十分亲和的主子，平日里也体量她们这些做宫人的，过年过节的时候，冯昭仪若是不用去陪皇上，就会带着宫人一起过节，嘉福殿的人欢聚一堂，吃吃喝喝，忘却平日的烦恼。

丹碧带着两个孩子终于回到嘉福殿，她看到嘉福殿光亮盈室，昭仪娘娘和宫人们一起做扁食，言笑晏晏，气氛融洽，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丹碧几乎都要哭出来，太累了，带孩子太累了，她下一次，绝对不带孩子出来玩儿。

丹碧和冯月、冯雪一人吃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扁食，顿时浑身恢复力气。

众人一齐守岁，过了零时，冯昭仪笑眯眯地给嘉福殿里的宫人发了红包，丹碧这回得了个大红包，顿时就把之前带孩子的辛劳都忘了。

“多谢娘娘，我来年还会好好干的，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众人纷纷善意地哄笑。

已经是深夜，冯昭仪索性让大家都散了，快快回去补眠。

冯雪今天累了，按理说，小孩子累了应该很快就入眠的，就像冯月这时候已经发出了规律的呼吸声。

冯雪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起今天看到的女官，丹碧姐姐说高位女官可入朝议事，冯雪不甘心做一辈子的宫女，她想，或许，她也可以做女官，若是，若是，有一天，她站到高位，能不能为父亲昭雪？

月亮已经升至高空，清泠泠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冯雪的眼角有一滴泪落下。

她想阿爹了。

冯太后是个很有野心的女孩子，我觉得她应该是与众不同的，谢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梅花